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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师兄妹,生虽不能共罗帏,但死后能同葬一穴,总也算一件美事”
他眼中闪起一抹凶光,望了望闭目静躺的梦寰,接道:“杨兄!兄弟对你不错吧!生前有你沈师妹朝夕相伴,死后兄弟又替你找一个陪葬的玉人。哈哈,杨兄,阴灵有知,也该感激兄弟这份盛情了。”
童淑贞被他拿住关节要穴,半身发麻,手脚无力,纵想出手一拼,也无法如愿。听完陶玉一番话,更是羞急万分,圆睁星目,咬牙切齿他说道:“我杨师弟阴灵果真有知,只怕要生啖你肉”
陶玉右手微微向前一送,宝剑透过她青色上衣,鲜血沿剑锋汨汨而出。
童淑贞被他拿住时间脉穴,全身麻木,毫无抗拒之力,低头看胸前鲜血透衣,心中忿恨至极,咬牙怒道:“你杀了我,我也不走。”
陶玉突然收剑,格格大笑道:“你想得倒不错,只怕没有这样容易的让你痛痛快快地死掉!”
童淑贞冷冷地纵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陶玉笑道:“我要慢慢惩治你。先点了你全身险穴,让你动弹不得,然后剥了你全身衣服,再把你和你杨师弟并肩放着,哈哈,我要你们并肩陈尸,暴骨荒山,要天下武林同道,都知道你们师兄妹间的风流”
童淑贞羞得满脸通红,急声接道“我和杨师弟之间冰清玉洁,你纵然用心险毒,只怕也不能一手遮天,瞒尽天下武林耳目。”
陶玉道:“杨梦寰整日和沈霞琳胶在一起,我就不相信他还是童男之身。”
童淑贞道:“哼!你不要以己之心,度人之腹,我杨师弟为人忠诚,岂像你禽兽不如”
陶玉冷冷接道:“至低限度,你已非白壁之身,你们师兄妹并卧在这等荒山之中,遍天下除了我陶玉知道之外,再无第三人知道底细,只要我略作渲染,还会有什么人不信?”
童淑贞只听得心头一震,机伶伶打了两个冷颤,心中暗暗忖道:此人说得出,就做得到,他要真如所说而为,只怕杨师弟一段污名沉冤无昭雪之日,那么一来,不但沈师妹恨我入骨,而且还影响到昆仑派在江湖中的声誉地位。天啊!这一来,我童淑贞当真是死难瞑目了!
最后两句话,本是她心中所想之事,但因心中性急过甚,不自觉大声叫了出来。
陶玉却格格一笑,道:“你们师兄妹含冤之事,暂且不去说它,单是我点中全身险穴那种痛苦,只怕你也承受不了。”
说着后,右手霍然伸出,连点了童淑贞三处险穴。
这等残酷点人险穴手法,本是三音神尼手著的拳谱上所载十三种武功中的一种。三音神尼手著拳谱中,记述人身险穴部位,目的是救人所用,一经点中,人身内奇经八脉中的危险三脉,气血立时逆转,凡是身被奇毒侵入体内的人,经过气血逆转之力,可把脉内所漫之毒迫出,但事先必需先把当受之人,几处要穴封闭,不然那逆转血层攻人内腑,当受之人,如被万蛇钻心,纵然是铁打金刚,也难受这种痛苦。
童淑贞被点之初,并不觉得难过,反而有点昏昏欲睡,全身十分舒畅,大约过有一盏热茶工夫,突觉内腑一阵翻动,逆行气血,攻人心脏,只觉有如千百条毒蛇,在胸中搅来搅去,身受之苦,实难言喻,恨不得一头撞死。
但她右肘关节,又被陶玉拿着,全身挣动不得,满脸汗水,滚滚而下。
她虽然咬牙苦熬,但仍然支持不住,只得柔声求道:“玉哥哥,你真忍心这样对我吗?”
陶玉冷笑一声,道:“我这点制人身险穴手法,毒辣无比,别说是你,就当今之世而论,只怕也没有人能忍受得了。哼,你知道厉害了吧?”
