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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村民们哭嚎着,奔跑着,逃向四面八方,然后被围追堵截的捍卫者们砍翻在地,割下脑袋,刺穿胸膛,连颤颤巍巍的老人和只会哭闹的孩子也是一样。最重要的是,我根本没看到什么人在抵抗,哪怕是举着犁头,抡着锄头的人都没有!这意味着什么?这根本不是一场战争,这这是一场屠杀!我就这样傻傻的站在那里,眼前惨烈的场景不停撞击着我的神经,让我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直到一个少年扑倒在我的面前,他抱着我的腿哭喊着:“救救我!救救我!”却被一杆长矛从后背穿胸而过,我愣愣的盯着他那张被泪水和鲜血沾满的脸庞,不知所措。

    杀戮只持续了二十多分钟,你放眼望去已经没法再找到一个活着的村民,所有房屋也都被付之一炬,士兵们还在废墟中搜寻着,并时不时给脚下的尸体补上一刀。我有些茫然的来到村口,火墙早已熄灭,伴随着那十几具焦糊的尸体,我努力辨认着,找到了四个女人和死在她们怀中的两个孩子。我在其中一具尸体旁边坐了下来,看到他只剩下骸骨的右手直挺挺的伸向前方,几乎可以想象出几分钟前他绝望的样子。

    我无意识的摇了摇头,看着那些说说笑笑的士兵们,心中没有丝毫胜利者的喜悦。

    “你好厉害!”迪菲娅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将左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低下头凑近我耳边羡慕得说,她的喘息似有若无的拂过耳根,让我觉得有些痒。

    “我可不这么觉得。”我的声音很低,更像喃喃自语。我杀过人,也许我喜欢杀人,可我跟屠夫不一样!

    “你只一道火墙就烧死了十几个人,还想怎么样?我倒好,在村头守了半天,连一个都没捡到!”

    “你觉得他们像邪教徒吗?”我指着一地的尸体。

    “看不出来。”她耸了耸肩:“我只知道他们是。”

    “为什么这么说?”

    “费雷罗说的。”

    “费雷罗说的就一定对吗?”我皱起了眉头。

    “当然!”她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他是老大嘛。”

    “这些人明显不是异教徒,随便动动脑子就能想的明白!”我嚯的站了起来,吓得她后退了两步:“他们,他们只是一帮普通的村民而已,一帮”我用力晃了晃脑袋,好让那些凄惨的情景从我脑海中消失:“一帮可怜的人。”

    “这跟我没关系,索萨,我只管服从命令。”她也有些激动起来:“费雷罗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管不了那么多,我也不想管!”

    “他他妈是你爹吗?!”我怒吼道。

    “比亲爹还亲,索萨。”她咬着牙,我突然发现她眼睛中强忍的泪水:“你现在是整个埃苏雷格最出名儿的人,我估计很多地方都会抢着要你。可是我不一样,如果费雷罗不要我了,我什么都不是!”“怎么会?你是个法师啊!”“法师又怎么样?你以为法师很好混吗?”

    我说不出话来了,因为我想起了自己这一年多来的经历。

    “你肯定想不到,在加入独立团之前我是干什么的。”她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是安乐城歌剧院的,你能相信么?作为一个法师,我他妈是歌剧院的!”

    “你在歌剧院干什么?”我有点儿想不通了。

    “表演啊,在舞台上“嘣”爆个雷电球儿啊“啪”劈个小闪电啊,什么的。”她夸张的形容着,自嘲的笑着:“穿着那种衣服,你懂得,不用我说的太明白吧?”

    “你的师父呢?他不管吗?”我懂,可我实在无法把面前这位穿着制服的上尉跟那些衣不遮体的杂技女郎联系到一起。

    “就我这种水平,谁爱教我呀?!你吗?”

    我叹了口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突然间有种感觉,她跟当年的我好像!除了彼此间这该死的命运!

