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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总之我必须到湖心岛那里。”中尉说。“我答应你的要求,公园会在明天早晨五点半准时开放。”
“我觉得你完全有时间。”乔治先生握紧了他的手。“跟我一起看看我们的表现,我等了很久,希望有人发给我们经费,但没人来玩,没人来参观,我们的动物却过得比我还好。”
“你想要经费这件事我可以转达。”中尉歪着头看着他。
“不如我们到游客大厅那边坐一下?”乔治先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希望一位像你这样的公职人员能拯救这个公园。”
事情开始充满了浓咖啡的味道:他们一直在游客大厅办公室坐到五点。乔治的心中是对这座公园的爱,中尉则复习了一遍又一遍超空间传送器的说明书。货柜还傻傻地躺在湖心岛,它等心上人足足一个晚上。治安机器人已经把所有闲人都赶走了,尽管这用掉了湖心岛码头所有的饮料储备——只剩下贩卖机里还有一瓶橙味汽水。学生们在草地上等着日出,即便他们不知道最终的故事……至少他们满怀对明天的希望,满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五点半了,货柜还是没有清走。中尉在服务台那里和刚上班的礼仪机器人聊天。乔治先生则搭舞台布景去了。可能这是最美好的清晨,拉斯蒂诺维奇想着。偷懒可能不算什么问题,在这座城市,你很容易,很容易地便拿着一袋绿豆卷饼或是黄油奶茶去等公共交通,在后排看着到站提示,坐在你的位置上,打开全息屏幕,看看今日报表,或是给你的上司发去邮件。这时候你可以借机闲聊,或是满嘴吹牛,一直耗到下班。
如果两颗炸弹没有穿透游客中心的屋顶,可能中尉会去博物馆好好摸鱼一天。该死的帝国部队毁了这个美好的时光,而大家只不过是千万发被打出炮管的弹药之一……
“我靠。”中尉看着那两颗航空炸弹,绝对是哑弹,不然他已经被安葬在军人墓地了。游客中心一片混乱,遛早的市民绝望、无助地呼喊着,所有人都疯了。这一切就立刻降临到他们头上,把生命就当作垃圾一样抛弃,战斗机和轰炸机像是炸了窝的马蜂一般到处乱窜。
中尉感到不知所措,和一阵愤怒的冲动——这里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敌人从黑暗来,也到黑暗去;他们是现实的终结者,也是快乐的毁灭者。在激光炮的弹雨中,在父母和孩子的哭喊中,他们是最可恨的灾星。是共和国的蛀虫,爬到了农民的脸上,肆意地嘲笑着。这一切,已经将他深深的重创了。
“大家都往避难所去!”中尉下意识喊出了他最熟悉的话。作为一个共和国军人,他该是负起责任的时候。他冲向每一个晕头转向的孩子,给他们指引最近的紧急出口;冲向每一位焦急的家长,给他们和孩子拉起手;冲向每个他能看到的老人,护送他们走出大厅。
“让妇女儿童和老人先出去!”他在门口抓住把手,让大家有秩序地逃生。
“我孩子!我儿子在那边!”一位母亲满面泪痕,无助地看着中尉。“他叫振峰!你看到他了吗?他就在那儿,振峰!”
“我这就去找他!”中尉看到那个少年正在服务台翻找东西,就马上冲过去。
“孩子,马上离开!”
“我正在找我母亲的水壶。”他手忙脚乱地在服务台后面的失物招领处乱找一气。“我们昨天逛公园的时候找不到了,我今天早上就又陪她来找。”
“一个水壶!”中尉拉住他。“现在非常危险,你可以再买一个。你的母亲在叫你,你现在立刻跟我离开!”
“不行。”男孩头也不回。“那是我爸爸送给她的。”
“你回家以后让父亲再买一个。”中尉示意他不要继续找了。一架轰炸机带着呼啸从屋顶上掠过,他赶紧按倒男孩隐蔽。“孩子,不要继续找了,现在太危险了!”
“我一定要找到那个水壶,先生。”他在乱七八糟的破烂里继续翻着。这些东西都从柜子上倒下来,比烤肉的层数还多。其中有数不清的房门密钥,各种形状,能打开一整座摩天楼的所有房门。四下里散着的零钱包、手环、纪念章、签名本、喝了一半的树莓汽水、放得干透了的披萨、金属勺子和筷子、午餐布和打包了的充气帐篷、两盒德尔尼亚药糖、一枚中奖的关口汽水瓶盖……这些东西里头又掺杂了没电的遥控玩具、古董随身听、卡布尼勋爵的小雕像、少山先生纪念餐盘、mm公司的半罐巧克力豆、一打全息板,上面存满了打卡记录,以及一堆人在北边的粉色草坪拍的斗鸡眼相片,乔治先生都懒得把这些失主叫到服务处。
“你看看,什么都有,就是没看到水壶。”中尉也摸索了一阵。
“那可是我爸爸的礼物。”振峰看着他挂着汗水的脸。“他在海格力斯的事情之后就没有回来了。”
“我知道这对你很重要,”拉斯蒂诺维奇中尉抚摸着少年的头发。“海格力斯角的事情,我们也很抱歉……但你现在必须回到你母亲身边去,她现在需要你!”
他很不情愿地站起来,敌机则很不是时候地俯冲下来。透着屋顶的破洞,中尉看到了危险,狠狠地把振峰往前一推,而另外两束等离子波则像个搅局人那样,在俩人中间炸了开来。
从地上爬起身,振峰看到中尉倒在失物招领处边上,厕所的旁边,大厅的左边,服务台的后头,人们的前面。他稍微挣扎了几下,用尽力气,拿手指着门口的方向。
“你赶快走……”
“先生,我……”
“没啥说的。”中尉翻了个身,他的耳朵里充满了轰鸣。“你走吧,快点……我就在这儿躺会儿,等下,等下就走……”
振峰拉起了母亲的手,中尉则不再动了。他静静地躺在大厅里,和那几颗哑弹一起,成为了新的艺术雕塑。他的眼中不再明亮,他的口中不再唱着歌曲,他的心中不再幻想着摸鱼的生活,他的灵魂不再改变位置。
货柜傻傻地等着他。天鹅船上还放着他预备来对付好事者的武器。湖心岛码头的贩卖机里还有最后一瓶橙子汽水,他还没来得及开盖痛饮。而现在,德尔美气喘吁吁地站在货柜下面的土坡上,像是一位远道而来的朝圣者,或是历尽万难的冒险家。她看后面没有奇怪的影子了,便对货柜说道:
“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