童淑贞内腑疼痛难耐,周身冷汗如雨,透湿她裹身劲装,连声应道:“我知道了,你快些替我解开,我受不了。”
最后一句话,声泪俱下。
陶玉笑道:“要我替你解开,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你得答应我亲手填这石坑。”
处此情景,童淑贞只得乖乖就范,点头应道:“我我答应你。”
陶玉举手在童淑贞身上连击三掌,解了她被点的险穴,但右手仍拿着她右肘关节不放。
童淑贞喘了几口气,用衣袖抹去脸上汗水,道:“你松开右时,让我休息一阵好不好?我现在全身酸软无力,哪里有力气填这石坑。”
陶玉摇摇头。笑道:“待你把这石抗填好后再休息不迟,再要借故推倭,可不要怪我又下辣手了。”
童淑贞想到刚才所受痛苦,有如千百条毒蛇钻心,不禁冒出来一身冷汗,只好遵从陶玉之言,缓缓蹲下身子,把卵石一块一块地向梦寰身上堆去。
她堆积得异常缓慢,泪水伴着她缓缓举起的玉掌,先从梦寰的双脚向他身上堆积。
陶玉静静地站在一侧,满脸笑意,望着童淑贞把鹅卵石堆在梦寰身上。
渐渐的,鹅卵石掩盖了梦寰双腿。小腹。
童淑贞的心情,也随那堆在梦寰身上的卵石,愈来愈觉沉重,她的动作更慢了,但泪水似两道急涌而出的山泉,滴在那白色鹅卵石上,沿着她自己的手背,滴在梦寰的身上
突然,一片清幽深长的叹息声,随着山风传来,紧接着响起一个甜脆声音,说道:“黛姊姊,那瀑布击在崖石上真好看,只可惜寰哥哥不在这里,他要看到了,心中一定很高兴,唉!不知道哪一天我们才能找得着他。”
童淑贞只听得心头一震。陡然神志一清,暗中运集功力,猛地一掌向站在身侧的陶玉劈去,同时口中又大声喝喊道:“琳妹妹,琳妹妹,你寰哥”
她话还未说完,陶玉已闪开她猝然一击,拿着她左肘关节,正待下手;突觉一阵急风,当头罩下。
陶玉顺势一带童淑贞,退后了两步,避开来人一击,定神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绝姿绝世的青衣少年,正是在昆仓山中打伤他的朱若兰。
原来朱若兰闻得童淑贞大喊之声,立时施展八步登空的身法,由数丈外凌空跃落石坑。
她望了童淑贞一眼,轻频一个黛眉,目光又转投到陶玉身上,冷冷他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
陶玉知她武功奇高,只要一出手,必然凌厉难挡,左手一带童淑贞,挡在自己面前,右腕一翻,拔出背上金环剑,探臂一剑刺去。
朱若兰轻轻一闪,剑锋贴身而过,左掌疾出,斜切陶玉握剑右腕。陶玉陡然一个大转身,童淑贞身不由己的也被他带了一个转身,横挡在朱若兰和他之间。
朱若兰冷笑一声,正待运集天罡指功夫,用隔空打穴之法伤他,哪知一转脸,看到了静静躺在地上的梦寰,白色的鹅卵石,覆盖了他双腿。小腹。
这一惊非同小可,顿觉脑际轰然一响,忘记眼前大敌,一腿扫去,掩盖梦寰身上的鹅卵石,纷纷飞去,伏身探臂,抱起梦寰,双足一蹬,跃出石坑。
这时,沈霞琳正如飞一般地跑过来,她一声黛姊姊还未落口,瞥见到了她怀中抱的梦寰,不禁一呆。
金环二郎在朱若兰跃出石坑之时,也带着童淑贞悄然跃出,借着那石坑掩遮,疾奔而去。
童淑贞本想呼叫,但转念想到陶玉残酷的点人险穴手法,心头暗生寒意,何况陶玉还拿着她左肘关节,只好一声不响地随着陶玉向前奔去。
朱若兰把梦寰平放在地上,附耳在他前胸处,静静听了一阵,一张匀红的脸色,逐渐的变成了青白之色,幽幽叹息一声,黯然泪下。
沈霞琳自发现杨梦寰后,一直就没有说话,呆睁一双大眼睛,望着朱若兰替梦寰疗伤,她脸上虽满是怜惜神情,但眉宇间并无愁虑之色,她相信黛姊姊无所不能,定可把梦寰的伤势疗好。
等她看到了朱若兰盈盈泪下,心头才有些吃惊,问道:“黛姊姊,你哭什么?寰哥哥伤得很重吗?”
