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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刀,儿子死而无憾!”
他血泪满脸,“无憾!”
火光混着血刺得他眼睁不开,岚哥儿没了,他说着“无憾”,用一把火葬了岚哥儿。
但是,真的无憾吗?
御书房里,他如坠冰窟。
想不到的实情,他所经历的大半辈子就这么天翻地覆。
浑浑噩噩回了安丘,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女儿来看他,替他收拾了宅院。他早已家产全无,唯有当年出事之前,过给女儿的荷园还留着。
可他不想住,不想和任何尘世沾边,在酒溪山的西面起了篱笆院。
女儿不放心他,时常来看。可她是嫁了人的姑娘,是婆家的媳妇,是孩子的母亲。他撵她走,她不愿意,偷偷地回到荷园哭。
他不闻不问,不想再拖累一个。可这最后一个,还是被他拖累了。外孙没了,他的桃姐儿再次有孕之后,难产而亡。
全都没了,世间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这一辈子做错了什么,遭来如此报应?
......
“我不知道,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拿三叉戟杀敌的人,权术、地位......”西山余嗤笑一声,忽又哽咽,“我的岚哥儿......”
话说完,西山余仿佛入了定,长长一道刀疤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眼中有泪光闪动了一时。
戎马半生,能得一个假死脱身、安度晚年的结果,已经算是恩赐。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比丧子丧友、一无所有更令人坠入苦痛的,是相信的一切彻底颠覆。
魏铭扭过头想外看去日光金灿灿的洒在地上,头顶烈日,身处黑暗。
他自认从不是那等纵横捭阖的权谋家,他能一步步走上太子太师之位,不过是依靠太子信任,又逢山河破败,他文可治地,武可带兵罢了。若论权术,他不敢托大,如若不然,也不会死的凄凄惶惶,无力回天。
他总还是比余公幸运,郡主妻恨他入骨,他心中了然,无有后人他也释然,最幸运的不过老天垂帘,竟让他重生一次!诸多遗憾,还有时间补救。
更庆幸的是,这一世虽有千难万险在眼前,可他不再是一人踽踽独行。
魏铭回过头来,目光扫向崔稚,小丫头摸了一把眼泪,又摸了一把。
他把帕子递过去,又见皇甫兄弟也红了眼眶。
没有人说话,半晌,西山余转过头来,“把图纸拿来吧,兴许我还记着。”
*
回去的路上,皇甫兄弟就跟丢了魂似得,崔稚暗暗想,若是自己拜见了关公或这样的人物,只怕也会丢了魂。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篱笆院。
甘愿付出生命、赴汤蹈火的兄弟成了仇人,唯一的儿子又命丧于此,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山里,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了?
没有隐居山林的闲适,也没有安享晚年的安乐吧?
崔稚突然想起那天西山余替她处理伤口的样子,他定然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那得是多久前的事了?
崔稚收回了目光,跟着身前的魏铭继续下山,魏大人却脚步顿了一下,转过身来。
他凝住了眉头,“我想起一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