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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谢瑛低头看了一眼,看见自家袖子半堆在崔燮脸上,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右眼和嘴角。眉眼是虽微皱着,嘴角却含着笑,伸出手来摸他的脸。
谢瑛低了低头,好叫他够着自己,任由他在自家脸上胡乱划拉,挽起袖子劝了句:“莫闹得太厉害,待会儿要去庙里,小心冲撞了神佛。”
崔燮惊讶地问了一声:“谢兄竟信佛?是居士么?”难怪他爱情观这么古板,还非得不学习了才能搞基……他原来还以为是因为明朝人就保守呢!
谢瑛笑道:“也就是见什么山上什么山,遇什么庙拜什么庙吧。从前随侍在宫里的时候听过继晓大师、李监丞他们讲佛道教旨,都觉着好。皇爷也讲究三教一体,我这成日耳濡目染的,自然也跟着信,不过我不如你信的诚。”
崔燮一脸问号,睁大眼看着他。
谢瑛看他这般反应,也有些迷惑:“你不是信菩萨吗?你当初给我的那张观音仿如菩萨化身,我在别处见的观音图都没那么清圣的。每到清明、佛诞、中元、新年……节庆时上市卖佛经的那个清竹堂不也是你家的?你给皇爷画的安天大会不也都画的如神佛真容落在纸上的?”
不……我只是个电视剧的搬运工罢了。
难怪大过节的,谢瑛把他带到个香界寺,还一副清心寡欲要做和尚的模样。
崔燮露出了一个悲伤的笑容:“我也只是会画个画儿,倒没有谢兄想的那么虔信。要不下回咱们还是在家里见面吧,寺里终究不大方便。”
谢瑛在他额上掸了一记,轻轻骂道:“别胡说,这样的话是可以轻易出口的?我看你也不想讲经了,索性也别赖在这里,先到寺里吃些东西,拜一拜。平坡寺是皇爷驾幸过的,里面也果然有些神异之处,咱们诚心拜一拜,也求个平安。”
平坡寺仁庙年间修过一回,改名叫作大圆通寺,不过世人都还叫着平坡寺,作诗作记时也写作平坡寺。
谢瑛记得崔燮是个没怎么出过门的人,带他进寺之后就领着他去看了敕造的碑,一双高大的古树,又进正殿看三世佛,后殿看滕胎的观音大士,侧殿看金刚……口说着不怎么信,只是听人讲讲,拜佛时都是极认真叩拜,口中念念有词,许下了不知什么心愿。
崔燮到得庙里也尊敬了许多,该拜就拜,该捐就捐,也上了几炷香烟,跪在佛前跟他一样喃喃地祝念。他也没什么野心,只希望在明朝的生活顺顺当当的,早点考上进士,早点退休……
他微微侧过头,瞟了谢瑛一眼,嘴角不知不觉挑起来,复又低下头祝愿:“顺便早点跟谢瑛在一起,不用像现在似的,出门玩都跟做贼似的。”
他低下头后,谢瑛的目光也转过去看了他一眼,神色却是深沉的多,回身默默祝祷:“……若得我佛庇佑,弟子愿捐银五百两修缮大殿。”
两人各自许了愿,都站起身来,也不须问对方许的什么,就混在香客里去了禅房,吃了顿清素的斋饭,待到过午才离开。
下了平坡山,离那寺庙远远的,谢瑛才从袖子里掏出个锦盒递给崔燮,叫他收着。崔燮一看便觉出眼熟,摇头笑道:“这是我家出的眼线膏盒子,谢兄怎么想起拿这个给我?难不成锦衣卫里真时兴起这个了?”
谢瑛自己没涂过,也还没到能看出别人涂了眼线的高度,也摇摇头说:“这是从高家听戏时得来的,高百户说是都时兴拿它送相知的人。我知心也的只你一个,不送你送谁?哪怕你收着积尘呢,也算我的心意——你别拿回去就放到柜上卖了就是。”
高肃这眼线膏还是计掌...柜送的,兜兜转转又回到他手里了。简直跟过年买点心送礼,几家来来回回地串着送,最后送回了买的人手里一样。
崔燮到底也是收了礼,有点高兴,把盒子往袖里一揣,说道:“罢了,我也不管这是什么东西,只当是你送我个小件的藏品,回头搁柜子上摆着就是了。”
谢瑛笑了笑,目光落在盒盖上,欲言又止,终究只说:“咱们回去吧。”
他该做的都做了,放下心只想回去,崔燮却才想起来:“说好了你给我讲故事呢?怎么从庙里逛了一圈回来,你倒不讲了?”