朱若兰嗯了一声,道:“他伤得不但很重,而且在重伤之后又遭人暗中下了毒手,只怕是难以救得了。”
霞琳惊叫一声:“什么?你说寰哥哥不会活啦?”
朱若兰黯然接道:“目前还很难说,我们先找一处清静地方我再想办法试试。”
沈霞琳忽然淡淡一笑,道:“嗯!要是寰哥哥真的不能活了那我也活不多久啦。”
她说的是那样自然,不带一点勉强。
朱若兰秀目凝注在霞琳脸上,缓缓站起身子笑道:“琳妹妹他死了,你为什么不要活呢?”
霞琳仰头望着天上几片浮动的白云,脸上神情十分严肃地答道:“因为他死了,我就永远看不到啦!那我每天都要用很多的时间去想他,武功也不能学了,剑也不能练啦,唉!那真是很痛苦的事!”
说完,凄凉一笑,转脸问朱若兰道:“黛姊姊,寰哥哥死了,你心里难不难过?”
朱若兰叹道:“他要真死了,我心里自然是难过的”
沈霞琳接道:“那你还要不要活?”
朱若兰被她问得呆了一呆,道:“我还要活下去,好替他报仇,而且还得替他选择一处风景最美的地方,建一座坟墓。”
霞琳笑道:“对啦!那地方要很多的花树,很多的鸟儿,让那些鸟儿每天唱歌给他听”
忽然她长长叹息一声,又道:“不过,他死了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
朱若兰幽幽一笑,抱着梦寰,向前走去。霞琳跟在她身后,默默无言地走着,她脸上毫无悲枪之色,而是一片茫然若失的神情
忽然,一声清越的鹤鸣,灵鹤玄玉由百丈以上的高空,疾射而下,直到朱若兰头上五尺左右,才振起平飞,鹤卷起的劲风,吹飘起朱若兰和梦寰的衣袂。
朱若兰侧脸望了那灵鹤一眼,又继续向前走去。霞琳也失去了往日见到那灵鹤时的欢乐,自言自语他说道:“要是寰哥哥真的死了,我以后就不能再骑你玩了。”
通灵的玄玉,好像看出主人的不悦,缓展双翼,低随在朱若兰身后飞行,白羽红冠,在日光照耀下,光彩夺目。
两人转过了几个山脚,到一处山谷口边,朱若兰放下梦寰,扬手对灵鹤一声轻啸,啸声不大,但却悠扬婉转,似语如诉。
灵鹤闻得那清啸过后,振翅冲霄而起,盘旋数百丈以上高空,似在替主人守望放哨。
这座山口三面都是环绕的山壁,异常僻静清幽,朱若兰望了一眼笑道:“琳妹妹,我为了救你寰哥哥。不得不通权达变,你可不许笑我。”
霞琳道:“你救寰哥哥的性命,我自然不会笑你。”
朱若兰轻轻地叹息一声,把梦寰搂入怀中,暗中运集本身真气,缓缓低下头去,正待把樱唇接在梦寰嘴上,突然泛起一阵羞意,两臂一软,几乎把梦寰摔在地上。
霞琳细看黛姊姊,两颊如火,半合星目,不住地轻微喘息,似是很累一般,心中半知半解,一频眉头,问道:“黛姊姊,你很累吗?”
一向坚强的朱若兰,此刻忽然露出儿女情态,摇摇头,低声答道:“不是累,是我心里害怕?”
霞琳道:“你害怕什么?”
忽然,她若有所思,轻声一笑,道:“是了,你怕我看你亲寰哥哥是吗?那我转过脸去,不看好啦。”
说完,果然掉过头去,双时放在膝上,支颚静坐。
朱若兰忽然变得十分温柔,低声叫道:“琳妹妹,你转过来,我有话说。”
霞琳依言回过头,笑道:“什么事?”
朱若兰羞涩地一笑,道:“琳妹妹,我们女孩子家,和男人肌肤相亲,已是大不应该,如果再和他偎颊接唇,以后被人知道了,那还有何颜面立于人世?可是,我要不发一串真气,助他复生,只怕他难再活两个时辰了,这实使我进退两难!”
