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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平心静气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冯善伊无所谓地笑:“我输了。”
“你没有输。”李申摇头,惆怅一笑,“你只是,没有赢过我。”
或许,她自己也实在赢得不光彩。
如果不是借着自己肚子里那些前人的智慧,她绝赢不了冯善伊。
冯善伊的赢,不在谋略,而在攻心。她那一双天下至明的眸眼,能看清最善最恶,将最能打动人心的事物捧在世人面前,莫非拓跋濬,便是自己,也动摇了。
“想赢,就要不则手段。”李申渐渐移开目光,“下一次,也不要被我赢得太惨。”
冯善伊目送她离开,迟迟不动步,实则,她在等一个人。
等那个尊贵的太后娘娘下殿。
隔着一扇珠帘,面容模糊不清。殿中只剩二人。
冯善伊道:“是我过去,还是您出来。”
太后迟疑后,还是踱出来,立在殿上,居高临下望着她。
常太后的声音此刻只剩柔软,静得能化成一滩温水:“我出生在娘娘庙。那时候娘娘庙就有贵人品了。”
冯善伊点头,表示理解。
常太后缓步下殿,落在她身侧,只目光一瞟,声音很淡:“你果然很像你母亲。”
“您认得我母亲。”
常太后笑而不语,那时的她们,一如现在的冯善伊和李申。命运相似得诡秘,或许这就是缘分和血脉的牵连吧。风,微冷,她持着袖,一步一出:“我如今有些喜欢你了。”
冯善伊转身,望着她背影:“再喜欢,也是敌我阵线分明,您始终不能看着我赢。”
常太后慢悠悠地走出大殿,萦绕清冷的日光。她微微笑着,云舒,我既是赢过了你,也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输了你的女儿不是。不过,你的孩子,果真像你,实在可爱。为什么,我们三人同生不同命,都是娘娘庙的孤儿,都是一无所有的贱籍。
我们喝得是同一碗贵人品,却只有我迟迟做不得贵人。你成了京城最有名的舞姬,公子少爷捧着你,世家名门争先要纳你做妻妾,就连我追慕那么久的男人都想娶你。便是姐姐也做得世家的掌事嬷嬷,吃的穿的皆是那样好,好得让我羡慕让我嫉妒。
那个时候,只有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求你也让我随去东宫侍奉那些千金之贵的主子们。你就那么应了,一应可知道,自己的善心成为我滋生歹毒的温床。那之后,我毁了你,也毁了自己,毁了姐妹情谊,更毁了年少时共同的愿景。
姐姐至死也不肯原谅我,她说得对,我是不值得原谅的人。
然而我终于还是得到了你们一生所享不到的荣宠,最后的贵人,不是姐姐,也不是你傅云舒,是我,常阿奴。如今,我拥有一切,却依然一无所有。
“阿奴,你幸福吗?不用内疚,不用悔恨,只要幸福就足够偿还我了。”
甫一声飘来,常太后猛然转身,望着空荡荡的后廊,静的只剩风声呜咽。傅云舒,我便是最厌恶你这般惺惺作态的善良,和那个女人一样。所以,你们都活不了,善良得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冷冽滑入眼中,泪在晃动,她扶着廊柱捂紧胸口缓缓蹲下。如是内疚悔恨都还不起,可是这一生都偿还不尽了......
冯善伊背上负了一根荆条回昱文殿,打算负荆请罪。昨夜绿荷三番两次说她那贵人粥对红烧鱼的策略不靠谱,她当耳旁风自以为是后如今果是首战告败。退殿后,即是遣派顺喜寻了一支荆条,拔去毛刺,负于肩后一路溜回去。
入得昱文殿,静得厉害。她转了几圈,不见人影,便入佛堂,看见桌案前正翻弄佛经的背影极为熟悉。掰着手指算,拓跋濬有多日子没入她小佛堂了。如今乍献身,俨然有些奇特。
他翻弄经卷的声音很轻,清冷舒隽的侧身立在案前,修长的手指顺着卷中文字缓缓滑下,口中随着淡念出声。
她于是将脚步落得更轻,躲了帘子后。
拓跋濬放下经书,一阵安静后,懒洋洋的声音绕出来:“背上插了草,是打算卖身吗?”
