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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而来。只是开不了口。一个人的父母,是她(他)在这个社会中打拼时退守的最后底线,如果让别人知道了,芳晴在心里默念,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方用一句“别和我充什么娘子,你是我花十万两买回来的”来呛自己。就算嫁他,也要清清白白,两不相欠。她也只有这一点心愿,如果父母晓得-----当然她不会让他们晓得,这,倒是她的孝心呢。芳晴身上一阵抽搐忍不住伏在桌上数声悲泣,她一抬头,不由得惊奇:“我哭我的,你伤心什么。”芳晴顺手用纸巾为杨志擦擦眼泪,低声说:“你是想宜敏了吧。”
当然不是。他流泪只是恨自己这么快就背离了爱情失了贞节忘了宜敏。不过是一个周末一次酒醉一个乱性的借口,他轻轻松松的就与人上床再与人分开,从此就算是结婚,也再不能自欺欺人的说什么一生一世。“连父母都不管我,旁人,又凭什么来指责。”杨志默念道。他感念自由的好处,说起话来格外轻松:“家里要为我安排相亲。”
芳晴象是吃了一惊,一双眼瞪得大大的,她静一静,然后应道:“宜敏也不忍心看你一个人孤单。”
这分明是句谎话,但难得她腔调如此真挚动人。看样子不象是装的,杨志心一松,颓然说道:“那是他们想要的生活,不是我的。”
父母的期许对某些成年子女来说,是挥之不去的恶梦。就象是本杰明巴顿的肉体,毛发疯长了,肌肉新生了,心却随蜕去的死皮硬化成茧。那肉体上渴望奔腾与精神上历经世事的沧桑就象是父与子,母与女,不得不同生共存,胝手抵足。却并不是每一个人在人生的路上都能遇到一个象奎尼这样的母亲,当你疲倦的归来,她所询问的不过是你都遇到了些什么样的痛苦与快乐。在某些时候,一个子女回到家里,不仅要象猎人那样向家人奉献食物与祭品,最重要的是,他们在外所拥有的生活,必须在格局与精神气质上符合老一辈人的期许。这真是世上最残忍的事之一,从落生到成年甚至到死,一个人的生活都必须照既定的剧本去上演直至落幕。
杨志很知道他父母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媳妇的出身不一定要最上等,但一定得家无负累,手上有一份安定可靠的工作。说穿了就是小家碧玉,安份体面,知冷疼热,弱一点更好,易*。因为他们将来一定得数口*贤子孝上慈下顺热热闹闹住在一起落上演一出合家欢。以他的条件,他是没资格也没能力反对这种决定的。不过是本科毕业,想要在城市里扎根立足,若不仰仗家里的资助,那么至少得多赔上十年以上的光景方能完成买房成婚之大业。而时不我待,一个男子,在资秀红眼里,二十五六还找不到人鞍前马后的伺候,那简直就是一桩败绩。“还好你已经是个男人。”在离开之前,资秀红淡淡的说。这不是一个母亲应对自己儿子说的话,这是杨志的第一直觉。并且因为这句话里所隐含的自负无知愚昧而臊得脸都红了。然而他没有胆向父母质问,更没有勇气与父母沟通。以人的角度,一个成熟的有尊严的有独立思考能力和判断力的人。除非他有足够的经济能力,这是唯一的判定标准。正所谓有钱方有此世界,否则就算你有孔子的德,卧冰求鱼的孝也不足以以佳儿良女的面目承欢于父母膝下。杨志一想到这里,不由得怏怏不乐。雨一直在下,绵密不休。说不上是为了驱寒还是为了逃避,他居然一扬手叫了瓶红酒来喝。酒上心头,人就未免唠叨起来。他仿佛说了很多话,又仿佛一直在说人傻:为什么要这么傻呢?居然送上门去辗转让亲戚去找父母要钱。其实你不这么做,事情到最后也一定会以卖房收场。否则怎么办?难道让一介弱女在都市里苦苦煎逼?旁人不是看不见,是不好张口。但银钱在心,那些卖人情给你父母的亲戚们迟早会以这个为理由催你父母卖房。原本是不用你出面就能解决的事,你倒偏要强出头。这样子傻气------杨志笑,再笑。这世上有谁不傻呢?好好的父母子女,偏要以经济关系来捆绑还试图求仁得仁?这不是傻又是什么?这不是枉活痴愚又是什么?而最傻的是他身在局中却无能为力只能亦步亦趋。
宜敏。
他一直喊这个名字,直到醒来。
在自己床上。
房间空荡荡的,有一种虚弱与丑陋被紧紧的掩饰密盖。他无力追究真相,也不敢面对真相。只能将自己掩起来,更深的掩起来,直到再次睡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