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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的战术是点线的突破。一线剑光,出自麦小乔,这一剑挥落的剑势,不啻是她积结了全身功力的一剑化全力为一线,其尖锐锋利可想而知。
果然,这一剑是凤姑娘万万没有料想得到的。剑光划处发出了极为细小的一丝异响,紧接着即把凤姑娘环绕身侧四周的剑气砍开了一道裂缝。这种现象说来实在过玄,其实无非是剑术达到了一个相当境界,就算是亲睹之下也难以看出端倪,而当事者二人本身的感觉却极为清晰。
凤姑娘娥眉乍挑,身子快速地向侧面闪开一个角度,麦小乔的身子即由那个冲开的空隙之处闪了出来。
虽然这样,其情势亦危险到了极点。
随着凤姑娘挥落而下的大片剑芒里,麦小乔虽然全身而出,身上衣衫却已多处片碎,形势极为险恶。
把握着这一霎良机,麦小乔的身势向下一塌,长剑猝翻,划出了一个剑圈,这一招名叫“剑极圈”剑势一出,凤姑娘连头带脚,便都在她的剑锋照顾之中了。
凤姑娘冷笑一声,上躯忽地向后一仰,那窈窕的身子,随着麦小乔划出来的剑圈,也成了一个圆圈。
这番势子实在太快了。
呼呼剑光一转,凤姑娘已翩然落身圈外。
麦小乔“嗳呀”一声,其势已是脱身不及,凤姑娘再一次施展出她“身剑合一”的杰出身法,人到剑到,霞光展处,麦小乔只觉得右面肩上一阵子发凉,其寒刺骨,却已为凤姑娘尖锐的剑尖深深刺了进去。
拼着一剑之痛,麦小乔身子猝然向左方一个快转,挣开了对方的剑势。
可是不待她身子站稳,凤姑娘的第二剑已出手刺到。
寒星一闪,麦小乔只觉得咽上一凉,只当是这一剑定将刺穿了咽喉,死于非命,却是没有想到凤姑娘竟然在危机一瞬间,收住了剑身。
剑尖直直地指在麦小乔咽喉上,麦小乔只觉得身上一凉,已为对方冷森森的剑气把整个身子镇住,定住了穴道,挪动不得。
麦小乔只觉得全身发凉,除了肩上方才被剑刺伤之处有些热热的感觉,可以意识到,那是正在淌血。
两张脸,几乎都是苍白的颜色。
四只眼睛紧紧地对视着,虽然是黑夜里,彼此却都能清晰地感觉出脸上的沉重、忿恨表情,也都能领会出彼此激动的血脉变化。
“我原本可以杀了你却下不了手,算了,饶你一命吧。”
退身,收剑,铮锵一声,宝剑入鞘。
紧接着,她深深地向麦小乔瞥了一眼,倏地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良久之后,麦小乔才像是转过气来,她原以为这次是死定了,却没有想到,竟然在凤姑娘剑下羞辱地又逃得了活命。
说真的,这一霎她心里压根儿可没有丁点儿的喜悦的感觉,在猝然戏剧性地恢复了知觉之后,剩下的只是无比的悲哀与羞辱,眸子一酸,两行热泪汩汩落下。
阵阵寒风袭过来,地面上落叶沙沙作响
麦小乔只觉得身上出奇的冷,两片牙床不往地打颤,脑子里闪过了凤姑娘方才临去前的那深深一瞥,那一瞥包涵着胜利的姿态与无比骄傲,更似有怜惜与同情。
真恨不能有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麦小乔的感觉毋宁是自己真的已经死了。
死了远比活着要好。
这是她生平从来也没有受过的奇耻大辱,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眼泪不停地在往下淌着,血也不停地往下滴着。她的脸更为苍白,美丽的眼睛,光彩顿失,只是战栗在凌晨之前的寒风里。
“我死了吧,干什么还要活着?”脑子里闪着这个念头,脚下情不自禁地移动了一下,这才感觉出她真的还活着。
流水淙淙却像是一道透骨的冰河,静静地穿过了她的心,流进了她的血脉里她仿佛又被冻结住了。