冯善伊探出身来:“这是荆条。”
拓跋濬哧得一笑,走了她身前,折过荆条:“除了刺,也能叫荆?”
便连负荆请罪,也欠着诚意,他着实不知该如何说她。
“我知道,你今日很生气。”冯善伊理亏,转过身去添蜡烛,直到燃起了第五支,手里借火的蜡烛垂滴了烫蜡,她呲了一声,甩下蜡烛踩灭。蜡如红泪,缠绕指节。
拓跋濬不知何时挡在她身前,举起她染蜡的手指轻柔地摩挲着,他凝着那蜡印,温暖的红。
冯善伊欲抽出手来,反由他握得更紧。他一手漫上她臂,直攀入她下巴,小巧而清瘦,似乎泥捏出的娃娃,一握即碎,然后,却总比自己想象中更牢固。冯善伊,是个很能经受折腾的女人。不知何时,他脑子里竟衍生出这般念想。所以,她总是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很不同。
他的清冷的呼吸落了她额顶,渐有些发痒,她挑眉看去,目光全是疑惑。
他扬手覆住她的眼,声音一低:“我的确恼得不行,你少得意。”
她顾得他后半句,也未来得及去在意他前半句的我。
“我输了,又有什么得意。”
他敛笑,呼吸由清冷至灼热,声微哑:“你输了,也赢了。”
“莫不是绿荷拦着我,我肯定能赢。只怕你会更气。不单你气,百官也要疯了。”冯善伊又想起了自己的肉刑五器,正心疼着,于是抱怨。
拓跋濬一把松开她,坐回案前,随手又去翻经卷:“什么意思?”
冯善伊将她那肉刑五器原委一一道来,拓跋濬由惊起怒,摔了几只碗,再转为淡定,撑额于桌前憋闷不言。满殿灯火忽明忽暗,便如帝王心境喜怒难握。
她坐在角落里,盯着昨晚下了一半的棋盘:“我险些赢了。”
他哼了声,站起身来,走至棋案前,袖笼中随意丢出白子儿:“险些也将满殿朝臣尽得罪。”
她似乎未觉得有什么,如今已走至这一步,倒可以坦白。黑子擒了两指间,轻抬巧睫,盈盈笑着:“有朝之日,我会把他们一一得罪的。”
拓跋濬淡笑:“来日再说。”
还会有来日吗?她,真的不会输吗?
拓跋濬抬手指了棋盘正中:“哦?输了。”
她不服,连忙看去,心算输子,越算越输,于是心起迷乱,率先在心底虚了,才会全漏于棋盘的走势。一盘好棋,竟是让自己毁了。满手胡乱扫走棋子,输棋,便毁盘,这是她的冯氏耍赖做法。
拓跋濬自看不过,连忙出手去挡,与她交腕制衡。
匆乱中,他反手一握,紧住她腕子,粗糙的大拇指摩挲着她的,目光渐渐沉寂。
她直视他沉暗的目光,辨不出是溪水静潭,还是惊涛骇浪,他的神情思索尽藏在团团云雾之后,难望入底。只是瞪大了眼看着他,从他褐黑的瞳中恰也看得清自己圆圆的一双杏目,格外明亮。
“闭眼。”他依然阴冷,言语森森。
她由他目光骇住,下意识阖目。只是瞬间,便感受到他凉凉的鼻息浮在脸前,有些痒,于是轻抖了几下睫毛。眸间忽然一暖,竟似有一物温软贴上。
他捧起她的脸,手顺着脖颈的曲线滑下,将吻缓落入她眸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