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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哪里敢把这个事情告诉别人,若是别人知晓了我尹家出了一个没有灵赋的孩子,他们会怎么看待我尹家,怎么看待他?我们从知道了这事起就无时无刻不在隐藏,不在提心吊胆。我们的心,可是一直都悬在嗓子眼上啊。”在辰尘把问题问出来之后,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尹父说道,他的话语里满满的都是无奈与疲劳,好像要把这些年来的辛酸和痛苦全部发泄出来一样。
是啊,若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别人,他们会怎么想?若是辰尘还是那个学院里不谙世事的学生,对人心应该还留着一丝侥幸。可是经过了半年的行走,到过了这么多的地方,见过了这么多的人,他现在还会对人心留有期待吗?老实说,他不知道,不敢确保一旦公开这个身份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辰尘,我问你,与众不同,就是罪吗?”没有理会辰尘的沉默,尹明河只是抬着头,继续问道。
“与众不同自然不是罪。但是人们害怕与自己不同的,与自己越是相近就越害怕与自己不同的部分。于是人们就扭曲,歪解那部分,试图毁灭他们。”尹明河收回视线看向辰尘,那目光里的是如水般的月色,静静的淌在眼底。
“如若不能操纵灵能,就意味着身体无法得到它的滋润,不仅身体素质比常人要差,寿命更是难过百年了吧。”辰尘低垂着目光,语气中透露出悲伤。
“是啊,可能这真的是神的诅咒吧。”说着,尹明河伸手把手上佩戴的灵能发生器取下来。那上面散发的幽幽光芒,似乎是在同情,也是在怜悯。“没有它,我们连平时的开灯、做饭都做不到(点火需要用灵能催动火折),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我们根本无法独立存活下来。这难道真的是神的诅咒吗,又或者我们天生就该承受这些苦难?”
“呵,”一旁的尹父把话接了过去,“辰尘贤侄,我敢拍着胸脯保证,我尹家这偌大家业,没有半点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每一分一毫凝聚着我们辛苦的血泪。可是,这神罚还是降到了我们的身上。”尹父与尹母抱着,泪水快要流了下来。
是啊,全能全知的神啊,你睁开眼好好看看,是否误判了罪孽,是否让坏人逍遥法外,是否让人类承受了太多他们不应承受的东西?
“不过幸好,世间存在着灵能发生器,能让你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也能让你隐藏住身份,不用受尽人们的冷眼。”辰尘说着,那仪器的光又闪烁了两下,先前的那种嘲讽似乎已经褪去,变成了温暖人心的光芒。
“是啊,幸好我们还有科技,能够让更多的人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尹明河看着辰尘笑了。在这一瞬间,辰尘有了一种错觉,似乎他变回了之前的样子,之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公子。
“但是,你知道吗,我曾经也向往过神明,向往过灵能,或者说,现在也在向往着吧。那种千万人赌上性命去完成一件事,那种虽荆棘遍布吾仍不肯回头的勇气,现在仍然让我着迷。”
“可是,我没有灵赋。且不说成神,就连最基本的感受灵能都做不到。别人走这条路是荆棘满地,可对我来说,这条路的存在我都感受不到。”
是啊,我怎么忘了,尹明河向往咏灵者,向往着修灵啊。“对不起,当时我不知道你没有灵赋。我说要教你修灵,看来现在要食言了。”辰尘说道。
“没关系的,毕竟你当时也不知道嘛。”
说着,尹明河长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辰兄,你知道吗,在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刻,我能感觉到灵能在我身边的流动,我能轻易触碰它们,调动它们,甚至能倾听到它们之间互相的耳语。它们载着我,一路领略世界的山川俊美,河流腾飞,万物转圜,烟桥柳垂。可当我醒来,迎接我的还是这空虚的身体,彻骨的寒夜。”
“如果有选择,我也想凭剑丈量世界的限度,而非被死死地捆在此地,空守着万贯的家财,却只得终日倚窗上观。”尹明河终于露出了悲伤的表情,此刻的他就仿佛是一棵在暴雨中沉浮的青萍,弱小而无力。
“孩子,你竟是这样想的?”尹父表情错愕,“都怪为父啊,没能给你一个健全的身体,没能让你放心的去追逐你的愿望啊……”他俩朝着尹明河缓缓移过来,三人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可惜啊,倘若是疾病,我还有信心能够攻克。但是灵赋这个东西是天生的,有些人没有,有些人拥有好几个,并不是我等人力能够影响到的。”辰尘不由得将双手握紧,深深的无力感却从拳头中汹涌而出。
“辰兄不用为了我而去改变什么,我已经认命了,可是你还有无限的可能。你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平定叛乱,也能通过自己的双腿踏遍这片土地。你就带着我的愿望,坚定地踏上旅途吧。”
“可是……”可是最后我不还是什么都没改变的了吗?
辰尘虽然还未说完,但是尹明河似乎已经知道了他还未说完的话。“没关系的,我已经见到了你战斗的样子,咏灵者的身影已经在我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我心愿已了了。”
这样就足够了吗?这样就结束了吗?看着辰尘握紧的拳头还是没有松开的迹象,尹明河走过去,拍拍辰尘的肩膀,接着说道:“轻松一点,我只是被这个这么长时间的秘密压的喘不过气来了而已,到了明天,我还会是那个创立了毒师协会的尹明河的。”
辰尘看看远处的尹家夫妇,他们也像尹明河说的那样,收拾了收拾情绪变回了之前在外面见到的那样坚强的模样。可是,虽然事情已经解决,这种刻入骨髓中的无力感,却迟迟不能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