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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温寒已经打定主意去找邹亦时了,可到底不能说风就是雨,所以她在动身之前先缓了几天做准备工作,而就在她缓冲的这几天,邹亦时那边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之前地震的村落,周边三十公里范围发生了七级的余震,规模远远大过最初的时候,伤亡情况尚不清楚。

    当李副官神色凝重地汇报这件事时,邹亦时刚从直升机上速降下来。他的气还没喘匀,一边解了腰带上的安全扣,一边往外走,听李副官火急火燎地说了半天,他沉着脸,正色道:“你先别着急,既然灾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协助各单位把救灾工作做好就行。”

    “哎,真是的,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会发生余震!而且规模远远超过了第一次,第一次还算好的,没有人员伤亡,传染病也在我们掌控范围内,怎么着一下子也要不了命,这下可好,咣当一余震,据说是晚上发生的,好多人压根没有感觉到,估计不少人睡着睡着人就没了。”

    李副官没怎么亲自到灾害现场进行过实地救灾,光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这件事情,言辞里少不了悲天悯人的消极成分和无法自持的慌张无措。

    看着他眼底流露的悲痛绝望,邹亦时神色未动,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现在说这些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伤害降到最低,把希望放到最大,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因为灾情发生得突然并且波及范围广,加上伤亡情况无法统计,所以部队不再单独指派任务,而是由团长进行统一部署。

    各营的营长和副营长迅速列队集合,团长中途从阅兵仪式上赶回来,身上还穿着观礼的制服,胸口的勋章因为急促的步伐而发出凌乱的撞击声。

    “首长好!”众人齐刷刷地敬礼,团长回敬之后,脸上的表情由严肃渐渐变得凝重。他沉声开口,气沉丹田,声若洪钟,带着不怒自威的冷硬:“现在灾区是什么情况?医疗队和搜救队派去了吗?”

    负责调查灾区情况的士兵朗声回答道:“报告团长!此次余震震级七级,波及方圆三十公里,受灾面积近一千平方公里,包括十个乡镇,近三万人口,已经有序迁移到安全地带的百姓为两万人,剩余近一万人正在疏散和解救中,目前伤亡情况尚不能完全统计。”

    团长的脸色越来越沉,听到最后,略一思索,立刻沉稳笃定地进行部署:“一营,配合灾后物资的配送;二营,继续抽调医护人员,处理伤情;三营,配合消防兵进行现场搜救,努力把灾害降到最低!我是总指挥,救灾现场遇到任何突发状况,均有邹上尉进行统一调度,任何人不得违令!”

    邹亦时背脊紧绷,脚后跟清脆地一磕,干净利落地敬了一个军礼,声音铿锵地回答道:“是!服从首长安排!”

    解散之后,各营迅速抽调人员投入救灾现场,邹亦时把部队里二十架直升机全部抽调出来,自己带头,指挥众飞行员有序地进入救灾现场。

    直升机在灾区上方盘旋时,不少飞行员直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发不出声音,个个心口像是灌了铅,又沉又疼。从天空俯瞰时,视野里触及的全都是土崩瓦解后的废墟,就连断壁残垣都找不到,只见尘埃瓦砾,所有文明社会的结晶被无情地摧毁,半点不留,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变得无比渺小,连同那废墟也被掩埋得无处可寻。

    废墟上已经有搜救队和医疗队开始争分夺秒地救人,即便是几百米的高空,也能看清灰黑色的基调里那一抹抹刺眼的红色,多少家庭前一秒还合家团圆,后一秒就已经天人永隔。天灾之于人祸,就是天灾永远不会手下留情,残忍到不给你半点喘息的时间。

    几个飞行员在对讲机里说话时,声音里已经带了哽咽,到底是年轻,经历得少,面对这样的灾难,没有人能不动容。但是,既然他们是一名军人,在灾难面前能做的就不该只是同情与怜悯,而是作为灾民唯一的依靠和最后的希望,所以,他们要比任何人都要刚强,才能与老天爷抗衡!