迈越过眼前浅浅溪流,踏过了巨细不一的鹅卵石散布的河滩,她只是默默地向前走着,脚下一步高一步低,心情真是沮丧懊恼透了,偶然抬头,窥见到那闪烁当空的一颗星辰,光色蓝汪汪的那就是所谓的紫微星了。
长久以来,民间流传着的一句传说:“第一眼看见紫星的时候,别忘了许下你的心愿”
麦小乔踟蹰着停下了步子。
“我的心原是”
“我的心愿”她恍惚地思忖着“我的心愿关雪羽”
莫名其妙的,她是想到了关雪羽,尤其微妙的是一想到心愿,立刻竟联想到了他?他关雪羽竟然在她心目中占有如此地位?诚然是不可思议之事了。
“不不是关雪羽。”她自己告诉自己说“没有他的事我的心愿应该是”
“应该是!”舍掉了那个“负心人”关雪羽之外,居然脑子里一片空空,该当是数不完的心愿才是,偏偏这一霎心里千头万绪,像是搅乱了的蚕茧丝头,硬是抽不出那个“许愿”的头儿来
天上的大星星在照耀着她闪烁泪光的两颗“小星星”这一霎她心绪紊乱极了,真想放声大哭一场,偏偏又哭不出来。
紫微星光依然灿烂,她的心却似已然枯萎,再也打不起一些兴头儿了。
痴痴地,倚着一方巨石坐下来,手里的剑“当”地一声,触及石面,溅出了一点火花。
这一声脆响,使得她猝然为之一惊。
看见了剑,想到了可怕的死,而“死”这个字,此时此刻已没有什么可怕的意味,对她来说,反倒似有一种欣慰,一种鼓舞人死如灯灭,生既不能快乐如愿,死也就不再那么可怕了。
这口剑已被她紧紧地握住,横在眼前,出现在她脑子里的意念,只有两个死抑或是不死。
这可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决定的事,而眼前,麦小乔却已是十分认真地在考虑这件事了。
眼睛痴迷朦胧。牙齿死死的紧咬着。剑抖颤得那么厉害
忽然扬过来一阵风,风里夹杂着一些细小的沙粒,打在人身上,触肤生痛。
一条人影,巨鹤也似的由当前不远处拔空而起。随着这人起身的势子,传过来一声深沉的叹息,肥大的灰色长衣,激鼓着空气,发出了呼噜噜一阵声响。
这人好俊的一身轻功,起落之间,已到了麦小乔身前不及寻丈之处。
“何苦何苦”
话出人起,随着他洒脱的起身之势,大袖挥处,再一次扬起了大股的疾风,直向着麦小乔身上卷来。
对麦小乔来说,这人的猝然出现,真是有“醍酬灌顶”之势,陡然间为之清醒过来。
发自这人的大股袖风,好强的劲道,几乎把麦小乔吹得仰倒下来。
紧接着这人第二次前落之势,已显然来到了她正面当前,势子太快,太过突然,简直连他的脸都来不及看清,这人已再一次施展“流云飞袖”功力“呼”一声,直向着她手上长剑卷来。
这一次麦小乔可不容他再行得手,在他袖势未到之前,便即刻抽剑、拔身,飞纵了出去。
这人原是无意要伤害她,是以一招失手,抽身就退,起落如风,一沾即退“呼”便退出三丈开外。
麦小乔可不容别人这么戏弄自己,清叱一声,紧接着这人身后猛追上来。
前面那人身法绝快,只是有意无意之间,放慢了身子,是以麦小乔乃得在第二次纵势里,直扑到了他的身后,掌中剑向前一抖,直刺向对方背心。
那人身子向前一扑,双手乍张“呼噜噜”发出了大片风声,状如巨蝶。麦小乔的这一剑,可就是差着那么一点点没有刺着。
麦小乔立即抽身,欲待发出第二剑,这人却极其利落,疾如旋风地转过身来。
“哧”麦小乔这一剑,较诸前一剑可是更具威力,直刺对方面门。
星月下,对方这人皓发长眉,身佩念珠,敢情是个和尚出云大师父。
麦小乔心中一惊“哎”了一声,却是招式用老了,若收剑已是来不及,一剑直刺向对方眉心。
大和尚“呵呵”一声,两臂开隔,合着向正中一击“啪”一声,已把小乔发出的剑身夹于掌心之间。
“阿弥陀佛,大姑娘稍安勿躁。”
语声出口,那一双巨掌却是紧紧地夹着对方剑刃不予放松,麦小乔挣了一下也没有脱开,可就有些脸上挂不住,动了火儿。
“咦?你这和尚干什么?我又惹了你什么啦?干什么你老是找我麻烦?”
