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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客人丰神俊秀的一双眸子,敢情是不怒而威,再加上两弯浓黑的剑眉,立刻便显现着无比杀机,一头长发直披而下,深垂腰际,髭髯两络,其色苍白,衬着顶额一束白发,两颊飞星,论年岁,约应在五旬上下,长身壮躯,坐着比常人站着也相差不多。
麦七爷薄通相术,只凭这初初一见,即感觉出对方是个非比等闲的人物。
所谓“一发长过腹,满堂金玉。”“髭须秀清,四海扬名。”“法令分明,望而生威。”“自烈而威,万人依归。”“眉角如剑,为人聪俊。”
这一切应之于对方,又当何解?
满堂金玉富是富了,却是劫来之财。
四海扬名—名是有了,却是极恶之名。
望而生威威当具耳,料是盖世淫威。
万人依归登高一呼,俱是草莽流寇。
为人聪俊想当然耳,否则何得纵横来去?
麦七爷张嘴结舌地打量着对方,手上茶碗咯咯抖成一气,脑子里混饨一片,早先拟好的腹搞对策,一股脑地早到了爪哇国去了,此时此刻,却连一句体面的话儿也说不上来。
贵客眉角微搭,长目下垂,无视于眼前的麦丰存在,却自鼻咽间发出了浊重的呼吸声。
麦丰简直傻了,要不是自己听错了,否则又当何解?对方岂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睡着了?
一点也没错,真的是睡着了。
一霎间,鼾若雷鸣,四堂齐应。
“这”麦七爷嘴里空咽了一下唾沫,眼巴巴地转着向直立于厅门、对方那个当差的祝天斗“老当家的他睡着了?”
祝天斗却是见怪不怪地点了一下头,冷冷一笑道:“不错,他老人家累了,不过,有什么话你只管说你的,我家主人可是句句在心。”
“啊?是是是。”
除了说“是是是”之外,麦丰可也实在不知能说些什么别的,虽然如此,他可也不能冷扬,麦家大小,生死关头,岂可儿戏?
“老当家的”麦七爷吃了烟袋油子也似地颤抖着“有关你老人家早先下的那张帖”
鼾声忽止,贵客哼了一声,意思是在要他继续说下去。
“我家主人收到了收到了”
麦七爷一连说了两次“收到了”往下的话可就大费周章,苦着一张脸,半天才讷讷道:“老当家的你老人家也许还不知道我家主人他早年虽干过几任京官,可是不比外官是以,是以是”
说到这里,他的话声不得不暂时为之中止,一来是往下的话益难出口,再者,对方显然又睡着了,起伏的鼾声真够惊人。
麦七爷拳着两只手,频频苦笑:“这这”眼神儿可就又膘向一旁的祝天斗,张口讷商地道:“祝爷你看,这老当家的要是困了,咱们就”
“你不必张罗了,我看你也别说下去了。”祝天斗冷声哼着“麦老七,咱们总算见过一面,不能不讲些交情。”
麦七爷连连赔着笑脸:“是是是,祝爷你多担待。”
“哼!”祝天斗迈着他的八字步,一直走到了麦丰跟前,不屑一顾地瞅着他道“我家大爷这些年有个行事的规矩,你难道还不知道?”
“这什么规矩?”
“哼,这就难怪了。”祝天斗耸动着他那一双黄焦焦的眉毛,鄙夷地看着他道“不是我吓唬你,赶快通知你们主子,叫他准备后事去吧!”
“啊?”
这后事的一句话,对麦丰来说,简直就像是脑瓜上打了一个雷,才刚站起了一半身子,突地直挺挺地又坐了下来。
半天,他才又像是从梦中醒了过来,一条口涎粉条似的拖了下来:“祝大爷”
“你不必再多说了。”祝天斗狞笑着“这就去给你家主人报信去吧”
“祝爷这件事不知还能不能取个商商量。”
话声才住,只听得熟睡中的金鸡太岁,忽然间中止住如雷的鼾声。
祝天斗冷冷地道:“方才我曾跟你谈到我家大爷有个多年不易的行事规矩这个规矩可想要知道是什么?”
“祝爷赐告”
“哼那就是睡后杀人。”
“睡后杀人?”