谢瑛笑道:“不曾诓你。只是这故事事涉平坡寺,当时在寺里不好讲罢了。方才带你看的金刚你可记得么,是不是觉得比别处的造像要新?”
好像是吧,他当时哪儿还顾的上看佛像,没注意啊。
谢瑛回首看着佛寺,脸上笼着斜晕,竟带出了几分虔诚庄严的神色:“这是早几年我还没当上卫所千户,刚开始随驾做仪卫时,曾随侍万岁爷驾幸本寺。带你看的那个金刚那时是个黑面金刚,万岁见而笑曰:‘此似火里金刚’。后来那金刚像一夕之间便遭火焚,如今这个像是新塑的。”
明宪宗真非凡人也!
这个乌鸦嘴……太服气了,不愧是天子!
崔燮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闭嘴惊艳。谢瑛倒是一派至诚之色,感慨道:“也不知是金刚感天子之旨而焚此像,还是皇爷身非凡人,能前知佛像将坏之事。”
不过能出这样的异事,想必这寺就是比别处灵验,他们在这里拜过佛、许了愿,终究会有佛菩萨保佑,许他们心想事成的。
两人并辔在城外跑了一路,进城后才各自分开回家。崔燮袖着约会的礼物回到院里,进了门谁也顾不得见,先抱着盒子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闭上眼默默想象着谢瑛在家里悄悄关着门画眼线的模样。
其实男人也化妆啊,现代的男演员上戏、做节目都要化妆,他们国学的同窗们也有带着妆上学的。锦衣卫这么时髦的人物,画画眼线也不算什么大事么?
谢兄画了肯定比那些人都好看。
他躺在床上,摸着那盒子幻想了半天,又打开盒子,拿出盛眼线膏的小瓷盒,想看看有没有用过。拿盒子时,化妆刷和一张纸就飘了下来,直愣愣地砸在床上。
他们为了省成本,当初是用薄纸印制说明书的,这纸怎么看着又厚又重的?莫非是谢兄写了情书,不好意思当面给他,夹在这盒子里了?
崔燮心里一激灵,猛地坐起来,捡起那张纸展开来看——
纸上并无一个字迹,唯独画着一双眼睛,画的不甚熟练,却能看出几分眼熟的□□来。
崔燮双手托着纸,盘坐在床上来回看了不知多久,满脸都是笑意。他把那张画叠起来收进盒子里,藏进了书箱最底层,而后翻身下床拿了铅笔和一沓双层厚纸,用木板支成画架,慢慢打稿。
画他的眼睛,不就是想看见他的意思?不能看见真人,看着画也能聊慰相思嘛。
这副画反正也是下回见面时才能给他,因此崔燮也不着急画,光草稿就改了无数遍,上色时更是精工细描,不惮浪费时间。画中人比他现在的年纪大一点,五官更硬朗、更具成熟稳重的气韵,不全是照着镜影画的,更多的是贴近他前世在照片、录像里看到的自己。
六年之后,他就能长成这个样子了吧?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能感觉到还略带一些婴儿肥,到那时候就应该全褪去了,变成个成熟精干的男人了。
谢瑛会喜欢他这样的变化吗?能不能从画里看出他将来会是那么高大、能给人安全感的人?
他甚至等不到下次休沐,恨不能立刻遣人把这幅图送给谢瑛。可谁知自家的信差还没动身,谢...家就遣了人来寻他,还给他带来了一个算不上太好的消息——
那两位押解徐氏戍边的校尉已从平海卫回来了,还带了他那个二弟崔衡一起回京,坐着船上京的,人正在通州,明日一早即可进京。
作者有话要说:讲“兴”的部分用的是王夫之的理论,参考王夫之《诗广传》诗学思想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