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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把脸唬起:“做错了事情还敢分辨,这是你说话的地方呢?竟敢如此张狂起来,难道我贾府是没有规矩人家?”言罢一声喝:“来人啊,把这个丫头拖下去掌嘴二十。”
一时婆子上来将小雁子拖将下去了,旋即响起噼里啪啦掌嘴声。
二太太王氏薛王氏宝钗三人气得面如土色,只觉得那嘴巴子长在自己脸上,火辣辣直发烧。
迎春暗暗一拉贾母:“老祖宗!”
贾母回头,故作一惊一乍:“哎哟,姨太太啊,快些坐下,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贵客临门竟然只记得教训小丫头,真是老背晦了,招人嫌咯!”
二王氏明知道贾母借题发挥,哪里敢龇牙,只得借坡下驴,寻个椅子坐下了。薛王氏陪笑道:“看老太太说得,我们常来常往自家人,何须这般客气。”
贾母便微笑不语了。
正好鸳鸯着人上了茶水,贾母静静品茶不提。
原本满屋子欢笑静若无人了。
王氏咳嗽一声:“怎么,珍哥媳妇没来呢?”
众人一愣,鸳鸯正要解答,那边尤氏笑着转了出来:“见过二太太,老太太慈爱赏了侄儿媳妇饭菜,刚刚用完。”
王氏眼珠子频转,询问尤氏可曾搭上言语,尤氏借故咳嗽,微微摇头。
王氏眼眸顿时一冷:“珍哥儿父子呢??
有事忙着必恭必敬道:“想来是在外书房陪老大爷说话呢!”
贾母闻言把眼睛一眯:“哦,这倒奇了,今个不是月头也非月半,你们一家子到来的这般整齐,我早就说了,你们都忙,用不着记挂些成股百年的老规矩,心里有孝心就是了,不在形式上头。”
尤氏不善言辞,见老太太装糊涂,一声咳嗽,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王氏便挑起话题:“珍哥儿父子们也不是专门来请安,乃是大家伙商议着,如今圣上开恩,各家有楼台殿宇之家可以接回娘娘省亲归宁,可怜我们娘娘十五岁进宫如今十年了也没回家一次,娘娘夜夜思亲思故里,只是巴望着回家瞅一眼,看看祖母叔伯们过得好是不好,也就安心了。”
贾母一声咦:“省亲?你们别忙活了。一来我们家不具备姐接驾条件,二来,前个娘娘已经打消了归宁念头了。”
王氏闻言一滞,打消了?眼眸瞪视贾母,心中气愤难平,定是这次老太太说了什么了,否则,已经说定的事情,娘娘岂肯放弃呢!只是这省亲设计钱财不是一百二百,故而,王氏不敢质疑贾母,满腔怒火也值得忍下了,冷眸把姐姐薛王氏一瞪。
薛姨妈见状一声笑:“娘娘最是心地慈善,只怕给人添麻烦,只是娘娘虽然体恤,我们做长辈的也该慈爱才是,娘娘一入深宫十年,好容易盼到今日这样的好机会,岂能白白放过呢!哪怕只是片刻相聚看一眼也是好的呢,哪能任由孩子苦苦思亲不动心呢?老太太,您是最疼娘娘的不是吗?”
贾母原本就许多话摔在薛王氏脸上,想了一想还是忍住了,忽然一笑:“嗯,的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儿女都是父母心头肉,京都距离朔北三千里,寒冬在即,不知道姨太太可曾遣人前去送寒衣?”
薛王氏一愣:“喔,这是自然,承蒙老太太惦记了。”
贾母薛王氏一问一答,无力瞬间咳嗽之声此起彼伏。
迎春李纨跟薛家前世今生有仇怨,甚解恨。
湘云后来屡屡被王氏言辞暗示命不好,克父母,再是神经大条,也知道王氏不喜自己与宝玉交好,有无端被宝钗母女言语挤兑,一日前生挤兑黛玉,说成侯门寒女,寄人篱下。
话虽不错,却是很戳耳朵,让人气闷。所幸今生宝钗不能影响不能波及荣禧堂,湘云的憋屈要比黛玉轻得多了。今日得见宝钗母女出丑,出了口怨气,却也没落井下石。说实话,湘云还是很羡慕宝钗,哥哥虽然混账,毕竟有哥哥,可以互相牵挂互相依靠。不像自己,孤身一人。
原本薛王氏提说儿女情是为了逼迫贾母就范,不想贾母不咸不淡反将薛王氏,寓意不言而喻,自己儿子杀人越货,身陷囹圄不去好好管教,倒来操什么淡心呢!