人字出口,麦七爷的舌头都好像少了一截儿似的。
“你还不明白?”祝天斗瞪着他那一双白多黑少的杏仁眼珠子“这个意思就是说,我家大爷总喜欢在杀人之前小睡片刻”
“啊,原来这样?”
“不错!”祝天斗直直地瞪着他“我不妨再透露点消息给你,那就是我家大爷这会子可就要醒了,麦七爷,你是要留下来还是赶快去通知麦玉阶?那就悉听尊便了。”
“啊哟这我走我走”
麦七爷可是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由椅子上窜起来:“我这就去禀报。”
没留神,脚下绊着了门坎儿,着实地摔了个大马趴,紧接着爬起来,哪里还敢片刻逗留?一溜烟也似的跑了。
“没出息的东西,起来说话。”
麦大爷重重地跺了一下脚,看着地上缩抖成一团的麦丰,似乎已想到了什么事了。
“大爷不得了啦他来了”
“谁来了?”
“那只老金鸡他他来了”
麦丰简直像是没有了骨头,几次扶着茶几想站起来,都力不从心。
黄通看不过去,走上来搀住了他一只胳膊,算是把他给硬架了起来,让他坐下了。
“七爷不必惊骇,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吧!”
“是多谢黄爷”麦丰这才像喘上了气儿“大爷姑娘事不宜迟你们快逃命吧!”
几个字出口,眼泪成串地淌了下来。
麦玉阶脸色一阵子发青,紧紧咬着牙,半天才哼了一声道:“老七你是看见了什么吧,男子汉大丈夫,干嘛像个娘儿们?我早先听见了枪响敢是前面开了火?阮大元他们呢?”
“大爷快别指望他们了。”
麦丰两片嘴唇抖成一气:“阮爷,王爷还有侯爷他们几位可都完了。”
“完了?”麦玉阶呆了一下“死了?”
“死了都死了。”麦丰打摆子也似的颤着“还有神机营的张把总,和他手下的弟兄也都完了。”
“你是说,他们全部死光了?”
“是死死光了。”
麦玉阶脸上一阵子苍白,两片嘴皮微微颤动着:“我们家的那些护院师傅们呢?”
“大爷你就别再问了”
说着说着,麦丰可就呜呜有声地哭了起来。
麦玉阶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苦笑了一下道:“这都是我害了他们”
站在他身边的麦小乔聆听至此,女孩儿家的心地慈善,忍不住低头饮泣出声。
“好孩子,你不要伤心了,爹心里乱得很”
一面说,麦玉阶站起来,他的脸白中透青,心情正如他所说乱极了。
“自古艰难惟一死”这个世界上真能够看穿、看淡这一层的人,毕竟是为数较少,麦玉阶亦非超人,死到临头,敢情才知道平常养气修身功力之不足。
只见他来来回回地只在花厅里踱着步子。
麦丰眼巴巴地看着他:“大爷大”
麦玉阶摆了一下手,制止了他的发言他两眉深皱,显然遇见了极难决定的大事。
倒是麦姑娘悲极怒起,霍地抬起头来:“七叔,他人在哪里?”
“在在前面大厅”麦丰征了一下“姑娘你想干什么?”
“哼,我这就瞧瞧他去。”
一伸手就去几上找剑,却被黄通一只手按住。
四只眼睛对看之下,黄通微微摇着头:“大姑娘,你不能”
“为什么?”
“你斗不过他。”黄通紧咬着一嘴牙“再说,令堂那边也得有人看”
麦小乔挑着眉毛,正想回嘴,听到后来,一时也无话可说.一言不发地垂下头来。
“大爷呀时候已是不多了,快拿个主意吧”
麦玉阶终于下了决心,重重叹息了一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七,你同着小乔进去吧!”
“进去?”麦丰吓傻了“去去哪里?”
“你就别问了。”麦玉阶向小乔道“记着,不能离开你娘你们去吧!”
“爹”麦小乔只叹了一声,两行泪水由不住夺眶而出。
“大爷你想怎么样?”
麦丰抖成了一气,结巴着道:“大爷你可不能做糊涂事你老人家是”
麦玉阶挥挥手不答理他,却转向黄通道:“黄爷,你还有什么说的没有?”
