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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电显示:顾让。
发生那晚的事情后,她再没有去过顾家,也没有再联系他。
他也是。
这是他第一次联系她。
秦蝉看着屏幕,看了很久,没有接通。直到通话自动断开,铃声停止。
可很快,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秦蝉吐出一口气,最终接通了电话,将手机放在耳边,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着。
通话那端也很安静,只隐隐传来几声浅淡的呼吸声。
也许过了一分钟,也许更久,顾让率先打破了寂静,声音嘶哑,却又带着丝温柔与坚定:“我有话想对你说,秦蝉。”
“很重要。”
秦蝉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半小时后,我回名轩公寓。”
“好。”
秦蝉将手机放在一旁。
她不怀疑是顾让让寰永取消了和新亚的合作,他不是这样的人。
她知道,更大的可能,是顾老爷子暗中调查了顾让,发现了这件事。
顾老爷子即便已近八十,那双眼睛的迸出的凌厉,却是从大风大浪里历练出来的。
秦蝉直接开车回了公寓,却没想到,会在公寓门前,遇见一个自己久未再见的人——温盈可。
她如今穿着浅色的休闲正装,原本温柔的长发也扎了起来,却仍能让人一眼看出,是个还没经过社会洗礼的实习生。
见到秦蝉,温盈可的脸色有些白,却依旧咬了咬唇走到她面前:“秦小姐,你和顾让之间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
秦蝉看着她:“温同学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她用顾母威胁着顾让,和她签了六个月的合约。
而温盈可,是她棒打鸳鸯的其中一个。
“不只是那个,”温盈可抬头看着她,“还有你用钱买顾让的时间,让他和你在一起,甚至用钱羞辱他,只为了……为了戏弄他!”
秦蝉微微垂下眼神,语气淡淡的:“是吗,温同学知道的真多。”
她给顾让钱这种事,连徐骏意都不知道,温盈可却知道了。
得多信任啊……
“秦小姐,你这样用尽手段地强迫他,只会让人觉得不齿。”温盈可的眼圈有些红,“顾让他是个人,不是你戏耍的对象。”
秦蝉安静地站在原地,看了眼温盈可身前写着“华悦”的工牌:“温同学,那你知不知道,只要我一通电话,你就会丢掉你现在的工作?”
温盈可脸色微白:“秦小姐,你只会威胁人罢了。”
“如果不是你,顾让他本应该是最优秀的天之骄子,他会和合适的人,谈一场两情相悦的恋爱,而不是被人逼迫着,出卖他的感情!”
温盈可的声音铿锵有力。
秦蝉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转身走进公寓楼。
她的确只会威胁人。
卑鄙地,用尽手段地去威胁人。
今天的天气很阴沉,天空也灰蒙蒙的。
明明才下午三点,却仿佛已近黄昏。
公寓楼的走廊一片昏暗。
秦蝉在走廊里待了一会儿,直到情绪平复下来,才缓步朝自己的公寓走去。
输入密码,开门,将手包放在玄关处。
顺理成章的动作,在看见公寓里沙发上坐着的人影时停住了。
顾让就坐在那里,只穿着件单薄的白色毛衣,脸色苍白,神色有些怔忡,干净清媚的眉眼在昏沉的天色映衬下,染上一股莫名的疏冷,浑身被死寂包裹着。
而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秦蝉曾经调查过他的、印着他年幼时照片的旧报纸,以及一份关于“顾谦”的详细资料。
秦蝉愣了下,手不觉紧攥着,指甲用力嵌入掌心。
她突然想起曾经有一天,她半是胁迫地揽着他的后颈,暧昧地对他说,以后你可以直接来这里,反正你知道密码。
却没想到,他第一次主动前来,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等很久了?”秦蝉走上前,声音竭力维持着平静。
顾让没有动,目光仍定定地看着茶几上的文件,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打电话时,我就在公寓楼下。”
秦蝉听着他语气里的冷淡,安静了很久:“你想说什么?”
“顾海予找我了。”顾让平静地说。
顾海予,寰永的董事长。
他说,他是他的爷爷。
最初,他只觉得荒诞,可当血缘鉴定结果出来,一切都是真的。
秦蝉没有诧异,仍坐在那里看着他。
顾让抬眸迎上她的目光,唇动了动,声音沙哑:“你早就调查过我?”
茶几上这些文件上的调查日期,是顾母心脏病发住院的那段时间,也是他答应与她签订合约的那几天,更是新亚决定和寰永合作的时间。
秦蝉看了眼桌上的文件,没有否认。
她的确对顾让起过疑心,可是这疑心,在知道顾母也姓顾的时候,便被打散了。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老天竟然这么爱开玩笑。
顾让看着秦蝉沉静的神色,静默半晌:“所以,你从头到尾都知道,我是顾家的人,才会和我签订了那份六个月的合约?为了接近我,促进新亚和寰永的合作?”
秦蝉看着顾让,看着他清瘦苍白的脸,看着他的眼神冷静到没有一丝波动。
良久,她收回目光,将手机放在茶几上。
这一瞬间,秦蝉莫名想起来温盈可的话。
他本该和合适的人,拥有一段两情相悦的爱情。
秦蝉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威胁人很没有意思,强求来的感情也很没有意思。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用尽了手段耍尽了心机,到头来还是不喜欢。
“秦蝉,回答我。”顾让沉声道。
秦蝉凝望着他:“你想听怎样的答案?”
顾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眼尾隐隐泛着红,紧盯着她:“如果寰永绝不会和新亚合作呢?”
秦蝉这一次没有开口,她只是在沉思着,大概足有一分钟,她抬头看着他:“顾让,我们把合约取消吧。”
顾让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下,死死望着她,许久嘲讽地笑了一声:“秦蝉,在你心里,有什么是不需要钱来衡量的呢?”
一顿午餐的时间,一个拥抱,一个吻,一段感情……
都可以被具象的钱所取代。
从来都是玩玩而已。
如今,没有价值了,就可以被随意抛开。
秦蝉起身走进卧室,拿出曾经签好的合约文件:“当初一式三份,律师那里,我会让他将文件销毁,这一份……”
并不厚的文件,在她的手中被撕成了两半。
纸页被撕碎的滋滋啦啦的响声,在空寂的客厅隐约回荡着。
“秦蝉!”顾让哑着嗓音厉声唤她。
秦蝉将撕碎的文件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中:“顾同学,恭喜你,自由了。”
顾让死死地看着她,就连左耳耳垂鲜红的红痣暗淡了许多。
他的眼中有自嘲,有愤恨,到最后变成浓郁的、化不开的漆黑冰冷。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秦蝉,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从没与你相识过。”
秦蝉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这个自己曾无比庆幸遇到过、被保护过的少年,在此时,说希望与她从没相识。
秦蝉将喉咙里翻涌的情绪咽了下去,而后扯起一抹笑来:“那挺好。”
顾让走了。
头也不回地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秦蝉仍站在茶几前,任由空气里最后一缕淡淡的薄荷冷香逐渐散去,空气中只剩下一片冷清。
仿佛连呼吸都有了回音。
秦蝉转身坐在沙发上,轻轻地蜷起膝盖,窝在角落。
她又一次想起了当初的那株昙花。
可是顾让不是昙花。
昙花凋零,她只是惋惜和失落。
昙花没有刺,不会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