薛王氏一时脸色涨成猪肝色,再不敢随便开口了。
二太太王氏见贾母不动声色便把自己两名生力军封住了嘴巴,心头之火就开始一蹭一蹭的跳跃,不是宝钗在他身边时时拉扯衣衫提示,早就忘了婆媳尊严跳起来了。
却说凤姐,听见房中贾母一句一个挤兑得薛家母女山穷水尽无人色,心头亦喜亦忧。喜得是屡屡给自己使绊子薛家母女出丑,心头爽快。忧的是这些人倒地是王家亲戚,只怕自己今后会被老祖宗婆婆公公迁怒。
故而,又是出场之时,凤姐只作揖,叫她谨言。自己则悄悄躲在外间观动静。意在制止王氏闯下什么大纰漏,错不过大家都姓王。
却说凤姐看见王氏三人已经被贾母那话困住,正在犹豫要不要出头打破僵局,让她三人安全撤退,以全颜面。不料望风的柳儿颠颠而来:“二奶奶,大老爷二老爷,那边的珍大爷,琏二爷,还有族里一些白胡子长衫子,总之一大阵子,纵有十几二十人,一起往这边来了。”
凤姐闻言,深吸口气,故意放重脚步,眼睛暗示门房丫头通报。
小丫头也甚机灵,笑吟吟道:“老太太,二奶奶来了。”
贾母终于放缓了脸色:“哦,快叫进来!”
凤姐随着小丫头通报声已经跨进房来,圈圈与人见礼。最后自己拣错:“二太太姨妈既几时来的,都怪我人笨,些微几许家务事情,都把我忙得手脚打跌,也没来得及迎接太太姨妈,还请二太太姨妈赎罪,赎罪啊!”
凤姐这话明眼人一听就是屁话谎话,明明刚才在隔壁用餐呢,一众姐妹连带尤氏都翘起嘴角,睨着眼睛看她表演。
薛王氏知道凤姐一贯捧着婆婆祖婆婆,远着自己娘儿们。只是这是在贾府老太太跟前,薛王氏不敢摆长辈谱,更不敢面上带出来,客气笑着:“你是当家主母,自然事多,哪个怪你做什么!”
凤姐甜笑:“还是姨妈最疼我。”
这里正在上演骨肉亲情,外面小丫头一声通报:“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珍大爷,琏二爷,宝二爷一起来了。”
房中之人都是本家小辈,各自俱不惊慌,凤姐尤氏起身迎接。迎春姐妹则齐齐回避,进了贾母内室说话去了。
唯有薛家母女,一个寡居之人,一个待字闺中,两个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房中个人恼她们不自重,各人都不理睬,还是凤姐看不过,给平儿使眼色,平儿只装看不见。只得使个小丫头吩咐道:“把薛姨妈宝姑娘带去我院里,叫你丰儿姐姐好生招待。”
这才算是借了薛家母女之尴尬。
薛家母女出的门去恨得不行,宝钗眼泪也出来了,她堂堂薛家大小姐何曾受过今日之辱。在凤姐房中不过略微坐一坐就借故告辞了。且没有回家去,而是母女驱车去了二房等候。
宝钗暗暗握拳冷笑,越是不欢迎,我偏偏要堂堂正正做主人。
薛姨妈呢,靠着车座闭目神游,想起凤姐之前暗示,自己之前的犹豫,她不清楚,自己如何一边抗拒一边走到今天。
这是闲话不提了。
回头却说贾政几人联袂而来,各各与贾母行礼,一时按序排座。这种场合,尤氏凤姐没有座位,二人分开两边,站在贾母身后伺候。
一时茶水点心齐备,贾母这才开颜笑道:“今儿如何到得这等整齐呢,闹得我还以为记错日子,今日是除夕夜呢!”
贾赦虽是个爱热闹的浑不楞,张氏这些日子没少做功夫,吧整个省亲事件实质,掰开了,揉碎了,一一讲解剖析,点点滴滴灌输给贾赦知道,贾赦这些日子终于弄明白了,圣上省亲并非好事,乃是迎春所说,丢个石头试水深,打草惊蛇取苦胆,不是什么好事。又告诉贾赦,有钱陪着皇帝玩儿,不如自己淘换古董回家把玩呢!
张氏还允诺,老爷实在喜欢热闹,可以在花园子搭个戏台子,老爷喜欢哪家戏班子,就请哪家戏班子唱戏,唱腻了咱再换。决不能被皇上当成年猪宰咯!
年猪肉?
贾赦此刻想起张氏所说还有些忌讳,刮着茶碗,只觉得脖子凉凉的,不自觉缩一缩。随即沉脸品茶不语了。
贾政呢,这些日子老婆小老婆屡屡闹腾,元春又弄个巫蛊事件,幸好被琏儿发觉摁住了,贾政是个忠厚少谋之人,只是后怕不已,心中对王氏更加绝望了,却又不能休妻,心情灰败至极。
不过,对于省亲,贾政跟张氏等人看法不同,他以为这是圣上隆恩,做臣子只能接受,不能辜负了。
贾珍是省亲极力拥戴者,他以为元春封妃,自己就是国舅爷了。如今圣上允许贵妃省亲,这是多大恩宠啊,今后看谁还敢跟自己作对!他那颗自从秦可卿死后黯然失色心胸,瞬间亮堂起来,也激动起来,只以为贾府除了老祖宗开府以来又爬上一个高度,如今是皇亲国戚了,跟皇上成了一家了,这可是世世代代荣华富贵不用愁了。
原本贾珍心情激荡,熟料两位堂弟贾琏宝玉并不热衷,就连大老爷贾赦似乎也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来。贾珍不由把眼睛看向二婶子,直犯疑惑,不是说只有大太太反对么?如今看着似乎不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