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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太平不置可否,叫他自己看着办。
孔太平进屋后,妻子和儿子自然免不了一番惊喜。随后,一家三口早早开着空调睡了。儿子想同孔太平说话,却被他妈妈哄着闭上了眼睛。儿子睡着以后,孔太平才同妻子抱作一团,美滋滋地亲热了半个小时。事情过后,孔太平仰在床上将自己摊成一个大字,任凭妻子用湿毛巾在身上揩呀擦的。接下来妻子将半边身子压在他的胸脯上,说起西河镇发生泥石流后,自己心里不知有多担心,还说她的一个同学的父亲,当年到云南去支边,遇上了泥石流。同行的五辆汽车,有四台被泥石流碾得粉碎,车上的一百多人都死了,一具尸体也没找到。孔太平听说妻子天天打电话到镇委办公室去问孔太平是不是平安,同时又不让小赵告诉他,心里好不感动,两只手也在妻子身上抚摸起来。不料妻子话题一转,忽然问起镇里是不是有一个从地区下来的年轻姑娘。孔太平就烦她像个克格勃,想将自己的什么事都查清楚。他一推妻子说自己累了,想睡觉,一翻身,就真的睡着了。
孔太平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钟才醒,睁开眼睛时,见妻子坐在自己身边,还以为自己只迷糊了一阵。听妻子说儿子已上学去了,连忙爬起来拉开窗帘一看,外面果然是红日高照。孔太平自己睡得香,妻子却一直在担心,怕他睡出毛病,连班也不敢上,请了假在屋里守着。他瞅着妻子笑了一阵,忽然一弯腰将她抱到床上,飞快地将她的衣服脱了个干干净净。
恩爱一场,再吃点东西,就到了十一点。孔太平也懒得出门了,索性开了空调坐在屋里信手翻着妻子喜欢看的那堆闲书。午饭后,孔太平又开始睡午觉,直到下午四点半才爬起来,一个人在屋里说,总在盼睡觉,今天算是过足了瘾。
傍晚,孔太平在院子里捅炉子,住楼上的邻居同他搭话。邻居说,从昨晚到今天,他们总感到这屋里有个男人,却又不见露面,还以为是什么不光彩的人来了哩。孔太平的妻子笑嘻嘻地将邻居骂了几句。孔太平则说现在找情人挺时髦,不找的人才不光彩哩。这话邻居没听进去,妻子却听进去了,晚饭没吃两口,就撂下筷子坐到沙发上一个人暗自神伤。
孔太平一个人喝了两瓶啤酒,趁着儿子在专心看动画片,他对妻子说,如果她总是这么神经过敏,他马上就回镇上去。这一招很灵,妻子马上找机会笑了一阵,接着又里里外外忙开了。
孙太平看完中央台、省台和县台的新闻节目后,换上皮鞋正要出门到县里几个头头家走一走,电话铃响了。孔太平以为是镇委会哪一位打来的,一接电话才知道是派出所黄所长。
黄所长说,你托我问的那件事,我已问过,你判断得很对。
孔太平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好在他迅速想起来,自己托他问的是洪塔山的事。他说,具体情况如何?
