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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说的意思。”
不用买保险箱了,许则凌晨从实验室回来后就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看着那块徽章。
没有舍不得,也不感到可惜,原本就不是属于他的东西,过于贵重,理应交还给陆赫扬的。
如果陆赫扬送的是一块没有其他含义的金子,许则一定会想办法把它留下来,用钱买或用什么来交换,但这是一枚有特殊意义的徽章。
许则看了很久,久到确定自己已经完全记住徽章的样子,才把盒子盖上,放回枕头下。他都没有想过要拍照留念。
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许则起身去洗漱,七点有一台血友病患者的关节手术,院里多个科室都会参与,主任让他也去。
可能是太累了,许则睡得很快,也没有做梦。被六点的闹钟准时叫醒,许则起床,收拾好之后他把徽章盒子从枕头下拿出来,再次打开看了几眼,然后放进书包,出门。
换上手术服做好消毒,许则进入手术室。这台手术术前进行过全院会诊,病人因为患有血友病,凝血时间异常,术中和术后风险都十分高。手术室里正在进行准备工作,连平时最活跃的那位麻醉科医生都没有心思开口说段子。
很快,几位主任到场,整个手术室彻底安静下去,只剩仪器运行的声音。
“顾爷爷看起来状态不错,你跟昀迟说一声,让他放心。”
“嗯。”
“我还有几个体检项目没做,先继续去做了,下午要开会,有空再一起吃饭吧。”走到电梯口,贺蔚忽然想起来,“哦对了,许则昨天让我结束了给他打个电话,差点忘了。”
正在看通讯器消息的陆赫扬抬起头:“他找你有事?”
“不是找我。”贺蔚拨许则的电话,“找你的。”
陆赫扬关掉通讯器,看着贺蔚打电话,贺蔚听了十几秒:“没接,可能在忙。”
“我去找他。”陆赫扬说。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我把他电话给你?你带手机出来了吗?”
“没事,不用。”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进去。贺蔚还在纳闷:“小则找你会有什么事呢,想不出来,上次你带他回家,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我不知道的?”
陆赫扬按了七楼键,回答:“是的。”
“是什么?”贺蔚竖起耳朵。
“忘了。”陆赫扬淡淡道。
“……”
“随便吧,累了。”贺蔚说,“是这样的,虽然你不记得他了,但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们还是可以相处试试。我觉得高中的时候许则真的有把你当成朋友,不然也不会在你生日的时候冒着大雨连夜来给你送礼物了。”
陆赫扬侧头看他:“送了什么?”
“好笑,你又没拿出来给我看过,我怎么知道,我要表达的重点是有这么一件事好不好。”七楼到了,贺蔚往陆赫扬肩上推了一把,“我体会到许则现在的感受了,跟你这种失忆人士交流真的特别痛苦,如果我是他,真宁愿不要再碰见你,不然每一次都是打击。”
陆赫扬走出电梯,没有说什么,朝贺蔚抬了一下手当做告别。
大概是因为之前来过科里两次,总台的护士一眼认出陆赫扬,对他点头:“上校。”
“你好,许医生现在在忙吗,他没有接电话。”
“许则吗?他早上有台手术,半个小时前结束的,可能去查房或者开会了。”
“好,谢谢。”
通讯器响了,陆赫扬一边朝僻静的角落走一边接起来,路过一扇通道门,他顺手推开,走进去。里面是两道内部电梯,再往右是楼道。
宋宇柯打来的,催陆赫扬尽快回基地参加连线会议,同时简单汇报了一下早上的空域巡查情况。
陆赫扬只听着,最后说:“好,知道了。”
“啊,另外刚收到消息,苏利安医生这几天会到首都。”
“好的。”
挂断后,陆赫扬正要回到走廊,转身时忽然瞥见半开的楼道门内露出一双腿,动也不动地搭在地上。
陆赫扬看了几秒,慢慢走过去。
视线随着脚步的移动转换,陆赫扬在门边站定。门后靠墙放着一只旧沙发,大概是平常清洁工休息用的,两人座,很小。穿着湖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连头上的方巾和鼻梁上的眼镜都没有摘掉,右手垂在大腿上,掌心里虚虚握着一个手机,脑袋抵在墙边,就这么睡着了,像一株长在角落里的安静的绿植。
喧闹的人声被隔离在通道门外,这里仿佛是另一个遥远的、非现实的空间。
手机收到消息,震动了一下,许则的指尖缩了缩,睁开眼睛。
有光从楼道那头的窗口里透进来,许则眯了眯眼,低头看手机,回复消息后他似乎才意识到什么,抬起头。
alpha的肩膀靠墙,抱着双手以一个不太正式的姿势站在那里,因为是逆光,看不太清脸,也有可能是许则还不太清醒的缘故。
许则完全没有被吓一跳或是惊讶的样子,只愣愣的,又很认真,那样看着陆赫扬。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像湖,没有波澜,埋着数不尽的东西。
实在是非常像一个梦,许则这样认为,就和梦里一样,没有声音,看不清脸。
抱着这样的想法,许则的目光往下,落在陆赫扬的膝盖位置,然后伸手,把他裤子上沾到的一小点灰尘给擦掉了。
“谢谢。”陆赫扬说。
许则的手顿时僵住,他再抬头,忽然能看清陆赫扬的面容了。
惊讶的表情在慢了十几拍后终于不负所望地还是来到了许则脸上,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只能先站起来,过了两秒才开口:“上校。”
“为什么睡在这里。”陆赫扬问。
“来打电话。”许则有些难以启齿,“不知道为什么就睡着了。”
幸好只睡了十几分钟,许则想将这个话题翻过去,于是他主动问:“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陆赫扬看着他:“好像是许医生你先跟贺蔚说找我有事的。”
的确是这样,许则僵硬地点点头:“对。”
“是什么事。”
徽章没有带在身上,在书包里。许则问:“方便跟我去一下更衣室吗?”
