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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暖阁,绪茕坐在榻边,拔出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掌心,看着血珠子冒出来,捏开苏衾的嘴将手掌贴了上去。
血淌进苏衾的口中,喉咙里。
绪茕的心思却飘到了暖阁外,她听见暖阁外的许多声音——
侍卫的脚步声、宦官的声音、还有轮椅转动的声音以及,熟悉的血液雪松味……
像是许多人涌入了隔壁的殿阁之中,有宦官小心翼翼道:“圣上,三皇子带来了。”
还有其他人乱糟糟的声音:“父皇,三弟不是几日前就已经……”
人全都带去了隔壁的殿阁?
隔壁的殿阁并非宫中正殿,只是老皇帝修养用的暖阁而已,看来老皇帝已经病的连下榻也难了。
她闭了闭眼,感应着隔壁的一幅幅挂画,最后凝神在了屏风上的凤鸟之上,却没有睁眼,只是借着凤鸟的耳朵听,免得被无垢和绪慈发现。
“抬起他的头来……”老皇帝虚哑的说。
然后有人走动,像是走到一人身边,抬起了他的头。
殿中有人夸张的惊呼道:“父皇,三弟的眼睛……眼睛竟然正常了!父皇,三弟怎么会突然死而复生,眼睛也跟着恢复正常了?还就在父皇失明之后?”
有人在旁边帮腔。
无外乎是一些,死而复生必定是有妖邪作祟,三皇子是被妖邪附体了,之类的话。
老皇帝已经病到请来丹师救命,自然是对这些妖邪作祟之事深信不疑,早在请无垢和绪慈来之前,宫中就有司天监那一干观测天象的老头儿说,夜观天象有异,皇帝的病乃是妖邪祸乱,所以老皇帝才特特重金请来了绪慈。
如今,三皇子死而复生,双目恢复,正正好的合上了天象之说。
殿外第一场初雪越下越大,已成了鹅毛大雪。
司天监的那一干人,与那位叫“父皇”的皇子,群情激昂,振振有词的连天降大雪也算在了妖邪之上。
听起来,是恨不能立刻将死而复生的三皇子烧了,除妖邪。
这样的情节,她早在宫斗文里看过八百遍了,只是她诧异,三皇子玄微不是从小就是瞎子?还一直住在无人问津的冷宫之中,身边只有一个给他送饭的老宦官。
从他背上的新旧伤口来看,他在宫中过的恐怕连宦官也不如,这样的皇子早就没有竞争皇位的能力了,另一位皇子也没必要为了除掉他浪费什么心思,但听起来那位皇子惶恐的很,一定要三皇子死。
司天监也跟着说,皇帝突然失明一定与三皇子复明有关。
为什么呢?
绪茕仔细听着,却一直没有听到无垢和绪慈说话。
直到老皇帝开口问道:“绪仙师,无垢仙师,两位怎么看?”
无垢才慢悠悠开口说话:“并非妖邪,此乃命数。”他身形动了动道:“圣上,恕我与绪丹师无能,无法医治圣上的病症,今日我与绪丹师便请辞离宫了。”
绪茕想起刚才无垢的随从来跟她说,无垢让她收拾好东西,马上便要离宫了。
想来,无垢来告诉她,司微借着三皇子的身体渡劫之事,就是打算不再插手此事,要带她一道离宫去了。
绪慈也暂时不再查曾经绪仙祖在这里待过的事了?他不是那么想查明这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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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的绪慈坐在轮椅里,忽然抬起了头,一双眼慢慢扫过殿中的所有挂画,画中的一双双眼睛毫无光彩,什么也没找到,他才安下心来。
他不希望绪茕插手这件事,他宁愿立刻离宫,不再追查琼楼之事,也不愿意她继续留在这里。
千年前,他无法阻止师父成为司微的入世之劫,这一次他一定不要重蹈覆辙。
离开这里,司微渡劫本就要承受苦难,挖眼也好,焚烧也好,是他应受的苦难,受尽苦难后,或许他就可以勘破了。
他落眼看向殿中跪着的三皇子玄微,他散乱的乌发下夹杂着几缕银发,他似乎没有在听任何人说话,只是垂着眉睫,用灰色的眼看着自己的手掌。
他在看什么?
