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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堆了一脸笑道:“奶奶抬爱了。我粗手笨脚的,哪里绣得出好的来。”王熙凤听了这话,只是笑道:“会做就好。我病的这几日,听说你倒是殷勤,有心了。”
无奈王熙凤从前对着贾琏的这些屋里人总是不假辞色,郑雪娥听着越发惊恐了,只怕这位年轻厉害的奶奶故意寻自己不是,好打发她出去,忙道:“奶奶要是瞅着我这衣裳不中看,我以后不穿也就是了。”脸上愈发的恭谨。
这里正说话,洋绉红帘子一动,进来个女孩子,同平儿丰儿相仿佛的年纪,也是差不多的装扮,正是裕儿。裕儿走在王熙凤的床前就道:“奶奶,老太太,太太那里听说你醒了,都打发了妈妈来问你身上觉得怎么样,可有什么想吃的,只管打发了人叫厨房里做去,不必回了。”王熙凤忙道:“你去说给老祖宗,太太打发来的妈妈知道,只说我不过一时身子虚,倒是劳动老祖宗,太太记挂我这小辈,可是折杀我了。”说了,揭开被子要起床。郑雪娥眼疾手快忙蹲下了服侍着王熙凤穿了鞋子,又道:“奶奶,你睡了几日,慢点起身,仔细头晕。”
平儿看着王熙凤起身,知道她是要去给老太太,太太请安,转身就去要热水给王熙凤梳洗。傅绿云在自己房里得了王熙凤醒的消息,又听上房赶着要热水,忙也赶了来。看着王熙凤已然起身了,丰儿平儿几个丫头正前后服侍着她穿衣,忙过来请安:“奶奶醒了,你睡了这几日,可是把我们琏二爷愁的只是唉声叹气。我们这些人也是揪着心呢。”因看平儿要给王熙凤梳头,觑着王熙凤这一醒来的脸色倒是和缓,暗忖叫郑雪娥抢了先来讨好,格外要显示自己殷勤,过来陪着笑脸道:“奶奶,让我来服侍你梳头吧,你瞅瞅我的手艺好不好。”说了就要在平儿手中接梳子。
王熙凤从镜子里打量了眼傅绿云,见她的年纪要比郑雪娥略小,身量苗条,脸上略有几颗浅麻子,耳上一对半个指甲盖大小青金石,穿着银红纱衫,外罩粉色比甲,青纱裙子,裙子下隐约露出一抹鲜红来,倒是俏丽。王熙凤只是一笑,伸手取了粉盒来,打开瞅了一眼,只不说话。
平儿见傅绿云上来,手上就有些迟,拿眼去看王熙凤,因见王熙凤没说什么,便笑道:“不劳动傅姑娘了,我们奶奶的头发是我梳惯的,换了人怕奶奶不习惯呢。”说着话,就给王熙凤梳了个百合髻,插了金钗翠钿,系上荼白的百褶裙,又取来洋红缕金大袖云缎长袄服侍王熙凤换了,露出底下因是久病起身去请安的,求个喜庆吉利,又带上八宝金项圈。王熙凤自己向镜中一照,依旧是俊俏风流的模样。
王熙凤对镜子站了一回,细想着前尘往事,她自问自嫁到贾家,从上头两层公婆算去,到下头的兄弟姐妹妯娌们,她亏待过哪一个。早在她嫁来贾家之时,荣宁二府外头看着安富尊荣,内里竟无有一个得用之儿孙,架子又铺得极大,只知一味排场,不晓得开源节流,入不敷出,到后来贾府势败之时,都怪她在外头放债盘利,惹出祸端,却不想她盘来的利也不是进了她一个人的囊中。
抛开这满府里的主子不说,奴才们更仗着祖孙几代都在府里服侍,便一个个蹬鼻子上脸起来。当日王夫人委她理事,她只怕自己一个年轻媳妇,不拿出些威势来弹压不住那些刁奴,遇事不免苛责些,以至于这起子奴才心中衔恨,表面恭顺,背后说她厉害刻薄,又说她明里一盆火,暗里一把刀,惯会暗中下绊子害人,可谓对她恨毒之极。
如今回头再看眼前旧景,便是隔世重逢。只叹这一番奇遇,若不是亲身经历,再不能信,不由暗道:“我王熙凤只当着人死如灯灭,从不信阴司报应,再不想能有此机缘,能叫我从头再来一回。老天即赏了我这回,说不得我也要改过,再不能象从前那般,只是一味逞强出头,到头来归结众怨与一身,不得善终。”
平儿看着王熙凤对着镜子发呆,又想起她昨夜还说呓语,不免忧心她身子,过来道:“奶奶,你觉着怎么样?”王熙凤起先没听见,平儿又问了一回,王熙凤这才回过神来,只说无事。又对着镜子上下一照,瞧不出纰漏了,这才带着平儿丰儿两个往外走,走了没几步又站下了。对着顺儿道:“我病这几日,难为郑氏傅氏有心。把箱子里那两匹湖绸拿来赏她们。”吩咐完了,抬脚就往外走。
这一句话不独郑雪娥傅绿云都呆了,便是跟着王熙凤日久的平顺丰裕四个丫鬟也有些吃惊。裕儿看着王熙凤出去,不敢迟疑,转身回去开了箱子,取了两匹湖绸来。可怜郑氏傅氏两个还不敢接,裕儿道:“奶奶说了赏,自然是赏你们的,你们要不拿,她才恼呢。”两个人这才接了,满口称谢,心中却是忐忑,不知这位奶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