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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佛珠,沉默着,眉头上的褶皱未曾有一丝的舒展,低沉的声音暂时盖过了这禅房中循序循环着的诵经声:“朕最讨厌你这诵念之声,重复反之无非那么句阿弥陀佛,念得人心乱。”
“可如今,朕却觉得若有那么一天自己置身于这清寺庙宇中,青灯一盏相伴度过余生倒也不错。”此话一出福临的脸上倒依旧是黑沉的神色,只是回身望了眼董鄂宛如,於虔便那样与他相面而坐,看尽他眼里的不舍与忘尘,这与三年前那个庄严俊肃的皇上是截然不同的。
“皇上……”於虔慌了神,三年前他所担心的事情,今日隐隐觉着即将发生。这一切苦果於虔自知自身亦是罪过的,若当年便告知了他此情不会远久,那今日便不会发生种种事故了罢。
“於虔,你说朕与你在这华严寺相伴可好?”淡淡的笑意潜藏在话语中,福临拂着衣摆起了身,轻走至檀木床缘边半蹲而下,修长的玉指抚过董鄂宛如苍白却依旧绝色的面容,长声浅叹。
於虔渡步至他的一侧,手指间缠绕的佛珠依旧在拨动着,合上的双手并十,低垂的视线望向禅床上的女子,诵念道:“施主在尘世间走一遭,却含笑离去,实乃善哉,阿弥陀佛。”
“皇上,今日恰逢七月三十,地藏菩萨生辰,乃普度六道众生先王升天之佳日,老衲是否替娘娘渡化……”於虔的话尾音极轻,带着些试探,视线落在福临那张毫无神色的面容上,等待着回音。
然,约莫一个半时辰过去,福临突地起身来,抱起禅床上躺着的董鄂宛如踏出了禅房外,八月旬的天随不热的让人心慌,阳光却也愈发的刺眼,梵念声透过空气层笼罩在整个寺宇的上空,給这八月微燥的心带来了一丝的安逸。
福临不知皇宫中繁花万千皆败落在八月艳阳下,可为何这华严寺院落里的菩提兰却依旧傲放着。难道,是神的眷顾?
“呵呵。”冷笑出声,对于神灵,他福临自是从不信的。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已以殒忘;将念代语兮,倾诉衷肠。”福临信口而出的诗句,思绪回想到成婚那日,他亦是念诵着这样的诗句对她许下承诺,他记得她当时的笑容,淡淡的却很是欣慰。
他还记得初见时那匆匆一瞥,记得她隽秀的字迹所提的句子:愿执一人之手,生死共蒂。
身后富有节奏的脚步声传入耳里,拂起衣袖福临匆忙擦拭干了眼角的泪迹,转身走过於虔身旁:“方丈可否与我一同,超渡爱妻?”
萧然的背影是那般的孤单,於虔久留在原地,菩提兰落在脚边,弯身轻轻捻起放置在手心,低视。
自幼起便被父母寄养在寺庙跟随僧人们吃斋诵经,对于这些情情爱爱於虔自是不曾经历过的,但方才瞧着福临那般黯自伤神却又害怕被道破心里的情景,遁入佛门的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心酸。
福临方才诵念出口的《凤求凰》里,任是谁也能听出满满皆是对董鄂宛如的思念与痛舍,这是他第一次称呼於虔为方丈,他与他自三年前有缘相识便是知己,如今却让於虔愈发地感觉陌生。
而他对这位曾是整个京城有名的才女董鄂宛如,甚是痴情,他不自称为朕,亦不唤她做妃,而是妻。在他的世界里,早已没了皇帝妃子之分,有的,只不过是心里简单的爱念,痴缠一生却无果的缘分。
待於虔回到大雄宝殿内堂的时候,所见的便是一众僧人围着的福临,他此时面对着香昙而跪,蒲垫旁的地面被贴心的铺上了薄垫,董鄂宛如正安然地躺在上面,笑容淡然如方。
“师父,他……此人久久不听劝离寺,说是要削发入咱空门。”其中的一位素衣小僧扭头见着了於虔,恭敬地走上前说着,话语里满是对福临赖在这寺中的不解,看他华服着身,为何想要做个小和尚。
“出家之人,无念无妄无杂念,你们为何不继续诵念?”扫视了一遭,僧人们纷纷归位念起诗经来,瞬间偌大的大雄宝殿的内堂中央便只剩下了於虔与福临,相视而站。
径直走过福临身前,於虔同往常一样,燃了三柱青木檀香供于香昙中,继而念着佛语,不去理会一旁蒲垫上双膝而跪的福临。右手拨弄着的佛珠有节奏地发出声响,左手平摊而放,一朵幽然的菩提兰赫然在目。
等半柱香的时辰,於虔原本紧闭的双眼终是缓缓睁开,拂袖伸手扶起了跪于佛祖面前的福临,道:“皇上当真要远离荣华富贵,遁入我佛空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