霞琳细看梦寰脸色,惨白如蜡,毫无血色,心头一急,两行清泪,又垂玉颊,低声求道“黛姊姊,要是寰哥哥死了,我也是不能活的,你要是不肯救他,我”
朱若兰急声接道:“我哪里是不肯救他,只是我我心里有些害怕”
霞琳奇道:“寰哥哥人最好,你救了他,他一定很感激你,等他伤好了,咱们三个人天天在一起玩,嗯!那一定玩得很快乐!”
朱若兰低头望了望怀中梦寰两眼,突然一咬牙,猛然伏下头去,把两片柔甜的樱唇,紧接在梦寰嘴上,舌尖运劲,挑开了杨梦寰紧闭的牙关,一股热流,缓缓注入梦寰口中。
杨梦寰得朱若兰以本身真气相助,片刻之后,果然清醒过来。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自己依偎在朱若兰的怀抱中,一挺身想挣扎起来,哪知他全身毫无气力,这一挣,竟未挣扎起来。
朱若兰粉脸上红霞未褪,两臂微一用力,把梦寰抱得更紧一点,含羞笑道:“你全身元气已耗损殆尽,又被人暗中下了毒手,快给我静躺着,不要讲话,不要挣动,等我替你打通奇经八脉之后,咱们再谈不迟。”
杨梦寰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微微地点点头,目光又转投到霞琳身上。
沈霞琳慢慢地把身子移近到他身边,摇摇头,轻声说道:“寰哥哥,黛姊姊不要你说话,但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要对我说。”
梦寰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嘴角间荡起了一丝笑意。
朱若兰见梦寰被自己内腑元气引接了他一缕若断残息,转醒之后,立时又暗中运集功力。她知道,如果不及时打通他奇经八脉,在一刻工夫之后,他又将昏死过去。
她无暇对霞琳解说,很快地把梦寰放在地上,右腕虚空连扬,指风震得杨梦寰衣着不停波动。
但见朱若兰粉颊上汗水如豆,随着她扬起的玉腕,滚滚而下,娇喘之声,也逐渐急促,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她才停下手,闭上眼睛休息。
杨梦寰经朱若兰运功打通奇经八脉后,全身机能,陡然恢复,一挺身坐了起来,转脸望朱若兰时,只见她匀红的嫩脸,已变成苍白之色,黛眉轻颦,樱口半启,呼吸沉重,似已疲累至极。
霞琳由怀中取出一方白色绢帕,缓缓移到朱若兰身侧,替她擦试脸上汗水,目光中满是怜借。
杨梦寰呆呆地坐在一侧,望着眼前一对如花玉人,突然他放声大笑起来。
霞琳惊愕地转过身子,问道:“寰哥哥,你笑什么?”
杨梦寰霍然由地上跃起,步履踉跄的向前奔去。
沈姑娘惊叫一声:“寰哥哥,你不认识我和黛姊姊了吗?”
她惶急地纵身一跃,拦在梦寰前面,秀目中满含泪水,幽幽问道:“寰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啦?”
梦寰翻动两下眼珠子,冷漠地望了霞琳一眼,继续向前冲去。
沈霞琳心头大急,双臂一展,紧紧把梦寰抱住,粉脸偎入梦寰胸前,鸣咽着说道“寰哥哥,这些日子来,我每天都在想你,可是你为什么不理我?”
耳际响起朱若兰长长的叹息道:“琳妹妹,不要哭了,他不是不理你,他疯了。”
霞琳啊了一声,道:“什么?寰哥哥发了疯啦?”
朱若兰点点头,道:“他被人用极险毒的功夫,伤了内腑和“天灵”要穴,神智已经错乱,咱们先找一处可以存身的地方,让他静养几天,我再仔细的替他检查检查,看看是什么功夫所伤?”杨梦寰已被朱若兰打通了奇经八脉,但他内腑重伤,并未好转,是以全身毫无劲力,被霞琳紧紧一抱,竟然挣动不得。
朱若兰疾扬玉掌,轻轻拍中了梦寰穴道,低声对霞琳说道:“琳妹妹,你抱着他,咱们找一处能遮风的地方,再想法子替他疗治。”
两人茫然地向前走着,不知道翻越过了多少山岭,夕阳返照在山顶的积雪上,闪起一片耀眼的光辉。沈霞琳忽有所感地停住了脚步,叫道:“黛姊姊,不要走啦?”
