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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抢先给了斋饭钱,多给五个当十铜元,算作善捐。

    “继宗,看了弥勒佛殿的楹联,有何感悟?”二爸突然问。

    “哪副?”殿内楹联多而长,刻在粗木柱上,一时难以记住。

    “‘开口便笑笑古笑今我笑尔笑凡事谦恭须一笑;大肚能容容天容地你容他容对人忍让应多容’,如何?”

    “二公,其实爸爸跟‘笑和尚’不相上下。”仲智替爸爸答。

    “你爸爸是心善,然而六根未净。听说,你出任同志会会长?”

    “二爸,大姑拉他当的。我就没答应。”罗玉兰道。

    “大姐这人就是喜欢钻‘孔’。”二爸见大家不解,遂补充,“她不是钻孔夫子,钻‘孔方兄’,钱!”众人“嘿嘿”一笑。二爸说话有趣。

    朱举人却说:“也不全怪大姑,除佞安民,为国效力是读书人之天职。”

    二爸双手一摊:“看看,尾巴露出来了嘛,还容天容地哩。枉自送‘笑和尚’给你了。”

    朱举人突然恍悟:“二爸,原来今天你请我们如此吃素?”

    二爸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继宗,你若记住这两句,‘暮鼓晨钟可反躬循省,粗茶淡饭宜笃志修行’,也不枉今日此行了。”

    晚上,朱举人提笔给成都“涪香旅馆”伯伯写了信。

    十天后,“遂香旅馆”伯伯回信,告之——

    省城保路同志会会首蒲殿俊等与提督赵尔丰大人,谈僵多日,双方皆不退让。赵提督口头答应电奏朝廷,然,迟迟不奏川人请求,故意拖延。而同志会一方更趋激烈,分寸不让,非要朝廷废约保路,否则,决不罢休。而朝廷也未有退让之意。此前,把赵提督从打箭炉调来成都,并带来兵马,遂是一例。足见,川人与朝廷还有一斗,谁胜谁负,殊难预料。侄若关心此事,或守住朱家租股税股,可来省城小住,看个水落石出。

    这位伯伯也是秀才出身,没中举罢了,写起信来,不乏文采,耐读。

    朱举人感激伯伯诚意之余,更添对省城保路斗争之好奇,既然还有一场戏,何不看个究竟,况且正是为家为川人更为护国击洋效犬马力之际,切勿错过良机。对,到时候了。

    此时,快到闰六月底,离开学尚有半月多。

    朱举人辞别妻儿,告别大姑和同志会会员,奔赴成都。此时,他胸怀为民请命之气概,肩负“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之神圣责任,即便不能安邦治国,亦可受百姓重托参与国事了。一时间,朱举人激情填膺,策马驰骋。

    第二十章保路高潮

    成都比涪州凉快。朱举人换上一袭裹圆绸衫,戴平顶硬边草帽,脚登又黑又亮的皮鞋,一把七股荣昌绸扇依然不离手。这一切都是妻子准备的,再三对他说,到了省城穿干净些,莫叫别个笑你“乡坝佬”。

    第一个见到的还是旅馆伯伯。伯伯开门见山:“你来得正好。听说北京内阁发来电报,当然是上谕了。别个给我说的,我记不完,有这么几句,”老板伯伯喝口水,润下喉咙,道,“‘查川省集会倡议之人,类皆少年喜事,并非公正绅董。’看看,龟儿子内阁把我们川人当成喜欢闹事的童子娃娃了!侄子,你是么?我四五十岁了,还是爱闹事的少年?我们不是公正绅董,哪个是?蒲会长是咨议局长,张表方是股东会长,也是好事之徒?龟儿子!硬是把我们川人当成‘川耗子’了。啥子内阁,一帮奸臣!狗日的!”老板伯伯骂完,苦笑一下。

    朱举人慢慢激动起来,胸部微微起伏,说道:“向川人下战书了!”

    “对嘛,对嘛!我看呀,事情要闹大才煞得了果。”

    “同志会有何筹划?”朱举人问。

    “听说,张表方看完电报,一拍桌子,吼道,‘那就只好拿出我们最后手段来了。’不晓得张会长说的啥子手段。依我猜,一定很凶。你来的正好。”老板伯伯说毕,抽口水烟。

    朱举人有了笑意。事已如此,不厉害朝廷何以让步?不厉害,何以保路废约?不厉害,何以把盛宣怀端方洋人走狗赶出内阁?

    朱举人走在街上,见不少人谈论保路活动,一旦谈起,莫不热烈,或骂盛宣怀端方卖国,或咒朝廷吞川人的血汗要垮台,或高喊川人自保,不然没出路。听来,他只觉浑身热血奔涌,真正体验到投入洪流之振奋。从此,一向不善激动的朱举人给风潮热晕,一时忘了其它。

    次日,朱举人以涪州同志会代表身份拜见省保路同志会的同志,一则了解上面动作,随时告之涪州,跟随行动;二则,参与活动,效力保路。他不再奢求治人,甘作受治于人之卒子。按照老板伯伯指引,找到岳府街川汉铁路公司而今兼做保路同志会的办公室。

    岳爷府第捐作铁路公司后,内部虽作改修,那道又厚又宽又高的砖砌影壁依然未动。

    此刻,大门内外,人声鼎沸。朱举人挤过人群,拐过影壁东头,走进东侧大院内。正踌躇间,见一门上挂块“文牍部”牌子,便往里走。一位深度眼镜青年伏案写着,疲倦不堪。

    朱举人双手一拱,说:“打扰先生,我是涪州同志会代表,想来请教,”

    那青年疲倦眼神马上亮了,立即站起,问:“请问贵姓?”

    “免贵姓朱名继宗。”

    那人眼睛更亮,疲倦顿无,热情道:“哦!听说了,朱会长,光绪二十三年举人。请坐请坐。你们涪州搞得好呀。”

    朱举人心一热:在涪州,他没给川省保路同志会联络过,更没说出身份。那么,是涪州有会员写了信,还是老板伯伯给他们讲了。他眼睛泛潮了。

    那人却道:“敝姓王字文渊,铁道学堂学生,临时在此协助,”

    朱举人笑得满脸灿烂,说:“我是找对人了。请问,川省同志会不知有何部署,以便我们涪州配合,切实保路废约。”

    “哦,那,详细的部署我不太清楚。那是蒲、罗会长和大股东张会长他们之事。朱会长,我只晓得,可能要采取‘最后手段’。”

    “王先生,此‘最后手段’何意?能否告之一二。”

    “朱会长鉴谅,鄙人实在不清楚。不过,你不妨稍等两日,恐怕将推出。”

    “要得,要得。”朱举人喜出望外,实在想看“最后手段”。

    接着,王先生讲了点小细节。比如赵尔丰很固执,一阵阴一阵阳;比如不顾川人反对,内阁仍然留用李稷勋为川汉铁路宜昌总管;比如,原来还打算“四罢”,罢耕罢业罢市罢课,审察会改为“两罢”,不发动农人罢耕和工人罢业等等。

    “你们这里要不要人帮忙?我可以出点力。“朱举人问。

    “你要为这里出力,当然再好不过。不过,你是会长,实在不敢劳你大驾。何况,你还有驾驭一县之大事呢。”

    朱举人从文牍部出来,院坝里的人又多了些。大家议论着,听不清说些什么。他本喜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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