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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右手,抓住木棒,使劲一拉,土匪猛地朝前一扑,正要倒下,朱族长再使劲一推,猛一松手,土匪仰面重重倒下。其他土匪傻了。突然冲上一匪,模样凶狠,象是匪首,狠狠踢朱族长一脚。怪叫一声:“咦—嘿,老东西!你一个过路的外县人,竟敢还手!老子不怕你认不认得,打!”

    老族长猛地站起,挺直腰杆,两手握拳,提在腰际,与匪首逼视着,象要对打。匪首手快,二话没说,“当”,一拳击中老人肚腹。朱族长弯弯腰,没哼一声,立即伸直腰来,瞠目怒视对方,正欲出手,两力夫急忙挡在中间。

    “各位大哥,莫动手,莫动手。老太爷七十了,他陪孙子考试,钱用光了,莫得银钱。”

    匪首冷笑:“嘿嘿!有钱送人考试,还莫得钱回家?给老子搜!”

    三匪围住族长,朱族长双肘一夹,压住裤腰,反倒暴露。三匪不由一笑,扳开双肘,立即搜出裤腰上钱袋,一把抓过。族长哪里肯让,双手抓住,抱在胸前,死死不丢,土匪夺了几下,竟然没有夺走。

    土匪头目一声怪笑:“嘿嘿!硬想见阎王了,打死你老杂种!”

    三匪一拥而上,拳打脚踢族长,两力夫哪里挡得住,族长终于倒地。土匪头子抢过钱袋,发觉很轻,调转钱袋倒出,仅两个龙洋,土匪头子大笑:“龟儿老头,就两块龙洋,硬是顾钱不顾命嘛。”说完捏紧袋口,哼着川戏,大摇大摆走进油桐树林。

    脚打疱的力夫扶起族长。族长揉着屁股,指着土匪,一阵臭骂:“你们这帮土匪,要遭五雷打,遭砍脑壳,绝子绝孙。”骂毕,他一抹嘴,天爷,竟然有血。

    “朱太爷,莫气了,身体为重,你把钱给他们,少挨打嘛。”一力夫劝。

    族长不哼声痛,先摸腰间,再揩净血:“龟儿子,把老子的路费抢光了。”

    脚打疱的力夫说:“我身上还有点钱,吃饭住店足够。算了,朱大爷,失钱免灾。”

    族长揉着腰:“到了涪州一起还你。不晓得孙子遭抢没有?快走。”

    二力夫抬上族长便赶。脚打疱的力夫说:“都怪我,脚打了疱。”

    “不怪你,怪我运气不好。”族长反倒安慰力夫。

    下山的半腰,孙子那副滑杆正在黄葛树下等他们。老族长一见孙子无事,松了口气。

    前副滑杆道:“你们咋这么慢?我们等好久了。”

    于是,力夫把老太爷遭抢的事托出。孙子一听,立即跪在公公身边,大哭:“公,都怪我呀,把你害了呀。”

    族长反倒一笑,安慰孙子:“孙子,莫得啥子,我这把老骨头,硬得很。回去莫给对他们讲,免得着急。”说毕,他突然一呕,一口血差点涌出,担心孙子看见,他忙捂住嘴巴。

    在涪州马家休养两天,才回乡下。

    漂亮妈妈一见儿子回来,急匆匆跑上去:“娃儿,你瘦了,考中了?”

    儿子低着头,不理他,只顾朝书屋走。妈妈跟上:“你说话呀,考中没有?”

    “乒!”儿子关上门。全家明白了。

    第二天,族长病倒。既怄孙子怯场,又忿挨打失钱。继宗也没把公公遭土匪毒打之事说出,深埋心底,发誓中举为官,严惩土匪。全家却以为因继宗没考中,怄病老人。

    于是乎,三儿媳妇幸灾乐祸,在院坝中唱开:“花那么多钱,费那么多事,老太爷也整病。嘿!考中没有?还当宝贝!”

    族长听得火冒,挣扎着爬起来,提着布鞋,颤巍巍摸到门口,手一扬,布鞋飞出:“嫌老子死慢了,是不是?啊!再嚎丧,滚回各人娘屋!”

    三儿媳怕被赶回娘屋,不敢再嚎。

    大儿媳妇趁此讨好老人:“爸爸,你看到了嘛,继宗读书也是为朱家嘛。”

    “你也少说两句,没一个吃得亏。”

    大媳妇讨个莫趣。不过,她还是忙着给爸爸寻医熬药,给老人煮醪糟,不过没蛋,吃了蛋不消化,儿子暂时免了,免得闲话。族长给家人讲,在成都认得一个同祖兄弟,旅馆老板,也是“填四川”的,亲戚越走越亲,二天要多走动。

    罗秀才和女儿闻知,赶来朱家,打听考试情况,问候老爷龙体。秀才道:“莫来头,继宗还小,再考就是。好多人连考三四回,四十多岁才中举嘛。”

    族长躺在床上,有气无力,说:“下回他要再怕呢?”

    “考多了,胆子自然大了,骨头自然硬了,也算饿其体肤劳其筋骨嘛。”

    罗玉兰一天到晚守着继宗,送水送饭,轻盈若影,细言安慰,柔情蜜意。

    转眼,秋去冬来,老太爷吃过几位医生中药,仍然不见好转。大概因为土匪那几下致命拳,老太爷知道自己在世不长,表现非常平静。

    罗秀才请的那老医生摸脉好久,摇摇头说:“老太爷不行了,准备后事吧。”

    顿时,朱门老小恸哭起来。罗秀才红着眼,弯腰站在病榻前,握着老人干枯的手,抖了一阵,听他有无留言。

    族长断断续续说:“罗先生,托你两个事情。一个,帮我们继宗考起举人,我才闭眼睛。呃,二个,你的玉兰和继宗订亲,要等继宗中了举才成亲,要,不,要得?”

    继宗“扑通”一声跪下:“公,我不考中举人,绝不成亲。”

    “朱公公,”罗玉兰正在旁,喊一声随继宗跪下。

    罗秀才泪水纵横,差点跪地,忙不迭说:“老太爷,要得要得,你放心,我不办到,枉为作人。”

    罗秀才早有此意,只是没提,如今老人以大事委托,感激之余,不胜兴奋。

    老族长笑了,抬起手想摸继宗脑壳,手却够不着。继宗急忙跪下,让公公摸。

    族长摸着孙子辫子,说:“你们这么讲,我就闭眼了。”

    “公,……”继宗喊一声,泣不成声。

    老太爷终于让阎王爷请去,享年七十。辛劳一生,终于忧愤。四个儿子在一片恸哭声中,把丧事办的既庄重又隆重,既合礼又合俗,邻人莫不称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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