“阿弥陀佛。”大和尚说“女施主莫非忘了,我们曾有过一个约会?”
“我当然没有忘记,你要我办的事我已代你办好了,可是你”由于老和尚一双手兀自紧紧夹着她的剑,麦小乔可就更为恼火:“你到底放不放手?再不松开我可要骂你了。”
老和尚一双雪白的长眉,频频眨动不已,聆听之下,一个劲儿地在口念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还有个完没有。”麦小乔心里早就不对劲,受不得委屈,一时语音颤抖,都快要哭了“你到底是放不放手嘛,想不到连你也来欺侮我我可是”
心里一阵子发酸,眼泪可就夺眶而出,点点滴滴洒落尘埃。
“女施主说哪里话来?姑娘你是个聪明人,可不能干下糊涂事俗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无量寿佛,善哉,善哉”
麦小乔心里嘀咕着,这个老和尚可真讨厌,怎么我的心事他完全知道了呢?
想到这里,不禁抬起眼睛来了,瞧了他一眼,有些害臊地说:“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大和尚说:“只要姑娘打消了寻死的念头,老衲就发还姑娘宝剑,要不然,嘿嘿嘿”麦小乔动了一下眉毛,更是有些羞恼,想了想,轻叹一声道:“我的事你又哪里会知道?你松手吧!”
老和尚一双瞳子可是明察秋毫,麦小乔脸上早已消失了那一种杀气,死志既去,大可无忧。
“阿弥陀佛!”嘴里再一次念着佛号,老和尚可就松开了紧夹着对方剑刃的双手。
麦小乔猝然收回了剑,狠狠地瞪了老和尚一眼,才把宝剑插落剑鞘。
老和尚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姑娘一念回心,来日必后福无量,吾佛保佑,南无阿弥陀佛!”
麦小乔白着他,幽幽一叹,苦笑道:“你是出家人,哪里明白凡俗人生之事?这些倒也不去说它了噢,对了,老师父,你可知那批赈灾银子,可曾平安运走了?
老和尚清癭的脸上,挂起了两道笑容,却是不无凄惨地道:“托姑娘的鸿福,总算暂时相安,只是”
“只是怎么样了?”
“只怕前途尚多险难老衲力尽于此,也就无能为力了。”
“啊?”麦小乔瞪大了眼“什么?难道”
“姑娘不必多虑这件事你我都帮不上忙老衲也曾为此事起过一卦,最终却是吉利的,这就很难得了”
麦小乔眸子在他身上转了一转,心里忖道,这和尚武术极高,看来亦不比凤姑娘差,如果他真能出手,助上官方一臂之力,想必成功大有指望,只是,他又何以说帮不上忙呢?
老和尚一双炯炯瞳子滴溜溜在她脸上转过,却似已洞悉了她的“心有所思”他却以一个慈蔼的微笑,掩饰了他的遗憾与歉疚。
“姑娘你已为此事尽心尽力,可以无憾了。”说到这里,他不自禁地又再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不可说,不可说,世间事尽多谜语,其实种因得果,一念既得,一念亦失,惟爱恨长相厮守,至死不渝”
麦小乔眨了一下眼睛,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轻轻叹了一声,她说道:“我可不知道,你说些什么。大师父,我们三次见面,总算是有缘,喂!我还不知道老师父你的法号怎么称呼呢?”
其实前此,千手神捕秦照曾提及过和尚的法号出云和尚,这原是麦小乔不该不应忘记的,她却偏偏不曾留意,未曾听进耳中。
老和尚银眉频眨“阿弥陀佛”长长地念了一声佛号,忽地眉开眼笑道“你我相识不浅,姑娘却还不认得老衲是哪个庙里的和尚这就是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顿,瞳子里散发出炯炯光华,讷讷道:“老实说,老衲对姑娘并不陌生,姑娘的大名,确曾久仰之至”
“噢!”她原本想要走了,听了这句话,倒不禁触发好奇,定下了脚步。
“老衲提一个人,姑娘可曾认识?”
“谁?”
“燕羽,”老和尚随即又改口道“如今的化名是关雪羽,姑娘可认得?”