黄所长说,其他该要的东西都有了,只是还没有立项。
孔太平见黄所长将立案说成是立项,马上意识到他现在说话不方便。一问,黄所长果然是在公安局门房给他打电话。孔太平就约黄所长上家里来谈。十几分钟后,黄所长骑着摩托车赶来了。进屋后,免不了要同孔太平的妻子说笑几句。
孔太平叮嘱妻子不要进屋,他们有要事要谈。
黄所长告诉孔太平,有人联名写信检举洪塔山,借跑业务为名,经常在外面用公款嫖妓,仅仅是在县城里,那几个在公安局挂了号有前科的小姐,都指认洪塔山是她们的老客户。告状信上时间、地点和人物都写得清清楚楚。黄所长翻看了全部材料,那上面有的连住旅店宾馆的发票复印件都有。看样子这几个联名告状的人大有来头,一般的人不可能得到这些材料。
黄所长说,只要立案,洪塔山肯定在劫难逃。
孔太平听黄所长说了几个人的名字,都是镇上的普通职工,因为种种原因同洪塔山产生过冲突,所以一直想将洪塔山整倒。但是这些人不可能有如此大的神通,弄到这么完整的材料。孔太平听到黄所长说那住宿发票复印件上,有“同意报销”几个字,很明显是从养殖场账本上弄下来的。他马上联想到财政所,只有财政所的人在搞财务检查时,才可能接触到这些已做好帐的发票。
黄所长说,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将那些检举信从档案中拿出来毁了。不过这种事他不能做,他是执法者,万一暴露了,自己吃不消。他建议这事让地委工作组的孙萍来做,因为她同管理这些检举信的小马是大学里的同班同学。
黄所长又帮孔太平分析,这件事的幕后指使者只能是赵卫东。在生意场上走的人,大都有过这类淫秽经历,镇上几个小企业的头头,甚至半公开地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往来,除了家里吵闹之外,从来没有人去公安局或者派出所检举揭发,主要是他们分量太轻,就算全部扳倒了,也得不到好处。重中之重的洪塔山就不一样了,养殖场实际上在控制着西河镇的经济命脉,谁得到它谁就可以获得政治上的主动。孔太平觉得黄所长言之有理,赵卫东管财政而不能插手养殖场,权力就减去了一半。按照赵卫东的性格,他是不会轻易罢休的,这种做派也像他的惯用手法。
说着话,黄所长长叹一声,有些档案我也不能看,听管档案的同事说,洪塔山那点事,与其他被检举的企业家相比,还可以评上先进模范。那些案子都被封存了,县太爷发了话,若将犯罪的经理厂长全抓起来,县**就得关门,当警察的也得到街上去摆摊糊口。
孔太平说,其他厂长经理的案子真的被封了起来?
黄所长说,话是这么说,但总得来几下敲山震虎,还可以缓一缓老百姓心中的怨气。
孔太平说,这就对了,撞在枪口上的就算倒霉。
黄所长点点头。他起身告辞时,一连看了几眼那嗡嗡作响的空调,并说,这东西让人觉得比妻子还亲热。
两人笑起来,站在门口握了握手。
回屋后,孔太平见妻子在那里抹眼泪。一问才知道妻子以为自己犯了什么法,才约黄所长来密谈。妻子说,这几年银行待遇不错,家里有八万元存款,若是犯的经济案,她可以帮他退赔,若是男女作风问题,她可是要离婚的。
孔太平安慰了一番,她还不相信。
惹得孔太平生气了,他说,夫妻几年,未必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经济上家里沾没沾别人的光你应该最清楚,作风上怎么说你也不信,我发个誓,若是在外有别的女人,那东西进去多少烂多少。
妻子破涕为笑,还嗔怪他一张臭嘴只会损自己。
孔太平给洪塔山打电话,洪塔山不在家。孔太平就让洪塔山的妻子转告,明天一早将桑塔纳派到县城来,并让司机带足差旅费,他要到地区去一趟,同时他又要求不得向别人透露自己的行踪。
打完电话,孔太平出门转了一圈,得到不少消息。最主要的有两点,一是县里已正式将自己同东河镇的段书记一起列为下一届县委班子的候选人,可实际空缺只有一个,因此竞争会很激烈。二是赵卫东今天在县财政局活动了一整天,最后搞到一笔五万元的财政周转金,拿回镇里去发工资。这两点都让他心绪难宁。首先县里的周转金是用于生产,既要计算资金利用率,又要按时偿还,用它来发工资实际上是寅吃卯粮,现在不饿肚皮将来饿得更狠。可是别人不管这个,他们只管十五号来领钱,担心着急都是他一个人的事。其次是那没有把握的候选人资格,他很明白,在人缘关系上自己远不如东河镇的段书记,段书记非常精明,在省地组织部门都有比较可靠的关系户。
孔太平回家后,第一句话就问镇上是否有电话来。听说没有,他心里很不踏实,手都摸着了电话话筒了又缩回来。他觉得自己有些虚弱,但又不相信赵卫东一天之内就能扭转乾坤。
孔太平很晚没睡着,很早就醒来。正在刷牙,外面汽车喇叭响了两下。他以为是桑塔纳到了,开门一看却是小许的吉普车。小许问,有没有要他办的事。孔太平想了想说暂时没有。他本来要小许吃早饭以后再来看看,他担心养殖场的桑塔纳不会准时来或者根本不来,一转念又决定如果洪塔山胆敢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他就让其尝尝监狱的滋味。
孔太平要小许这几天在镇里守着,赵卫东要用车,也别老不给他面子。
小许应声走后不一会儿,桑塔纳就来了。
一上车,司机就告诉他钱带得很足,并说是洪塔山亲口说的数字。
孔太平问洪塔山昨晚干什么去了,司机说洪塔山找赵镇长有事。
孔太平心里来了火,他装着若无其事地问,是不是有什么难题?