    “各队员听好,现在我进行救灾部署。一号机负责松庄区域的救援,二号机负责许西村区域的救援……十号机负责北张村区域的救援,十一号到十五号机配合现场的救援,随时做应急调度,十六到二十号机协助受灾群众的安置和救灾物品的运送。发现有伤亡人员立刻速降进行人员转运,必要时协助消防兵进行地面救援,收到回复!”

    “是!”对讲机里传来整齐有力的应答声,邹亦时看了一眼地面情况,“开始执行任务,注意自身安全。”

    邹亦时指挥着身边的驾驶员在灾区上方盘旋,以便了解各区域的受灾情况,最后,他停在受灾最严重的北张村附近进行救灾配合。

    这里离震中较近,地质结构特殊,加上房屋大多为高于六层的高层建筑,缺少抗震设计的钢筋混凝土被震碎,原本占用空间的高楼层这时都回归到地平面来,导致了废墟压废墟,瓦砾裹瓦砾,把这处平地捂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要想救人出来,得挖通整栋高楼大厦。

    挖掘机开不进来,当务之急就只能凭一双肉手对抗这钢筋铁骨,废墟上散落了十几个消防员,大家弯下腰,拼命地在废墟里刨,手套磨破了也来不及换,像没知觉似的继续刨,拿自己的血肉给下头压着的人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邹亦时取了绳子,一头挂在机舱,一头拴在自己腰间,双腿勾住绳子,干净利落地从直升机上滑下来。一旁的驾驶员看得目瞪口呆,且不说他腰间连安全扣都没有,就是这近百米的高空,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把自己的命交给一条绳子的,邹上尉不愧是邹上尉,这是真正铁打铜铸的军人!

    邹亦时安全降落,他没有工夫喘息,立刻投入救援,搜救犬和生命体征探测仪随后才能跟上,目前他们就只能凭借实战经验和呼救声判断幸存者所在的位置。

    有两名消防兵抬着一块水泥板挪不动,他快步追上去,替他们分了一边的力。救灾面前不分上下级,这两个消防兵喘着粗气冲石板下方努了努下巴:“下面压了两个小孩,但其中一个趴在水泥板的边上,只要一救那个,这边上的小孩立刻就会被废墟活埋,但是,如果先救边上那个,就必须得把那头的废墟全部刨开,这期间不排除废墟继续坍塌的可能,到时候可能两个孩子一个都救不了。”

    他俩的双手已经满是污垢,指甲缝里的血和污泥混在一起,粘连了血肉,就连脸上都已经遍布灰尘和泥土。说话的那人脸颊上被眼泪冲刷出了两道干净的痕迹,他的哭声压抑而透着无能为力的绝望,那是一种想要拼尽全力救人,却人胜不了天的绝望。

    两个小孩子已经停止了哭泣,水汪汪的大眼睛从黑暗的废墟里向外张望着,因为看到了救援的人,所以连害怕也忘记了。

    他们越是这般单纯可爱,那消防兵哭得越伤心。邹亦时心口沉沉,并不想这么苍白无力地接受现实,他仔细看了一下废墟下的情况,大约估计出孩子们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卫生间的位置,如果是这样的话,角落处的承重力就比一般墙壁要强,所以,他的想法值得一试。

    “你俩尽力把板子抬高,我从空隙里钻进去,之后你们把孩子抱出去,我是成年人,抗压能力肯定比孩子强,而且受力面积大,受到的创伤也会小一点。”

    他这种做法无疑是饮鸩止渴,虽然孩子得救了,但是他不一定能生还,原本就是来施救的,再搭一条命进去,任谁也狠不下这条心。

    两个消防兵开始落泪,最后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救孩子。

    邹亦时顺利地钻进废墟里,消防兵迅速把一个孩子解救出来,等把第二个孩子救出来后,废墟下的石板应声而落,连锁反应导致上面全部坍塌,邹亦时瞬间被淹没进尘土之中。

    那个消防兵边哭边挖,嘴里呜呜咽咽地喊着:“首长,你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向你的家人交代啊!”