麦小乔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点了一下头道:“认识的。”
她焉能会不认识这个人?倒是“燕羽”这个名字,却是她第一次听到。记得初识雪羽时,那一夜到他所下榻的麦家祠堂去拜访他,自己就猜出了关雪羽不是“他”的真实名字,而对方并没有否认,也就是说默认了。现在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叫做燕羽,这便是说,他是不折不扣的燕家的人了武林中极具声望、鼎鼎大名燕字门中的后裔传人。
提起了燕字门,她其实早就有些怀疑关雪羽是那里出身的,只是未待证实而已。如今忽然知道了,心里仍不免有些震惊,却也有些被人欺骗的感觉,心里酸酸地,凉凉地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阿弥陀佛!”老和尚的一声梵唱,真是有醍酢灌顶之势,麦姑娘才忽然把眼睛落在了他的脸上。
“原来你就是石头岭的出云大师父我久仰你的大名,以前太失敬了。”
说了这几句,她心灰意冷地垂下了头,早先为了心上人雪羽之事,她巴不得能够早一点立刻见着这个和尚,好多好多话都想问问他,曾几何时,这个人见着了,甚至于就在眼前,却是意兴阑珊,欲语还休。
人际的变化,世事变迁如白云苍狗,真是太微妙了,太虚幻缥渺不着边际了,想着想着,她脸色亦更苍白,只觉得身上无比的冷,落下来的眼神儿,只是看着老和尚的一双芒鞋,散乱了的发丝,在凌晨的寒风里籁籁颤抖着。
她的心早已紊乱,像乱了的丝团,一时想要找到那个丝头简直不易。
出云和尚喟然发出了一声长叹,他本人新受创伤,数十年静修向佛,心如古井,只为那一念尘缘,插手管了这件闲事,结果差一点把自己毁了,出世之人理人世之事,一如湿手抓面,再想要抽回一双净手来,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女施主此行还有未了之事么?”
“我”
苦笑着,她摇了一下头,看着出云和尚,冷冷地道:“大师父,你问这个干什么?”
“阿弥陀佛!”出云和尚双手合十,讷讷地道“这件事姑娘已尽了全力,不必再多费心思了天冷了你一路风尘,已是疲倦不堪,且到老衲的出云寺里往上几日,观禅定心,这些对姑娘会有些裨益的姑娘你意下如何?”
麦小乔聆听之下,呆了一呆,心里不禁思忖着,原来这个和尚早已窥知了我的心意,只是不予说破而已。咦,他又是如何会得知的呢?
想着一双眸子蓦地向和尚逼视过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一连宣了两声佛号。
体要小瞧了这两声寻常的佛号,尤其是出自出云和尚这等高师之口,真有去浊生清,降魔收心之效。麦小乔聆听之下,只觉得一片祥和泰然,先时的落寞、凄楚竟然大为缓和,心灵深处,居然跳跃起一点新生的喜悦音符。
虽然,那只是极为短暂的一霎,但是在小乔目前离死不远的心情之下,不啻极其清新那是一种起死回生的振奋,何等难能可贵。
“好吧”麦小乔微微一笑“只是大师父你却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阿弥陀佛,姑娘的心意,老衲知道,且随老衲去吧吾佛有知,南无阿弥陀佛!”
他每宣一声佛号,麦小乔心灵上即会升起一种平和之感,只是过后,又复故态如前,可见“明心见性”功业之艰巨,非一朝一夕即可见功,这就促使她滋生出无限向佛之心。
然而她却警惕着老和尚的别有居心。
“老师父,不瞒你说,我心情愁苦,难以排遣很愿意到你的庙里,住上一阵子也许永远住下去不再走了。”
“使得,使得,阿弥陀佛!”
“我想我想要拜老师父为师,一心从佛”
老和尚聆听之下由不住“呵呵”有声地笑了。
“是么?这件事容后再说吧!”
“不行!”麦小乔寒声道“老师父你现在就得答应我,我不是跟你说着玩儿的。”
“好吧,我收你这个徒弟。”老和尚情不自禁地又自宣起了佛号。
“还有,我住在庙里,老师父你不可对外人说起,我不要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请你老人家务必要答应我。”
出云和尚银眉频眨,一双慈祥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直向着她脸上注视过来,紧接着的一声佛号却使得她心荡神摇,无限惶恐不安,立刻使得她警惕到自己是否言不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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