陆赫扬冷静而短促地将许则打量一番,回答:“你方便我就方便。”
因为两人恰好都方便,所以他们去了更衣室。
更衣室里没有其他人,许则拉开柜门,放下手机,从书包里拿出徽章,把盒子打开。递给陆赫扬时许则忍不住最后偷看了一眼徽章,才说:“这个,你是给错了吗。”
陆赫扬并没有在意许则手里的东西,而是看着他的脸,问:“什么意思?”
“这个荣誉徽章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许则把头巾从脑袋上抓下来,头发有点乱乱的。
“谁说的。”陆赫扬完全没有要接过徽章的意思。
许则只好先把手缩回去:“上次的那个组员,他看见了,所以告诉我了。”
“那他说的应该没错。”陆赫扬评价。
“所以是给错了吗?”许则怕陆赫扬不好意思,还帮他想理由,“那天很晚了,那么暗,是有可能拿错的。”
“我不是做批发的,没有那么多徽章可以拿错。”陆赫扬忽略许则辛苦搭好的台阶,平静道,“这个就是给你的。”
因为还没有反应过来,所以许则察觉不出自己的心里正在感到高兴,他只知道自己很不解:“为什么给我?”
“上次我说话的时候许医生没有在听吗?”陆赫扬抬起手,手背在许则耳边贴了一下,“因为你不诚实,所以提前给你奖励,希望你诚实一点。”
被碰过的那边耳朵以可怕的速度开始发热,许则承认自己很不诚实,尽管如此,这样的奖励对他来说也仍然过于奢侈,就像十几岁时从陆赫扬那里收到的昂贵的手环、拳套,他没有办法对等地偿还。
这样想着,许则却已经不自觉地将盒子盖上,紧紧地抓在手里。陆赫扬给了他肯定的答案,陆赫扬不会骗他,应该也不会反悔说要把徽章拿回去——反悔也没关系,至少现在没有。
“如果真的不想要的话,就还给我吧,别为难。”陆赫扬宽容地说。
“不是不想要。”许则不过脑地快速地澄清可能有的误会,又问,“如果你参加典礼的时候,要用到这个徽章怎么办?”
“会来找你拿,所以请好好保管。”
“我买一个保险箱。”许则认真地说。
陆赫扬笑了一下:“不用,经常把它拿出来晒一晒,浇点水就可以。”
连这种玩笑都听不出来就不应该了,许则抿着唇垂眼也笑了笑,却又听见陆赫扬问:“收下它是让你有压力吗?”
虽然知道自己如果回答‘是’,陆赫扬就有可能因此拿回徽章,但许则还是点了一下头:“有一点。”
“那请我吃个饭吧。”陆赫扬说,“我很久没有回首都,不太了解哪家餐厅好吃。”
许则呆了会儿:“什么时候?”
“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就可以联系我。”陆赫扬又想到了什么,“有我的号码吗?”
心跳的频率变得奇怪,许则低声说:“没有。”
“要吗?”
许则觉得嗓子无法发出声音了,他去柜子里拿手机,解锁,递给陆赫扬,手腕在微微发抖。
输入自己的号码,拨过去,几秒后挂断。陆赫扬将手机还给许则:“手机一般不会带在身边,如果没有打通,可以发消息留言。”
“好。”
“我先回基地了,不打扰你工作。”陆赫扬顿了顿,说,“许医生注意休息。”
许则像抱着松果的松鼠一样双手抓着那个徽章盒子,好像担心会被人抢走,他点头:“嗯。”
等陆赫扬走出更衣室,许则在原地缓了半分钟,把徽章重新放回书包,拉好拉链。平常一般都只是掩着柜门,不会上锁,但许则今天把它锁上了,钥匙拧了两圈。
拧完之后发现自己手术服还没换,被主任看到不太好,许则只得再次打开柜子。
下电梯时通讯器接到空军军医系统的来电,陆赫扬接起来:“苏医生,你好。”
那头传来一道平稳的女alpha的声音:“陆上校,回首都的这段时间,您感觉还好吗?”
“还好。”
“还会做那个梦吗?”
“会。”电梯门打开,陆赫扬走出大厅,“但是可能要找到答案了。”
迈下台阶,今天阳光很好,风吹过来时,夹着很清淡的香味,陆赫扬侧头往右边看过去。
195院门前的花坛里,栀子花开得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