    他跪在地上刨,瓦砾簌簌地往下掉,半晌,才从废墟下面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应答声:“别哭了!我好着呢!你把我头顶上这块板掀开,千万要小心,只掀一个角,就你所处的位置十点钟方向,这个角没受力,你轻轻掀开,我就扒住这个缝隙,到时候你再救我!”

    这两个消防兵把孩子送上直升机,又按照邹亦时的吩咐小心谨慎地把他救了出来,等他灰头土脸的从底下爬出来时,那消防兵直接扑进他怀里,拍着他的背激动地大哭:“首长,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啊!”

    邹亦时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狠狠咬着牙才忍住了背后的钝痛。他虽然性命无忧,但石板坍塌下来却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肩胛骨上,不出意外应该是骨折了,他整条胳膊无法动弹,一动,就撕心裂肺地疼,还好他经验丰富,又沉着冷静,分析好了形势,这才以轻伤换来了一条命,若是刚才那两个小孩子,怕是只能扼腕叹息了。

    只是现在情势紧张,所有能用的人手都用来抗震救灾了,他作为地面总指挥总不能再来添乱,好在骨折不算太严重,他把肩膀固定了一下,重新投入救灾工作。

    这么一忙,就是整整一天,眼看着夜幕降临,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光明,把灾区变成了一个坟场,供电线路被全部破坏,让原本就棘手的救灾工作变得越发雪上加霜。

    邹亦时一早吩咐好的应急灯陆陆续续运送过来,大伙水米未进,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戴上探照灯,继续救援。

    “邹上尉,一号机申请支援!松庄区域有个歪倒的大楼,以前应该是学校的教学楼,这里有个德育楼的牌匾,牌匾的九点钟方向,发现十多名幸存者,请求直升机支援!”

    “先把幸存者解救出来,我立刻派直升机过去!”

    邹亦时沉稳地下令,他的右肩完全不能动,这让他的一举一动都变得格外不方便,他咬咬牙,稍微动了动,右肩钻心地痛,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没法恢复,就只能暂且将就了。

    直升机载着邹亦时到达了德育楼附近,直升机无法降落,邹亦时单手攀着绳子往下滑,一旁的驾驶员满脸担忧地配合着他降低直升机的高度,邹亦时咬着牙,沉声呵斥他:“往上升!现在不确定废墟内部情况,任何一点外力都可能引起不可预估的后果,我可以的,你不用管我!”

    “是!首长!”驾驶员依言往上升,螺旋桨的轰鸣声和漆黑的夜色让他无法判断周遭的情况,直到邹亦时笃定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他才松了口气,在衣服上擦了擦满手的湿汗。

    德育楼的情况比其他地方要稍好一些,因为有旁边低矮的平房做受力点,它是呈整体式坍塌,楼板之间存有相当大的空隙,这就给救援行动和幸存者的生存机会提供了极大的优势。

    邹亦时单手把探照灯绑在额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确认无碍后,才向生存者被困的地方飞快前进。

    废墟旁的石堆上,两个被解救出来的学生已经吓得目光呆滞,话都说不出来了,嘴唇冻得青紫也毫不知情。邹亦时原本想脱了外套给他们,但是肩膀动不了,只能作罢。

    废墟之下还有十个人,八个学生,两个老师。老师们虽然害怕到声音都在颤抖,但还是把怀里的学生搂得紧紧的。

    邹亦时跪趴在地上,把探照灯的光投到缝隙里,仔细地观察了废墟下的情况。幸存者应该是躲在了教室讲台这个位置下方,因为有受力面积比较大的桌面做支撑,才使得废墟中保留了供人躲藏的空洞。