    “如果没有费雷罗,我可能会永远在歌剧院混下去,直到人老珠黄,再也没人爱看的时候。”短暂的沉默后,她接着说,情绪也平复了许多:“差不多一年前吧,费雷罗在后台找到了我,说他看过我的演出,而现在他的队伍里需要法师,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当时我一秒钟都没有犹豫。”

    “你知道吗?索萨,当时我都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还记得我是个法师,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就这样,我加入了独立团,当上了军官,还认识了拉文,虽然他很没趣儿,不过人还是挺好的。”说到这里她的嘴角不自觉的泛起了甜蜜的笑容:“看看我现在,吃得好,穿得暖,还不用为以后的破事儿担忧,这是一年前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她摊了摊手说:“我不管那么多,为了保住这一切,我什么都干!”

    我依然在沉默,我在想一个问题,这片大陆上可能有将近一万名法师,可是能通过天谴试炼的不过两千来人,至于同铸会没准儿他们的应征条件更高。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个世界上有数以千计的法师因为没有官方认证而得不到任何保障!他们只能像平民,像普通人一样去生活,可问题是他们不是,周围的人也不会像对待平民一样去对待他们。政府会提防他们,教会会限制他们,高傲的天选者们会排斥他们,而刺客也会盯着他们这特殊的身份不仅没法让他们飞黄腾达,反而成为了他们的负累,甚至害他们死于非命。

    在这种情况下,有些人不得不背井离乡,掩藏起自己的魔法特质,然后像个凡人般渡过这可悲的一生。或者像这个女人一样,加入费雷罗这样的半官方性军团,以雇佣兵的身份。同铸会不会认可他们,所以他们享受不到正编法师的待遇,活着领不到教会的钱,死后也得不到教会的棺材。她们只能如边缘人一般有一天没一天的混着,一旦军队解散或是觉得他们失去了价值就只能滚蛋,没人会挽留他们,也得不到任何同情。或者他们足够幸运,能一直混到集团军里,直到某一天在某一场大战中为主力法师们充当炮灰

    “其实我挺知足的,而且现在咱们队伍里又有了你,我觉得更有希望了。”迪菲娅轻柔的呼吸再次拂过耳边,弄得我更痒了。我不自觉的抚摸着她的脸庞,决定把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先放一放

    “嘿,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在路过中军帐的时候,费雷罗叫住了我。今晚我们就地扎营,反正在岩城征收了几天后,帐篷、被褥、锅碗瓢盆我们什么都不缺。

    “是吗?没有吧?”我不置可否的回答。

    “喝一杯?”费雷罗做了个请的手势。

    恭敬不如从命,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干。

    “今天的事儿,我向你道歉。”费雷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村口的时候,我话说得有点儿重。”

    我回想着那时他都对我说了什么,然后露出一副谦卑的笑容:“您客气了,上校,我本来就不该质疑指挥官的命令。”说着我也抿了一小口,嗯,烈性的伏特加。

    “是这样的,在那个村子,我们发现了异教徒,那些旗子你也看到了。不过你说得对,当然不可能一整个村子都信邪教,按道理讲我们应该先查清楚,把邪教徒都拎出来,然后处死。”他开始解释我当时的问题:“可我们没那么多精力。”

    “什么意思?”我皱起了眉头。

    “我们只有三千多人,却要肃清整个埃苏雷格地区,这差事我已经干了一年了,可连四分之一的地方都没搞完。如果我把太多心思都花在审问、排查上,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还有几支队伍在跟我们做同样的事情。”

    “我、我还是不太明白。”

    “军功,索萨,我们需要军功。而要衡量我们这种队伍有多少军功,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我们杀了多少异教徒!”他停顿了一下:“懂了么,索萨,军功是抢来的!”

    “所以你就”

    “没错!”还没等我说完,他就一拍桌子打断了我的话:“异教徒只有那么多,我们得争分夺秒。”

    “可是那些村民他们”我还是有点儿不能接受。

    “其实那些村民想活下来很简单,只要他们在我们进攻之前把异教徒都供出来,并发誓成为同铸会的信徒,然后承诺在村中修建教堂,定期礼拜,就没人能拿他们怎么样了。所以说,我们屠村还有另外一个作用”

    “杀鸡儆猴?!”