朱若兰啊了一声,回过头,愕然地望着霞琳。
晚风吹飘着她白色衣袂,只见她脸上浮现出安详的笑意,端庄地站在雪地中,望着那将尽的夕阳,慢慢说道:“太阳快要沉下西山了,可是在太阳将落的时候,总会有一阵最好看的美丽景色”
朱若兰心头一凛,接道:“什么?霞妹妹,你知道他不能”
霞琳笑现双面,很自信地接道:“嗯我说寰哥哥,一定不会死了。”
朱若兰只听得怔了一怔,暗暗叹息一声,因为,她在这一段行程中,已把胸中所学,从头至尾想了一遍,始终想不出解救梦寰的办法。她心中明白,梦寰全身元气消耗已尽,除非有奇迹发生,决难再活过三天,何况,他在重伤之后,又遭人暗下毒手,用险歹无比的内家功夫伤了他体内脉穴,她虽然查出他的脉穴遭人暗伤,但却无法找出对方用的什么功夫,即是自己不惜拼耗元气,每隔十二个时辰,打通他奇经八脉一次,但也绝不能阻止住他体内受伤脉穴的恶化,只不过多延长他几天寿命,而且在这多延长寿命几日之中,还无法使他的神智保持清醒。
霞琳见朱若兰默然不语,微微一笑,又道:“寰哥哥如果会死,他一定有很多话对我们说,就像这太阳要落的时候一样,有一段很安样、很清楚的时间。”
朱若兰位然叹道:“琳妹妹,你不要傻想了,他他恐怕是没有救了!”
霞琳望着那逐渐沉没的红日,娇稚无邪的脸上,忽又现出奇异之色,一颦秀盾,笑道:“黛姊姊,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朱若兰道:“你说吧?只要妹姊能办得到,一定不让你失”
霞琳道:“要是我寰哥哥真的不能活了,你要替他建一座很好的坟墓,是吗?”
朱若兰道:“不但要替他建一座很好的坟墓,我还要走遍天涯,追杀伤他的人。”
霞琳笑道:“你把那坟墓建的很大很大,我去住在里面好吗?”
朱若兰听得一呆,道:“你你要活生生陪他殉葬?”
沈霞琳笑道:“我陪他在一起,可以替他作很多的事”
朱若兰凄凉地接道:“琳妹妹,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走吧!天已经快黑了,咱们得在夜幕低垂之前,找一处栖身的地方。”
说完,拉着霞琳,向前奔去。
两人又翻过几座山峰,天色已黑了下来。朱若兰运足眼神,四下搜望,只见正北方一处山壁下面,似乎是有几座房舍,隐现在苍茫暮色中。
朱若兰运气行功,拉着霞琳加快脚步赶去。
两人到了那座山壁下,果然见一座茅庐,依山而筑。
虽是一座茅舍,但修筑得十分整齐有序,正厅厢房,三环对立,不下七八间之多,门前修竹,院中垂柳,两扇篱门,半掩半开,除了正厅可见灯光之外,两面厢房,一片漆黑。
朱若兰仔细地打量四周形势,只见那茅舍依山而建,山势形态,自成半圆形,一半抱着这座茅舍,山脊平阔,两端突高,看上去似一只卧虎。
她暗暗赞道:好一块卧虎之地,这茅舍中的主人,必非平常之人。
大概是盘空灵鹤,两翼扑扇出呼呼的风声。惊动了那房中主人,但听一声呀然门响,微弱的星光下,走出来一个中年文士。
朱若兰抬眼望去,只见那文士年约三旬开外,头戴儒中,身穿蓝衫,含笑而来。
他打量了朱若兰一眼后,复露惊愕之色,但一刹那间,又恢复平静,目光转投到霞琳身上,又抬头望了望那盘飞在空中的灵鹤。才抱拳一礼,微笑道:“两位可是要借宿的吗?”
朱若兰微一拱手,答道:“在下师兄妹三人因为贪看景色,错过宿处”
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那位白衣姑娘怀中的人,可是受了伤吗?”