    这样的空洞很极端,一头连着生存,另一头就连着死亡。如果施救方法不当,破坏了建筑物原有的平衡,那么废墟坍塌,人被活埋就是转瞬间的事情。

    已经消逝的生命,他们无力回天,但是近在眼前的希望,绝对不能因为他们有一点闪失。

    几个学生缓过神之后开始小声地啜泣,被救出来的学生哭着说道:“我的好朋友没有躲在讲台下,她把位置留给我了。”在灾难面前,人都是脆弱的,脆弱到转瞬即逝,不留痕迹,却也是顽强的,人性的光辉让所有的软弱都变得强大,变得坚不可摧。

    在这样阴冷绝望的环境里,任何一点负面情绪都可能肆意增长,废墟里渐渐传来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几个消防兵心口沉重,面露悲痛。

    邹亦时面色笃定,沉着冷静,当下拿手指比在唇间:“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人救出来要紧!”

    他像高山阔水般包容万千,又带着超脱一切的淡定自若,不怒自威里含着镇定刚毅,对于处在绝望中的人们来说,就是最耀眼的一道曙光。

    幸存者的情绪渐渐平复,邹亦时指挥消防兵进行施救。

    因为提前掌握了地理地形,所以人员全部救出之后,废墟才轰然倒塌,众人皆劫后余生般地松了一口气,只是欣喜的声音里传出了一丝压抑的哭声。

    有个年纪较小的孩子受伤了。

    石块和楼板的积压,加上孩子身形娇小,骨骼脆弱,承受能力差,所以右腿骨折,并且因为长时间挤压,已经出现了骨筋膜室综合征。

    她灰头土脸的面孔上惨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因为疼痛,她张着乌青的嘴呜呜咽咽地哭,小手紧紧攥着老师的衣服,没有大吵大闹,乖巧得让人心疼。

    又是骨折。邹亦时摸了摸自己肿胀酸麻的肩膀,脑海里突然闪过了那抹清丽倔强的身影,她大刀阔斧做手术的沉稳果敢,她在血肉模糊中不露一丝惧色的镇定自若,她不是被人观摩欣赏的花瓶,而是一把镶了宝石的长剑,能收藏,也能见血封喉。

    如果她在这里,一定不会像他这样茫然无措。

    孩子骨折之后无法移动,邹亦时只好安排直升机把医护人员和医疗用品送过来,现场条件不足,只能进行简单的包扎,无菌操作更是无从谈起,所以清创、固定、缝合、打石膏这些骨外科的基本操作都没法进行。

    调了两个人用担架把受伤的孩子运送到安全区域,随后安排救治,邹亦时片刻未歇,继续投入救援。

    他们的每一分努力和每一秒的坚持都会化作废墟之下幸存者的希望,他们无法对抗这场灾难,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在这种信念的驱动下,没人感觉到苦和累,体力透支了也毫不自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人。所以在第二个消防兵低血糖晕厥之后,邹亦时下令让最先过来救援的这批人先去休息,后来的人顶上,轮流进行休息,恢复体力。

    有个兵临走前问了他一句:“首长,你不去休息一下吗?”

    邹亦时摇摇头:“没关系,我没问题,你们先去休息。”他在军营里待了十多年,身体早已练就的像是铜浇铁铸一般坚硬刚强,这种强度的救援还不到他的极限。

    救援到了天亮,大部分废墟表浅的幸存者已经顺利救出,运送到安全区域进行救治。邹亦时交代了现场的救援工作,自己沿着废墟深一脚浅一脚地去医疗基地查看。

    临时搭建的十几个大型帐篷上贴了醒目的红十字标志,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步履匆匆地进出忙碌,邹亦时抬脚进了其中一处,四下环顾了里头的环境。

    一个帐篷大概五十平方米左右,里头整整齐齐地安置了二十张简易行军床,伤患就躺在这样的床上进行治疗,输液架也没有,吊瓶都挂在帐篷的帆布上。

    因为是突发的自然灾害,所以伤情大多是强大外力所导致的机械性外伤,少部分会有外伤救治

    不及时而出现的各种并发症,所以这个时候最需要的不是内科医生,而是外科的。

    “首长,您这肩膀怎么了?骨折了吧!得赶紧处理一下,否则要留后遗症的,这肿得老高了,您都不觉得疼吗?”

