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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进退自如了。
“陆氏那里,给我看好了,断不许出什么岔子!”
“是。”青玉觑着太后的脸色,陪笑道,“都说陆宝林怀的是个皇子,只要平安生下来,皇上就有了子嗣了。”
“还有三四个月呢。”太后淡淡地道,“这时候就说是皇子,也做不得准。”
青玉知道太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实在盼着是个皇子,便笑道:“陆宝林肚子尖尖的,见过的人都说是男胎呢。”
其实不只看肚子,太后叫太医院院使去诊过,也说有六七成是个男胎。太后虽然知道孩子不生下来便不能确定,然而院使是有经验的,人又谨慎,他说六七成,那差不多就是九成的可能了。
青玉见太后露了点笑容,心里才松了口气。这两年来太后实在是老了许多,她每日给太后梳头,就见白发越来越多。
太后素来保养得好,日子过得又舒心,虽说年纪不小,白发却极少,偶尔有一根半根,梳头时在黑发里一藏就行了,谁也看不出来。然而就这一两年间,太后的白发越来越多,尤其是两鬓,开始费些工夫还能藏得住,现在却是再怎么想法子也不能全藏起来了。
这一点,连承恩伯于思睿也发现了,没见他如今进宫比从前频繁,还听了太后的话,将府里的姬妾悄悄遣散了一部分,又开始挑选过继的男童。只皇后一个人还什么都没发现,闹腾得倒更厉害了。这若是陆宝林真生下了皇子,也不知皇后是会就此安生,还是仗着手中有皇子,就闹得更厉害?
青玉胡思乱想着,服侍太后歇下,自己出去找人了。既然太后说要在郡王妃回来之前就将袁淑妃肚里的胎儿处置了,那可得快一点儿。毕竟钟秀宫被皇帝看得牢牢的,纵然太后在后宫多年,到处都安插了人手,但要做这样的手脚也费点儿工夫。幸好福州知府听说伤得极重,就算郡王妃过去,没有十几日怕也回不来,总还是有时间的。
然而事情总是跟人们想的不大一样,桃华出门六天,就回了京城。
“果然是救不了?”沈数正在书房里跟邬正说话,闻听桃华回来,急忙回房,一见桃华的脸色,就知道崔知府定然是不好了。
“伤口没有处理干净。”桃华摇了摇头。
崔知府是厌氧菌感染,外头的伤口不大,但内里已经有大面积组织坏死,桃华最终冒险采取了切除坏死组织的办法,但崔知府身体已经很弱,在做过手术后几小时就身亡了。
沈数嘴唇动了动,但看桃华疲惫的神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你快洗漱一下,好好休息,我去宫里给皇上回一声。”太医院院使已经回宫复命了,桃华按说只是个帮忙的,用不着专门进宫。然而人回来了,去跟皇帝回个话也是应该的,免得被人说失礼。
桃华怎会没看到他的神情,微微一笑:“你是怕有人说崔知府是我治死的?”毕竟她见到崔知府的时候,他还用参片吊着一口气,而等她做完手术就死了,没人趁机生事才怪呢。
沈数握了握她的手:“我知道你是想救他的命。但是外头的人……再说,崔家只怕也……”他现在可信不过崔家这些人。
“崔家应该说不出什么。”桃华靠在他肩上,这几天赶路也颠得骨头都要散了,一个手术更做得身心俱疲。毕竟她不是专业的外科医生,在医学院虽然也上过课,在西北又借着丁郎中授课的机会重新复习了一遍,可非专业就是非专业,不能比的。
“为什么?”沈数皱眉,“你不可将人想得太好。崔家母女……”桃华当街救人,都能让她们怨恨,更不用说这次崔知府死了,崔家的天就塌了。
“崔敬与我们同去的。”桃华淡淡一笑,“我跟他签了一份《手术协议书》。”在西北的时候她就想推出这个东西的,然而那时候主要是给伤兵治疗,没人找麻烦,后来又因为推广种痘的事回了京城,竟没顾得上。
“什么书?”沈数就算在桃华这里听过不少新鲜词汇,一时也没搞明白。
“就是写明了做这个手术的原因,病人当时的身体状况,手术做完后可能会出现什么情况……”桃华叹了口气,“崔敬看了这些之后,仍旧同意做这手术,签字画押,我才动手的。一式三份,一份在崔敬手中,一份在我这里,另一份由院使上禀皇上了。”
“还有这种东西?”沈数有些惊讶,“你如何想到的?”