朱若兰微觉脸上一热,还未想出适当措词答复,霞琳已抢先答道:“嗯!不错,我寰哥哥伤得很厉害”
她本想接着未说完的话,却被朱若兰截断了话把儿,接道:“我们遇上了昔年几个仇人,我师兄和他们动手时,被人所伤,而且伤的很重,故而无法连夜赶路”
那中年文士朗朗一笑,接道:“两位如是想借用寒舍,宿住几日,以替令师兄疗伤,尽管请住就是。只是寒山荒区,无物以敬佳宾。”
说完又是朗朗一声长笑。
朱若兰暗中已留上了心,打量那中年文士几眼,只见他神采奕奕,英华内含,分明是一个内功极为精深之人,而且目光经常在自己脸上打转,似是已看出破绽,但他爽朗的言词之间,又毫无怀疑之意,这证明他必是久历江湖之人,此时此地,遇上了这样一位莫测高深的人物,叫她如何不暗中担心。
可是,娇稚的沈姑娘却毫无一点戒备之心,她坦然地向茅舍中走去。
那中年文士,把两人带到左面一所厢房面前,举手推开两扇紧闭的房间,笑道:“两位请暂在门内稍待,我去取火点灯。”
那人退出之后,朱若兰借机对霞琳道:“琳妹妹,这人虽然不像坏人,但我们却不能毫不戒备,不可把我们经过情形,据实相告”
她话未落口,已闻步履之声到了门外。
紧接响起那中年文士朗朗之声,道:“两位久候了。”
火光一闪,晃燃手中火折子,他急步奔到一张靠窗处松木案边,点燃案上的松油火烛。
熊熊火光,照亮了这三问大小的茅舍。朱若兰藉烛火打量房中陈设。除了靠窗摆一张松木桌子之外,只有囚张竹椅和一张宽大的木榻,榻上被褥却折叠得很整齐。房大物少,看上去空荡荡的,很不调和,但却打扫得一尘不染。
霞琳奔到榻边,放好了怀中的梦寰,又替他脱了鞋子,拉一床棉被盖好。
那中年文士似是闻到了朱若兰身上散发的幽香,缓步向她身边靠去,朱若兰警觉地疾退两步,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转身直对榻边走去。
他仔细看了静躺在床上的梦寰几眼,摇摇头道:“令师兄伤势极重,只怕难以救治了。”
他转脸望霞琳一眼,目光又投在朱若兰身上。
朱若兰虽然聪明绝世,但因杨梦寰沉重的伤势。搅乱了她一寸芳心,她已失去了往日临事的冷静,不自觉幽幽一叹,黯然泪下。
那中年文士淡淡一笑,又道:“令师兄伤势虽重,但天下倒有一种药物能够救他,不过”他似是自知失言,话音倏然而住。
沈霞琳听得直瞪着一双眼睛,叫道:“啊!那是什么药物?”
中年文士目光凝注在霞琳脸上,沉吟不答。
朱若兰缓步走近榻边,和霞琳并肩而立,冷漠一笑,道:“阁下所指,可是祁连山大觉寺的雪参果吗?”
中年文士迟疑良久,忽然朗朗一笑,道:“药不医死人,佛渡有缘人,令师兄大限已到,人力岂能回天。”
朱若兰见他口风陡转,心知是搪塞之言,一耸秀发,正想发作,忽地心念一转,浅然一笑,道“那倒未必见得,我师兄伤势虽重,但并非毫无救治之望。”
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不再答话,转身缓步离去。
朱若兰掩上房门,又仔细查看房中布置。只觉这座茅舍中,充满了神秘恐怖,既不像一个高人隐居的地方,也不像一般绿林人物聚集之所。那中年文士,神态举动,似非江湖中下流人物,但脸上神情变化却又阴晴不定,有时朗朗大笑,豪气干云;有时言词闪烁,使人难以捉摸。
她忖思良久,仍然无法打破胸中重重疑窦。
遂低声对霞琳道:“这座茅舍中的情景,实使人难测高深,就这房中布置看去,好像住着很多人一样,但除了那中年文士之外,又不见别人露面,如在平时,我非要追查一个水落石出不可,可是现下,你寰哥哥身负着很重的伤势,万一引起什么纷争,只怕我难以兼顾,为了避免麻烦,凡是这茅舍中的茶水饭酒等食用之物,最好不要沾唇,明天看他伤势变化,咱们再决定行止。”
沈霞琳自认识朱若兰以来,从未见过她这等凝重之色,当下点头答道:“我一定听姊姊的话。”
朱若兰微笑起身,熄去室中烛光,和霞琳双双登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