绪慈往他的掌心里看过去,瞧见他掌心里躺着一粒细小的……珍珠。
珍珠?
不知为何,绪慈的脑子里闪过绪茕衣袍下,裙摆上坠着的细小珍珠……
他哪里来的珍珠?何时来的珍珠?
绪慈眼神一冷,轮椅上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掌心的那里细小珍珠忽然成了粉末,他毫无波澜的眼睛终于动了一下,望着掌心化成粉末的珍珠灰,像攥紧手掌,那些灰烬却依然被一阵风吹的不留分毫。
绪慈盯着他,越发觉得,离开这里,马上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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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暖阁中,绪茕已经包扎好了自己的手掌,一个小宫女从暖阁一脸困惑的离开。
奇怪,这位绪仙师闲聊问了她两句关于三皇子的事,她没敢说便答什么也不知,可这位绪仙师竟然就赏了她好大一锭金子。
仙师都如此大方的吗?
绪茕推开了窗户,看着小宫女离开,又琢磨了一遍刚才在小宫女心里活动里听到的那些三皇子的剧情。
原来老皇帝对这个三儿子如此冷血冷清,是因为他出生就不详,母亲难产而死,出生那夜宫中突起大火,一直烧到了|太|祖|皇帝的牌位前。
原本|太|祖|皇帝的牌位被宫人从火中抱了出来,却又无端端的在庭院里,被一道雷劈着,自燃了。
而三皇子玄微生下来便双目雪白,没有黑眼珠,只有白眼球,他不会啼哭,不会笑,甚至三四岁了还不会开口说话,没有味觉。
所以他从小就被当成不祥之人,被养在他母亲的宫殿中,常年不被允许外出,老皇帝也不愿意见这个儿子,渐渐的所有人都忘了这个皇子。
他身边伺候的老奴也渐渐只剩下一个送饭的。
在他出生之前,他的母亲也算是宠妃,恃宠生娇得罪了皇后,他母亲刚怀上他时,有司天监预言紫微帝星异动,乃是帝王转世之相。
老皇帝那时就亲自为他取名:玄微。
若不是他出生后如此不详,必定成为皇后的眼中钉,他也很难活到这么大。
刚才说要挖眼焚烧的皇子,正是皇后的儿子,二皇子玄宁,他才刚刚被立为太子。
而三皇子在这个时候死而复生,还双目恢复正常了,他必定是要想尽办法除掉三皇子。
有点难。
老皇帝不喜欢,太子又名正言顺,势力稳固。
这样的三皇子,别说逆袭成为皇帝,如今先活下来都有点难。
绪茕抬头看着漫天大雪,老皇帝如此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要想扭转他的想法几乎不可能,他已经认定了这个儿子不详,妖邪附体,害他突发疾病双目失明……
那……
她手指敲了一下窗棂,转身进了暖阁里,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苏衾,从储物袋中将黑蛋掏了出来,敲了敲它的壳:“听的到我说话吗?”
黑蛋在她掌心里晃了晃。
——[就这般望着你\\难免我愁愁……你呀你冻我心房酸我眼眶一生的伤……]
哟,听见了。
绪茕被它的bgm逗乐了,听着bgm是在生气啊?还冻心房,酸眼眶。
“你是不是想我把你孵出来?”绪茕猜测,这位旧弟子的封印可能就是从蛋里孵出来?
它立刻在她掌心立了起来,激动的抖了抖。
——[像一个陷阱\\却从未犹豫相信\\你真的愿意\\就请给我惊喜!]
绪茕托着它,更想笑了,它的bgm还挺多挺合适,“孵出来可以,但我需要一样东西,你不是妖界少主吗?你有龙吗?”
黑蛋定了住。
“没龙,蛟也行。”绪茕想,龙算妖怪吗?