黄通凄然一笑,点点头道:“大爷总算定下了心,这样才好说话。”
原来他不发一言,是不欲扰乱了麦玉阶起伏的思潮,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尽管他已有效死的慷慨雄心,却不愿事在临危,陷主于不义,这件事除了麦玉阶本人之外,谁也不能妄置一词,麦某人是不能置身事外的。
“黄爷”麦玉阶一只手在他肩上拍着“我惭愧得很”
“大爷何愧之有?”
“黄兄弟”麦玉阶微微颤抖着道“我妄自为官多年,读圣贤书事到临头,才看出我不够镇定,比起老弟你”“大爷说哪里话?”黄通冷森森地道“你的胆识不止为此,大爷,生死事小,义不可失,否则尊府数十条人命,岂非死得不值?”
这几句话一句句有似锋锐钢针,深深刺进了麦玉阶心肺之中,一时间由不住地机灵地打了个寒颤。
“兄弟你说得好”麦玉阶频频点着头,苦笑道“愚兄差一点竟作了无义之人。”
“哈哈”黄通朗笑了一声。
时穷节见,这时才看出了他的胆识。
“大爷你过谦了,黄通这双眼睛不瞎,要不然俺千里投奔?有什么话你只管关照吧。”
麦玉阶目睹对方神态,心头一震,暗道了一声惭愧,这才想到对方久不置言,实则是在考验自己为人,方才如果一时惜命,听了麦丰之言,自顾逃命,只怕不待那只老金鸡下手,只这个黄通,也必是饶不了自己,想到这里真是不寒而栗,由此证明这个黄通真乃顶天立地奇男子;较之自己私心所计,犹要高出不知凡几,心里既感又惧,更有无限钦佩。
“好兄弟。”麦玉阶转向一旁未去的小乔道“黄爷义薄云天,不愧男儿本色时候不多了,你就代我老夫妇,感谢黄爷舍身相从大思,快快磕个头吧!”
麦小乔叫了声黄大哥,躬身拜倒,涕泪交流着连连叩头不已。
麦丰似乎不能尽然明白这番道理,却也体会到此情可感,跪下来也向黄通磕头,却被后者一把搀住。
“七爷、姑娘,这就不敢当了。”
两只手分别把小乔与麦丰双双扶了起来。
“姑娘万安,愚见受之有愧。”他面色极为凄苦,却强作欢笑,道“令尊的安危,就交给俺吧!”
麦玉阶看看小乔,唇角动了动,原是有几句父母死别之言想要交待,一来不忍出口,再者语涉不祥,话到嘴边又复吞向肚里。
长叹了一声,他转向黄通点点头,道:“一切多有仰仗,黄兄弟,我们这就去见见那个老魔头去吧!”
黄通抱拳道:“遵命!”
麦玉阶向着女儿微微点头举步待去。
“大爷。”黄通唤住他道“在下还有话要当面明说。”
麦玉阶苦笑道:“说吧!”
黄通道:“等一会面见了那人,言谈交涉,在下不敢妄置一词,全由大爷作主,只是一旦动上了手,大爷却要听在下处置,不得异议。”
麦玉阶黯然点头道:“兄弟这是当然之事依你就是。”
黄通再微微一笑,只见他脱下身上长衣,又脱下内着紧衣,将身子转向一角。
“兄弟你做什么?”
麦小乔脸上一红,随即转过了身子。
那黄通大节不顾细行,也不避在场的小乔,他又自脱下内着紧衣,却自贴肉处褪下了一件护心宝甲正是当日关雪羽临别相借之物。
他脱甲在手,匆匆将衣服穿好,双手捧着这件宝甲,送向麦玉阶面前。
“这是干什么?”
麦玉阶一时如堕五里雾中。
“大爷不必多问,只请将此衣贴身穿好,以防万一。”
“这”麦玉阶大惑不解地道“这又为了什么?”
黄通摇摇头,却道:“此衣功能防体,大爷穿上自有护身之用。”
麦玉阶心头一喜伸手接过,一想不对,再要还给对方,后者却径自步出厅外。
“兄弟,使不得”
待要追送而出,却为小乔拉住
“爹,穿上吧”麦小乔垂着眼泪道“黄大哥既有此忠心爹爹你还是接受了吧!”