桃华心想这个在前世简直不稀罕,嘴上却道:“其实在西北时我就想过此事。外头做生意也要订个契书,那还只是银钱之事,像这人命大事,反而空口无凭,岂不荒唐?”老实说,她也不怎么放心崔家人。竭尽全力为病人医治,不因为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名声就放弃一些方法,这是医者的良心,然而也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能随便就被白眼狼咬一口。
沈数舒了口气:“这便好了,我进宫再与皇上说一声,你且歇着吧。”他顿了一顿,转身走了一步又转回来,握着桃华的手道,“我知道你尽力了。”
桃华把头抵在他肩上,低声说:“其实我做那个手术时就知道多半还是不成的。”没有无菌室,没有抗生素,创口面积如此巨大,能活下来的百中无一,何况崔知府已经高烧数日,本就奄奄一息了。就像在西北时,因为缺乏药物和设备,也有许多伤兵在他们全力救治之后,仍旧死去……
沈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能感觉到桃华的无力和难过,但是毫无办法。想了半天,他只能说:“你已经救活许多人了……”
桃华因为他的话笑了一下,坐直身子:“是的。”她已经尽力救活了很多人,以后还会尽力再救更多的人,对一个医者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此刻,崔府之中却是一片哭声。崔夫人眼睛都有些发直,扯着两个儿子不松手:“怎么,老爷怎么就去了呢?不是说,不是说人还活着吗?太医院院使和郡王妃都去了,怎么人反倒没了?”
崔敬这来来回回的也是身心俱疲,强忍着悲痛道:“父亲身子实在太虚,院使看了也是束手无策,郡王妃说要试试手术,将伤处腐坏的肉剜去……”他说到这里已经不忍心往下说。当时剜下的肉他是看过一眼的,好大一堆,什么人身上挖下这么一大块怕也不能活了……
“将肉剜去?”旁边的崔幼婉突然抬起头来,“父亲身子本来就虚,如何还能再剜肉?这,这该不会是因为剜了肉才……”
崔家的次子崔敏是一直守在崔知府身边,又陪着人往京城来的,对崔知府的病情知道得最为清楚,听小妹这样说,便摇头道:“郡王妃说,若是不试试这法子,父亲也——拖不了多久……”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崔幼婉呼地站起来,“她难道是神仙不成?可是细算算,她有多少治不好的人?竹青还不是死了?就是在西北,听说她也没治好那什么炭疽和天花啊!”
崔敏皱眉道:“妹妹,话不能这般说。当时福州城里所有的郎中都不敢下药,院使也……”如果不是院使也表示只能准备后事,他们兄弟两个也不能让郡王妃动那个手术啊。
崔幼婉眼里却迸出冷光来:“院使?院使怕跟她是一伙的吧?当初在西苑行宫承恩伯暴病,院使开始也未治好,后来忽然改了方子人就活了,听说是收到了一张纸条。”
崔夫人怔了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崔幼婉窒了一窒。她当时是为了打听沈数的行踪,拿自己的私房买通了行宫的宫人,纸条的事儿是那宫人无意中看见的,因为拿了崔幼婉的银钱,又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便拿些别的来充数。
说起来这件事也是无巧不成书,宫人的确发现院使收到一张纸条,可这纸条是从哪里递出来的,她并不真的知晓,只是凭着当时桃华就住在附近,随口臆测,应付崔幼婉罢了。横竖空口无凭,就算崔幼婉拿这事儿去说,她也可以不承认。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巧,这宫人臆测的答案居然就是真的。而崔幼婉又恰好真的相信了她的话……
“妹妹,此事口说无凭……”崔敏还是觉得不对,“毕竟郡王妃从京城赶去为父亲诊治,是一片仁心……”人家是王妃,不是郎中啊。
“那是皇上有旨意,她才去的!”崔幼婉立刻反驳,“当时在郡王府里,她根本就不想去。母亲那样求她,她还不是先要治竹青那丫头?结果怎么样?竹青根本治不活!”
“别再提竹青了。”崔夫人瞪了女儿一眼,竹青的死跟崔幼婉脱不开关系,这避都避不及呢,还一个劲儿地提,“不过,郡王妃当时确实并不热心去救治老爷。”
“母亲——”崔敬叹了口气,掏出一张纸来,“现在说什么也无用,郡王妃做那个手术之前,跟我签了一份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