司机不知道,随手拿出一只大哥大,说是洪塔山让他带给孔书记的,机器已办了全国漫游,走到哪儿都可以打电话。
孔太平拿过大哥大,反复把玩一阵,心情渐渐好起来。车出了县城,他问司机来时碰见小许的车没有,司机说碰见了,但他不愿惹小许,远远地拐进一条小巷,绕道而行。孔太平说他们都是小心眼。
桑塔纳跑得很快,半路上,孔太平给地区团委办公室打电话,孙萍不在。他说了自己的身份,请团委办公室的人通知一下孙萍,让她在办公室等候,他有急事。十点钟不到,车子就驶进了地委大院。孔太平第一次怀着个人目的来此,也不知是不是车坐久了的缘故,进到那气势很压人的办公大楼后,两腿竟然有些发飘。他在找到团委办公室之前,先看到组织部办公室,一溜七八间屋里坐着的全是一些比自己年轻一大截的男女。一想到多少基层干部的前途都由这些涉世不深的人所掌控,孔太平心里不由得感到几分可悲。
孙萍仍旧不在办公室。这让孔太平感到有些束手无策。本来可以马上回到车上,但他在楼里多待了一会,才出来。
司机哪里知道这段时间孔太平全在卫生间里蹲着。
他对司机说组织部一位副部长约他下午再来,现在他们先去找个地方住下。
地委直接管的宾馆就在地委大院旁边,登记了一个双人间后,孔太平说自己去看一个朋友,如果十二点没回来,那就是有事缠住,司机可以自便。其实,孔太平是去找孙萍的住处,找了好久总算找着了,门口晾着孔太平看熟了的衣服,却不见人。他给孙萍留了个纸条,让孙萍回来以后到宾馆来找他。
孔太平看看手表,见快到十二点了,便上街找了一处小饭馆,要了一碗肉丝面和一瓶啤酒,三下两下吃下去。他不想这么快就回去,街上太热没法待,他干脆花五元钱买了一张票,进到一家门口写有冷气开放的镭射影厅看起电影来。他没想到是一部三级片,尽管很刺激,但他一直如坐针毡生怕万一被人认出来回去不好交差。熬到散场时,他赶紧抢在头里第一个离开。出了门,他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朝与宾馆相反的方向走了几站路。然后站在街边给宾馆打电话,说是几个朋友将他灌醉了,要司机到他说的地方来接他。司机开着车来后,他做出一副醉酒的模样,一头倒在后座上。
回到宾馆,孔太平趴在床上,吩咐司机四点钟喊醒他。司机果然在三点五十分叫喊起来,孔太平翻身起床,慌忙不迭地梳理一番,然后仅从提包里拿出一只小文件包,夹在腋下,匆匆出了门。
孙萍依然没去办公室,住处门上的纸条也原封未动地粘在那儿。
孔太平从没遇到这样的冷待,心里难受极了。
这时,他看见东河镇的段书记从一辆车子里下来,拎着一只大包,朝比孙萍的住房好许多的那片小楼走去。孔太平躲在密密的灌木篱墙后面,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看见老段空着手从小楼那个方向走回来。孔太平怔了好久,他慢慢地走着,觉得自己挺悲哀,费尽心机玩些小花样,目的只是骗司机,不想让司机小瞧自己,说自己没门路,来地区后鬼都不理。人家姓段的玩得多么潇洒,大明大白,昂首挺胸,谁也不怕。走出宿舍区,孔太平又看见老段的车停在办公楼旁。他等了几分钟,便看见一群人拥着老段从办公楼走出来,亲亲热热地送老段上车,老段与他们握手都握了两三遍,那些人一个个都在留他住一晚上,老段说他只有一天时间,时间长了,家里说不定会闹政变。
老段走后,孔太平垂头丧气地回到宾馆。
司机问他怎么了,他一惊后醒悟过来忙说是中午的酒还没醒。为了表示喜悦,他打开电视机的音乐频道,随着那些歌星哼唱起来。
