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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是草木、动物和人类皆大欢喜的时节。

    春天,她像个刚刚睡醒的孩子,欣欣然睁开了眼睛。

    春风,吹过大地,冰雪融化了,小草俏皮地钻了出来。

    春风,掠过树干,树枝你追我赶地挤出了嫩芽儿。

    “吹面不寒杨柳风。”春天,像孩子的母亲,无所不到地抚摸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春风里,空气中,酝酿着新的泥土气息,混杂着青草的芳香。

    啊!春天,1971年的春天,欣欣然地来了。听!鸟儿们那清脆、婉转、动人地叽啾着,伴随着轻风在太空中回荡;看!拖拉机过后,那轻绵绵、平坦坦的土地,在阳光的映照下,放射着黝黑的光泽,飘散着泥土特有的芳香。

    春耕,紧张而又繁忙的春耕就在这个时节开始了。

    这天,太阳还没露出笑脸,社员们便聚集在生产队的屋里,等候队长分工。

    麻兴福站在地中间,亮着大嗓门在分派着活儿。

    “王二虎,你他妈的踩底格子。”

    “行。”

    “聂小华,这个踩格子。”

    “恩。”

    “孙玉君,这个……”

    “说吧,说吧,这个什么呀?”

    “这个滤粪!”

    “这个行!”

    人们忍不住笑了起来。鼓了一肚气的麻兴福好不容易等到人们静下来。

    “王坚,这个你想干啥?”

    “怎么我想干啥?你让我干啥就干啥呗。”

    “哼!真是初生的牛犊,这个好大的口气!”麻兴福一下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于是,全神贯注地说:“这个可不比你偷亲那么容易。这个滤粪!”

    王坚给怔住了。一个人的积极因素存在于人的本身。做领导的看不到这一点,不对人采取尊重、信任和关怀的态度,任凭你本领多么高超,也激发不出人的积极性来。这一点当了几年队长的麻兴福,总不会不知道吧?

    “我看你老麻是踹扁了的窝窝头——也不是什么好饼!”孙玉君看不过眼,歪着脑袋看着麻兴福说了这么一句。

    “你这个……”

    “我这个咋了?告诉你,你的短处别人要是揭,你们家就得出人命。这个你信不信?”

    孙玉君一出场,总要有好戏看的。人们呼啦地一下围了过来。麻兴福一看矛头不对,红着脸边往外挤边喊着:

    “走!走!这个快出工啊!”

    春耕最苦最累的话,那要数捋粪的。种地,要抓粪。耕地,要两个人交替着跟着耲耙跑。就是膀大腰圆的壮汉子,也要跑得上气接不着下气。今天麻兴福分派王坚干这么重的活,实在叫人不解,但又都敢怒不敢言。

    六副耲耙前行,后边跟着四十八个男女社员,一条龙似的向东南地走去。

    徐万走在队伍中间。他身背着点葫芦,像个披挂兵甲、出征应战的老将。右手拿着打葫芦棍儿,恰似一把指挥官的战刀。

    说也怪,无论是在大队那会儿,还是回队这几年,每到春耕,他总是要抢个点葫芦,并且还要亲自挑选几个老把式。

    麻兴福对此从不干涉。尽管马天才对徐万恨之入骨。首先他清楚,徐万的举止并不是拆他队长的台。

    徐万的腿走得很吃力。一条在走,另一条却嘭嘭的叩着地。他回过头冲着默不做声的王坚,关切地问:

    “你觉得滤粪行不行?”

    “行。”王坚紧走几步赶上他,笑笑说:“不学什么时候也不行。”

    “不行咱俩换一下,你替我扶耙。”

    说话的人从王坚的后边赶上前,他一手夹着纸烟,一手提着一根短鞭。

    “我可以。”

    “刚出学校门,这不是一般的活呀,不行就说一声。”

    他,叫王忠厚。今年三十岁。高高的个儿,虽说身体不胖,却长得很结实。大方脸膛,黑里透红;一双大眼,黑白分明。他住在王坚家的东院,两家只一墙之隔。他的为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忠厚老实。用老农的话讲,那叫心眼不坏。他在队里是位年轻的赶车“老把式”,又是赶头车的,还参加了队委会。

    因他为人忠厚,所以在生产队很有人缘。只有一点让小青年们不乐意。他不许任何人捅咕他的马车。就是夜里谁家要去接老牛婆,他即使睡熟,只要有人来取马鞍子和套包,他穿上衣服就去。他很少抽打自己的马,谁要故意抽他用的马,他就要粗着脖子红着脸骂祖宗。

    这会儿,他眯缝起双眼欣赏起自己耙上的三匹马来。有人说,人多力量大,天大的困难也不怕。他才不信呢!要他说:那叫人多马也行,到秋才能满堂红。不对?种地要马,耥地要马,打场要马,送粮还要马,这人活着,是和马分不开的。他正想得入神儿,突然听见徐万说:

    “王坚,以后对麻兴福,你要长点心眼儿,说得在理儿,就听;说得不在理儿,该顶的也别含糊。他呀,都让老婆给教坏了。上边来人,恨不得叫人家爷爷。对待社员,动不动就骂娘。妇女们说得好,逢人被当驴,当驴都白肚皮。过去我听着,觉得别扭。现在想想,也还真是那么回事。唉!当领导的,无论对待什么事,不光要考虑到前因,同时也要考虑到它的后果。没有目的地乱想蛮干,脱离群众去胡搞六弄,哪有资格当干部?还说什么‘你要我不要,不要白不要,白要谁不要。’这话出自干部的嘴里,多叫人痛心呀!”

    “这种人为造成的损失,只要社员们齐心,会计把住关,再有个好保管,我觉得是能制止住的。”王坚思索着说。

    “那个老黄会计,病病歪歪的,连气都拔不上来,就是把着账本不丢手,真急人。”王忠厚惆怅地说。

    “猴屎稀——坏肠子!”孙玉君用铁锹挑着粪积子扛在肩头,跑过来就插上了嘴:“账里八成有油水可捞。哼!就是晃着膀子捞,也是有天没日头了。这两天不停地挂着点滴,说不定冬天不到就去阎王爷那报到了呢。”

    “也真没大闹头了。明个我抽空去找找魏三乐。会计与队长不一样,那有手续跟着呢,真要到不省人事时再着手找人接账,善后的是非扎手不可。”徐万忧愁地说着,不由得长长叹息了一声。

    “这是个紧要的关口,麻兴福非插手不可。咱们在一旁不过是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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