    身后一个刚处理完伤口、洗了治疗盘进来的医生看着邹亦时瘆人的肩膀大呼小叫。邹亦时反倒不以为意,仿佛疼痛的不是他自己,“没什么,先把受灾群众安顿好了再说,我的伤不着急。”

    “救伤如救火,一样的道理,这东西拖不得,再拖得迟了,右胳膊就废了,关节畸形,以后抬都抬不起来!”医者仁心,看着这么严重的伤,小医生总是想尽力救治。

    邹亦时看着已经安顿好的伤员,皱皱眉,略一思索道:“既然这样,那你来吧!”

    那小医生吓得直后退,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我干不了这个!”

    “你不也是医生吗?难不成你是干内科的?”邹亦时摸了摸自己的肩头,整条胳膊酸胀麻木,确实是更加严重了。

    “那倒不是!主要是你这样的伤处理起来比较麻烦,你不知道肩关节里头有多复杂,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一出点岔子,还不如不治呢!况且现在条件这么简陋,什么器械都没有,贸然上手那是凶多吉少,我可不敢接这挑子,多吓人啊!”

    听她这么一说,邹亦时又想起温寒抄家伙替他做手术的场景,想来也确实不容易,于是摇头作罢:“既然这样,那就再说吧!你先忙!”

    “好嘞,首长慢走!条件允许的话你赶紧去外头医院做手术,这玩意儿拖不得!”

    邹亦时没有回话,单手撩起帘子出了帐篷。

    救援行动还在刻不容缓地进行,邹亦时和其他部门几个指挥官围坐在废墟上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现在面临的问题有两个,一是救灾人员不足;二是施救难度增大。

    人员的问题主要有两块,一来是志愿人员、消防兵、部队士兵这些能抗震救灾的人手明显不足;二来是用来救治伤患的医护人员严重不足。

    拼尽全力救出来的人却因为人手问题而延误救治出现二次伤害,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关于医务人员的抽调,主要负责人是消防大队第一支队的李队长。他人到中年,体力远远不及年轻人,救援持续了近二十四小时,他已经有点体力不支了,面色憔悴,形容倦怠,说话时声音都微微发哑:“这个问题已经尽力和当地医疗机构协商了,可是医护人员紧张是目前整个医疗圈的现状,很多医院一下子抽调不出那么多人手,能调出这么多人已经是极限了。”

    李队长顿了一下,愁眉不展道:“不仅如此,医生的技术水平也参差不齐,许多人没有接触过这样大型的突发状况,手忙脚乱的,一点头绪也没有,加上设备简陋,都束手束脚的,所有人的技能都没有发挥到最大。而且因为大家来自不同的医院,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谁都不服谁,一点都不团结,像一盘散沙一样,医疗工作开展得颇不顺利。”

    剩下的人纷纷说了自己救援中出现的问题,之后向各自的上级汇报了工作。

    简单的会议开完后,邹亦时正要去查看一下救援物资的跟进情况,就见一个他部队里的手下气喘吁吁地跑来跟他打报告。

    “什么事?这么着急!”邹亦时动了一下肩膀,疼得狠狠地咬了咬牙,但面上还是纹丝不动。

    “上尉……那个……那个……”士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提不上来,一句话半天说不完。

    邹亦时皱眉,声音不自觉地变得严厉:“说!到底什么事!”

    “温……温大夫来了!”