晚饭他们是一起吃的。司机说孔太平有喜事临门,应该要个包房,自己庆祝一下。孔太平不肯,就在宾馆买了两张普通进餐票,进了普通餐厅。菜饭刚上来,门口忽地涌进四个姑娘,打头的正是孙萍。孔太平激动地叫起来,孙萍一看也有些惊喜。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孙萍说她手上有些多余的会议餐票,今天没事就约了几个朋友来这儿吃饭。
孔太平一时高兴,就说今天我请客,找个包房好好聚一聚。孙萍她们也不谦让,很熟悉地挑了一间叫梅苑的包房。大家边吃边唱,孔太平不会唱卡拉OK,在一旁专门听。那司机却唱得很好,转眼间就分别同每个姑娘联手唱了一曲对唱。孔太平瞅空问孙萍忙不忙,想不想就他的车去西河镇。孙萍说,要走也只能在后天走,孔太平连忙答应他可以等她一天。
孔太平不敢直截了当地请孙萍出马,他怕孙萍一口拒绝,准备到了县里以后再跟她挑明。
这顿饭花了一千多元钱,孔太平心情好,也不怎么心疼钱了。他原以为孙萍晚上要好好陪陪自己,哪知孙萍吃了饭就要走,丝毫没有在镇里时总想往自己身边靠的那种样子。好在孔太平顾不上计较这些,约好明天晚上在宾馆房间里碰一下头,确定后天出发的时间。
第二天,孔太平让司机整天自由支配,走亲戚会朋友都可以,只要晚上早点回来睡觉就行。他说自己要写一个报告,是地委组织部要的,今天必须交给他们。司机走后,他一个人关在房间哪儿也没有去,看了一整天电视,闲得无聊时,他用那只大哥大给家里打电话,同妻子、儿子聊天。他一个人也懒得去外面吃饭,就在宾馆小卖部里买了些方便面、火腿肠和啤酒等,在房间里对付了两餐。晚八点司机才回来,又过了半个小时,孙萍来了,大家说好明天吃过早饭就出发。
孙萍坐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要走。
她走后,司机有些不满意,说孙萍在下面当工作组时,乖得像个小媳妇,一回到上面就变成了冷眼看人的阔太太。孔太平替孙萍解释,她本来有安排,请他们去跳舞,被他推辞掉了,乡下干部不能学上这些东西,学上了就更不安心在基层为普通百姓做实事。前面那些话是他现编的,后面的却是真心话。
孙萍一到县城便又变回来了,一举一动都乖巧可人。孔太平安排孙萍在县**招待所住下。她一进房间,脸也没洗就说自己忘了一件事,本来应该带孔太平到组织部去见见朋友,哪知一忙人就糊涂了。孔太平心里有事需要孙萍帮忙,顾不上计较这种小伎俩,一边说这事来日方长,一边将这次去地区的真实目的告诉了孙萍。孙萍想了一会说自己先洗个脸。她在卫生间足足待了二十分钟才出来,也许是化过妆,那笑容显得更加动人。
孙萍笑眯眯地说,孔书记千万别以为我是在谈交换条件,其实我早就有在基层入党的愿望和要求,只是怕自己条件不够才一直没有向你表露出来。
孔太平沉吟了一阵说,派下来当工作组的同志,能不能在下面入党,这事还没有过先例,可能得研究一下。
孙萍说,说真心话,如果是别人,孔书记开了口,我不会有二话。可是我实在不想帮洪塔山。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向你汇报,今年年初时,你派我同养殖场的几个人一起到南方出差,一路上洪塔山就反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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