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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他换上了锦色织袍,玄青色的领口刺绣银丝,深浅相宜。云雀金炉燃着安魂静息的香覃,自口中绕出缕缕浮云烟气。他长发未束,凌乱落至肩前,她持着云梳予他梳过,以玉簪别起最简单的髻。
这是每日清晨,她持续未断的忙碌。
为他擦洗身子,更衣翻身,别发梳整。已是十一日。
殿门轻启,是崇之端着亲手熬好的汤药入来,这几日每日夜深才由李弈请来宫外的郎中观诊,她已想好,至最后那日便予郎中一笔封口费逐离京师。
崇之将药端上,声音低弱:“元老王公便好似商量好了,今日也未有来上朝的人。只几位文臣来了便也走了。”
冯善伊点头,唇侧弯了弯:“很好。”
昏时,李弈入。同行是一个由人五花大绑的甲胄禁卫,嘴角淌着血,满目不羁。李弈将他一脚踢跪于地,掀袍坐于侧桌前,端起茶盏灌入两口冷水,朝开殿门的崇之一仰首:“叫娘娘来。”
风帐之上的云纹浮起又落,冯善伊持着一身赤狸长袍正走至殿中,睨了眼李弈,才又看去由两侧羽林郎按跪在地的那人,她记得这眸子,便是之前于西城门那拉弓出箭欲射杀她的禁卫。
她命两羽林郎退避,弯下身来,抬指勾起那禁卫下巴,他口中的血滴滴滑落入她葱白的指隙。她略嫌恶地撇撇嘴,拾起帕子予他擦着,不急不缓着:“皇帝的随行禁卫军安有不听指令的好身手?!”
那禁卫别过脸去,半脸沉入微弱的烛火光芒中:“臣只是听凭太后差遣。”
“噢?”冯善伊挑眉笑,“予你发令的上头是谁?”
男子仰头,口中咽了咽,刀唇深抿:“扶风公李昕。”
这名字倒也不陌生,她又道:“当及安扶公之前,你可能指认?!”
高高昂起的头定定落下,他答了一声:“臣可以。”
冯善伊不做他言,只命羽林郎将其带下。那男人由殿中拖走时,微以回首窥探她的目中藏着分明一丝寒冷的笑意。她端起杯盏由茶盖间隐隐掠出的视线正睨到那深色,茶盏后于是浮起另一丝冷笑。落盏起身,她朝去殿上玉案前站稳,案上高一摞低一处的奏章已按序归纳稳妥,有未来得及批文回示,也有判过却未发出去的。刺花冷袖正以滑过,她拾起一卷淡无声息地随眼看去。
李弈立于殿中,有些不解:“才杀了一个乐平王,如今又想动扶风公的主意了?!”
她由卷中抬起一眼,坦然点头:“确有这想法。”
“李昕是常太后的心腹。若是此时动李昕,太后那——”
“太后那里如今也不敢大动静。”她答了一声,“再且,我好容易找到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动李昕,实在不忍心放过。”
“你的意思?”
“那禁卫在说谎。常太后的确有格杀勿论的密旨,但至少,令那禁卫赶于拓跋濬车辇至前城下夺我命的人,不是她,也并非李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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