    “就是这个道理。”费雷罗赞许的拍着我的肩膀,却又叹了口气说:“你以为我愿意天天带着这帮人满世界瞎跑么?我也想趁早儿把差交了,好回第九军团去。整天跟这些三教九流的小教派打交道,除了消磨时间之外一无是处。”

    “其实他们不是炽天之翼的人,对么?”我说。

    “明显不是嘛,从旗帜上就看出来了。”

    “那为什么都说他们是炽天之翼呢?”

    “因为这是我说的。”费雷罗略显得意的笑了起来,同时将杯中的酒添满:“要知道,让士兵们去憎恨一个老对手,要远比给他们树立一个新敌人省心得多。”

    我做了个继续的手势,不再插话。

    “这些小教会组织松散,人少势微,很快就会被我们剿灭,这样不但消耗了人力、物力,还对教会没多少好处。可是如果把它们都说成是炽天之翼,就能进一步加深人们对它的仇恨”在昏黄的灯火中,费雷罗面目好像也变得阴森起来:“这样人们就会认为害得他们连年征战,没法安居乐业的罪魁祸首就是炽天之翼!然后它的教徒们会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越来越多的人也会因此加入到讨伐炽天之翼的队伍中来,最终将它彻底击垮!”

    “这些都是你总结出来的?”我回味儿着费雷罗的一席话,总觉的有些后背发麻。

    “那倒不是,应该算是潜移默化吧。当你在军队里待久了,很多事你自己也就能悟出来了,至于我就是从我的老上司那儿学到的——怀特。黑豹,第九集团军的总指挥,我就是从他手下抽调出来的。”说到这里,费雷罗懊恼的摇了摇头:“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说什么也不该接下这苦差事的!”

    “我原本以为同铸会的主旨是包容和互助。”我有些嘲讽似的笑着:“现在才知道是仇恨和恐吓。”

    “行了,老弟,别想那么多了,没用。”他将最后的酒一饮而尽:“我看出来了,你跟那俩杂牌儿法师不一样,我想交你这个朋友,所以才跟你说了这么多。但是很多事儿没必要让太多的人知道,毕竟我们是为了光明,不是吗?”

    “为了光明”我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这应该算是同铸会的通用语了。祈祷的时候,牧师会虔诚的说,为了光明;结婚的时候,新人们会幸福的说,为了光明;打仗的时候,战士们会怒吼着,为了光明!就算参加葬礼的时候,都他妈会有人哭着说,为了光明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人们说这话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想过这句意味着什么?好像只是你在说,他在说,所有人都在说,所以我也要说似的,至于什么是光明?为了光明什么?怎么就为了光明?似乎根本没人在乎

    也许这就是宗教存在的意义,让一切不明所以的事情都变的理所当然起来,所以我现在会点着头,用一副很虔诚的表情对费雷罗说:“为了光明,上校,我懂得。”

    “很好,你可以回去了。”他扔给我一枚铜十字胸章,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顺便说句正事儿,你升职了,索萨少校。”

    走出营帐,天已近完全黑了,凉风袭来,我连忙紧了紧衣衫。天下乌鸦一般黑,我经常对自己说,只不过同铸会稍微白一点儿,现在看来,好像更黑一些。我不知道只有费雷罗和他的上司怀特这些中高层将领这么想,还是整个同铸会都认为应该这样。但愿不是后者,否则在这片被同铸会所统治的大陆上将看不到一丁点儿希望。

    “少爷,你来啦!”娜塔莉一看到我,立即高兴的站起来说。她正在为一个伤员包扎胳膊上的伤口,我倒怀疑他只是被某个村妇抓了几下而已。

    “我来看看你。”我盯着这个士兵,直到他识趣儿的离开了:“怎么样,那个扑克脸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啊,他为什么要为难我啊?”

    我揉了揉她的长发,转身准备出去。

    “少爷,那些人真的都是异教徒吗?”她怯生生的问我,看来还对白天的一幕幕心有余悸。

    “当然。”我头也不回的说:“全部都是!”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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