麦玉阶瞠目以对,半晌,才微微颔首,忍不住淌下泪水来。
大厅内边一霎间,显得格外的沉静。
偶尔袭起的夜风,轻叩着窗户上银红的棉帘,轻轻地颤抖着,在掀起的湘妃垂帘角落里,泄进来如银的月色,似乎在提醒着厅内的人,莫忘今宵,今夕何夕。
麦玉阶早已经说完了他应说的话,似乎也已好话说尽,然而这一切显然并不能感动对方,当然也就不能挽回眼前的这步浩劫他的绝望与畏惧可想而知。
那位“万里黄河追风客”的义士黄通,紧紧贴着麦玉阶的身边伫立。
他似乎已领会到静寂中的无限杀机,其实在他踏入厅门之先,早已经有所准备,一股真力始终提自丹田,以备随时而来的出手一搏,生死存亡早已置之度外,倒也心胸坦然。
在灯下,他凌厉的目光,早已把对方这只老金鸡打量清楚了。
正因为这样,他便更加地内里发急,惴惴难以自安。老实说,像黄通这般身手阅历之人,临阵对敌之先,只凭着一双眸子,也能把对方看透**,俗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正是这个道理。
他的忧惧不安,显然因此而起,他甚至于已经揣摸出一旦动手之时的出手方式,部位,所谓“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忧”在即将来到的出手之前,他不得不为自己预留“生机”对敌人却预布“杀机”
万里黄河追风客黄通一向对敌,都是以此而稳操胜券,今夜在面临着对方这个有生以来,他所面临的最大强敌之前,更不敢丝毫掉以轻心。
灯下,金鸡太岁大刺刺地坐着。
在聆听过主人麦玉阶一番情深义切的陈述之后,冷峻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的阴沉气质,始终令人无从窥测,说句俗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沉默的气氛继续着。
沙沙落叶,由庭前扫过。远处的野犬声声长吠,这一类不经意的琐碎,竟然也能构成惊心动魄之势,确乎证明夺人气势的攻心战术,有其使敌不战而屈的存在威力了。
麦玉阶苦笑着抬头看了身边的黄通一眼,内心大起恐慌,凌厉的杀机,便得他有遭致“窒息”的感觉,对方这般应对神态,简直使得他心鼓频催,难以自己。
黄通很能领会出麦玉阶的一番感受,只是却无能理会,事实上他早已感觉出隐在的杀机,对方的出手,很可能已是迫在眉睫。
黄通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这个问题,如果等到对方这只老金鸡先行出手,自己二人苟能逃得活命的机会,便是微乎其微,因此,他不得不抢先制敌先机,然而尽管如此,他仍然落得没有获胜的把握与自信。
“麦玉阶。”金鸡太岁总算开了金口“我很明白你的心意,也很佩服你的胆识,但是我却不能放过你,你就求仁得仁吧!”
最后四字出口,即使连麦玉阶不通武功的人,也能感觉出他那眼睛里的逼人目神。
几乎就在同时,一幢无形的力道,直直地逼体而来。
黄通却在这股力道逼近之先,快速地向左侧面踏出了一步,身子晃了一晃,又复稳住。
“嘿嘿好见识。”
一抹冷笑,现自金鸡太岁唇边,在斜起的眼角里,冷电般地目光,这才注意到了黄通这个人。
“不辞风霜行万里,眼看黄河盖顶来。”紧接着一串冷入骨髓的阴深笑声:“我听说过你黄天保。”
化名黄通的黄天保微微惊得一惊。
他此刻早已全神贯注于未来出手,无能分心,然而几句场面话却也不能不答。
“夜来细数坟头鬼,金鸡三唱早看天。”
黄通凌声道:“姓过的,俺也不含糊你。”
金鸡太岁似乎惊得一惊,老金鸡、金翅子、金鸡太岁等一大串的称呼,都不稀奇,对方竟然能一口道出自己不欲人知的姓氏,不能不令他吃惊,只凭这一点,他就不得不多看上他几眼。
“很好。”金鸡太岁自嘲也似地笑道“祝天斗跟我提起过你,我还不大相信,今夜一看,足下算得上是有心人了。”
一面说着,金鸡太岁原本抚按在椅把子上的一只右手,这时轻轻抬起,落在了膝头之上。
只是一个极平常普通的动作,黄通竟不敢等闲视之。霎时之间他快速地向侧面踏出了一步,却乘势向前抢进了一步。
金鸡太岁鼻子里轻轻哼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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