她又说:“真不行,凤凰也可以。”她对着黑蛋挤眉弄眼的笑道:“给我整一个,我就孵你。”
黑蛋定定的在她掌心里,忽然歪靠在了她的手指上。
——[Mygod你别再对我笑\\笑得我的小心脏在扑通乱跳\\我不敢抬头害羞到脸红通通\\就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
绪茕愣了一下,险些被一颗蛋给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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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怎么下的这么大,片刻的功夫已将殿外铺满,厚厚的一层。
老皇帝还想再阻拦无垢和绪慈离宫,殿外忽然有宫人惊呼了一声,“啊!那是……”
不安的绪慈慌忙抬头朝外看了出去,只见白雪茫茫的大殿之外,忽然霞光万丈,将银雪和阴沉沉的天照亮,一寸寸的映进了大殿,一阵风“呼”的一声将厚重的殿门推开,那红光直接闯了进来,红光之中一对披着霞光的凤凰绕在殿外的皑皑白雪之上。
那是……神鸟凤凰?怎么突然出现在此?
“快禀告圣上!”殿外跪倒了一片宫人。
殿中众人齐齐看出来,也被这副景象惊呆了。
老皇帝瞧不见,只听见那些声音,侧头问道:“出什么事了?外面是何事……”
“圣上!”宦官急急进来跪下,刚要回禀,外面突然飞来两只神鸟,就听殿外一声龙吟,震的整座大殿颤抖。
这下连无垢也惊了,殿外的两只神鸟凤凰之上,一条披着青光的龙腾飞盘旋。
那是……青蛟?
无垢惊讶的看向了绪慈,为何神鸟凤凰和青蛟会突然齐齐出现在这里?
紧接着,让他更吃惊的一幕发生了,无数飞鸟齐鸣,鸡叫狗吠……吵闹的像是要将这皇宫掀了一般,声势浩大,热闹非凡。
这不对啊,从来没有凤凰神鸟和小蛟龙一起出现的……
“是龙!”司天监的几位惊的后退半步,盯着殿外腾飞的龙道:“圣上,是神鸟凤凰和神龙!”
老皇帝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扶住身旁的宫人便要下榻。
满殿的人皆被殿外的景象震撼,只有殿中跪着的玄微没有动,也没有回头去了,他看着空荡荡的掌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不对。”无垢低低对屏风后的绪慈说了一句,见绪慈要出去,伸手推着他的轮椅,想将他退出去。
殿外已又传来一声兽鸣。
“是蛇是蛇!蛇上有个……人!”
一条比蛟龙小一些的雪白银蛇穿过蛟龙和凤凰,披着万丈霞光冲到了大殿门口,吐着猩红的舌头似是要直接冲进来,将大殿中的众人吓的齐齐后退,惊呼救驾。
那条雪蛇却堪堪止在殿门口,一个人从它身上飞身落下,黑金的长袍,广袖翩跹,如同一只展翼的蝶。
她踏进了殿中,抬袖一挥,偌大的雪蛇突地变小,惊鸿一般窜入了她的衣袖中。
绪茕……
轮椅上的绪慈盯着外面的人,转动轮椅就要冲出去。
却被无垢止了住,“你不能和她会面。”无垢按着他的肩膀低声说:“恐怕你已阻止不了了。”
绪慈盯着外面的绪茕带着一身白雪,踏着霞光步入殿中,她的衣袍之下坠着的珍珠熠熠生辉,他心宛如跌进了冰窟谷底,那里珍珠……是她的吗?
“你……是何人?”殿中的太子玄宁看着一步步走进来的绪茕问道,目光从她的身上到她的脸上,定了定。
无垢拍了一下绪慈的肩膀,让他坐好,替他走出了屏风,道:“圣上,这位是与我同来的正派掌门绪仙师。”他叹了口气,意外又不意外,这样大的阵仗,恐怕也只有绪茕敢。
修道之人,不可打破凡间迹象、命数,绪茕知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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