    邹亦时叫来了直升机,直接飞往温寒所在的地方,直升机没法降落,他攀了绳子速降下来,刚落地,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那个他日思夜想快要焚心的女人。

    螺旋桨扇起的大风把她的发丝吹得肆意飘扬,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裤,干净利落,面容姣好,眼神坚毅,一如他钟爱的模样。

    伴着直升机离开的轰鸣声,他大步走向她,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单手抬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多日来压抑的心痛和思念在这一刻爆发,他所有的猜忌和绝望全部尘埃落定,她能来,一切便不言而喻。

    四周是破败坍塌的景象,他蓬头垢面,身上俱是污泥与汗水混杂的味道,温寒却毫不介意,伸手攀上他的脖颈,无比依恋地靠在他的肩窝上,轻声却坚定地说道:“从今往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灾情紧急,再多的风花雪月也没有时间酝酿,满腔的思念在一个深吻中泯尽,所有的误会与不理解都像是春光下的冰雪,无须过多的言语,自然而然地便消融殆尽。片刻后邹亦时领着温寒往医疗基地走。

    他重新把几个指挥官叫过来,郑重其事地为他们做介绍:“这是温寒,骨外科医生,技术精湛,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能解决一部分让我们头疼的问题!”

    温寒回头瞧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落落大方地和大家握手,不忘补充道:“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大家不要客气,我是邹亦时的女朋友,都是自己人!”

    邹亦时一愣,脸上随即漾起一抹得意自豪的笑容。待大家散开后,他轻轻吻了吻温寒的耳垂,低语道:“怎么,怪我没有好好介绍你?我这不是害怕你不从我吗!”

    温寒瞪他一眼:“才不是,你是我的都是我的,介不介绍有什么关系!”

    邹亦时重重地亲了她一口:“我爱死了你这副傲娇的小模样!”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温寒就察觉出了不对劲,扳着邹亦时的肩膀冷着脸问道:“怎么了?什么时候伤的?做过什么处理?”

    “被石板压的,估计是肩胛骨碎了,昨天晚上伤的,十来个小时了,没时间处理。”

    温寒问什么,邹亦时就回答什么,一板一眼,滴水不漏,直让她气得咬牙切齿。她脸色气得红一阵白一阵,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眼底又突然生了泪,带了哭腔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哪里能做手术,现在立刻上台!你的命自己不稀罕,我稀罕!”

    邹亦时冰冻了许久的心终于渐渐回暖,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忘乎所以。看着温寒眼底的泪,他心里柔软一片,果然,只有跟她在一起,被她爱着,他才是一个活着的、有温度的人。

    到了简易搭起的当作手术间的帐篷,温寒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虽然条件简陋,但是必要的手术用具还是有的,她把需要的东西摆放在充当器械台的桌子上,在帐篷外挂了手术中的牌子,拿脚踹了踹简易的手术床:“躺上去!”

    邹亦时不敢惹她生气,乖乖躺上去,刚一躺下,小腿就挨了她一脚:“你傻啊!你后背不疼啊!好好趴着!”

    “你不是让我躺下吗!”

    温寒狠狠瞪了他一眼,邹亦时乖乖闭嘴,转身趴好。

    温寒沉着脸穿上一次性手术衣,戴好口罩和帽子,这里没有器械护士和巡回护士,甚至连麻醉师都没有。没人帮她上麻药,递器械,清点用物,事无巨细都得她一个人来。

    她徒手掰开了麻醉剂的安瓿瓶,玻璃渣子四下飞溅,邹亦时微扬着头看她,神色冷峻:“温寒,我不能上全麻。”

    温寒无视他,戴了口罩的脸显得冷漠生硬,她开了支注射器,两指夹着尾栓把药液抽出来,轻拍注射器,排出了针尖处的空气。

    “不行,这次必须麻醉。”她坚定地开口,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邹亦时沉默了一下,同样不妥协:“现在情况这么紧急,我必须得尽快回到救援中去。上次我不也没有麻醉吗?你不也照样做了手术吗?这次你也照着那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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