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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不敢移动,当即屏息静气,运功调息,众人哪敢打扰,更怕那南宫世家中人去而复返,各各分立任无心四侧。
虽然关心任无心之安危,还不时要留意来路之动静。
过了盏茶时分,任无心苍白的面色,才渐渐恢复原来之红润。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任无心游目四顾,苦笑道:“好险好险唉,在下无力退敌,却害得各位也担了不少心事。”
百维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檀越休得太谦,若非檀越以身挡魔,老衲等只怕早已陷于魔手,怎能逃得过这一劫?”
百代大师拍掌道:“正是如此,若非任相公你那一招妙绝古今的守势,还有谁挡得住那女魔头!”
任无心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不瞒大师,在下方才使出那一招天地俱焚之时,心中实无把握是否能令那兰姑不敢出手?”
百代大师道:“她若是出手,还不是自寻死路,怕她做甚?”
任无心叹道:“大师有所不知,那一招天地俱焚.看来虽是十分严密之守势,但若遇上兰姑这样的高手,并非无法可破,那时这天地俱焚便名符其实.变了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招式!”
少林高僧齐地心头一凉,半晌做声不得,百维大师又自合什道:“善哉善哉,檀越亦不惜以身陷魔,大慈大悲之心,小僧等委实景仰的很。”
任无心苦笑叹道:“大师又有所不知,这一招本是死谷二奇传授于我,他老人家那日传艺之时,已说过那兰姑遇着这一招时,必定不敢出手,教我只管放心使出”
百代大师奇道:“如此说来,这一招除了守势绝无破绽之外,莫非还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不成?”
任无心道:“这一招对你我而言,绝无神奇之魔力,但却似给了兰姑一个绝大之刺激,或是触及了她心底某一点隐痛,或是启发了她心底某一处回忆,她心神虽已完全受人控制,但见了这一招时,仍不免因激动而踟蹰,由此可见,这一招必定对她之一生影响甚大,此点在下已可断定。”
他沉声一叹,接口又道:“方才我与她面面相对之时,只见她目中屡有灵光闪动,似是想起了什么,终是因为中迷太深,是以灵光一闪即逝,若是在下猜的不错。她昔日必曾在这一招下受过重创,而使用这一招之人,必定又与她有极大之关系”
少林高僧们闭关多年.初入江湖,几曾听到过此等诡秘之事。
不觉人人听得目定口呆,心动神驰.半晌做声不得!
任无心道:“方才皇甫少虹手中,必持有可以控制兰姑心神之物,是以兰姑便完全听命于他,方才兰姑还未现身之际,曾经自轿帘中伸出手来一晃,那时你我还当是轿中人出手招呼皇甫少虹,是以绝未想到轿中人便是兰姑,如此想来,必是那兰姑在轿中枯坐太久,已有出手之意,而皇甫少虹却因时机未至,连忙赶过去,以掌中之物制住了她唉.世事奇妙,我等单看表面显示之情况,便难免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
百维大师忽然道:“皇甫少虹掌中之物,必定与那一招天地俱焚,有极密切之连带关系,老衲胡乱猜测,不知檀越以为如何?”
任无心击节赞道:“大师之论.当真精辟之极,我等若能知道那一招天地俱焚是谁所创,昔日江湖中有谁曾使出这招神奇之极,也凶险之极的招式?只怕便能连带猜出皇甫少虹掌中手持之物,你我如能猜出皇甫少虹掌中所持之物,便可以控制兰姑,设法恢复她的神智,那么,便必定可以自她口中探出一些有关南宫世家之绝大隐秘,唉!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点之关系,实是太大了!”
百代大师沉吟半晌,缓缓道:“贫僧自首次闯入江湖走动至今日,已有四十余年,江湖中各门各派之武功,虽不敢说均有涉猎,但也略知一二,至于武林中一般成名前辈英豪所留的招式武功.也大约知道,却从未听过有这一招天地俱焚”
语声微顿,接口又道:“这一招天地俱焚招式如此神奇精妙,已可算是武林中百年罕闻之绝学,只要有人使出一次,便必将轰传江湖但武林中与此招相似之招式,倒有不少,便拿昆仑九式中之江山一线封,敝门十八擒龙手之乾坤锁龙式来说.已是名震江湖之招式,但与这天地俱焚相较,仍不免大是失色,是以贫僧可以断言,江湖中只要有人使出过这—招,必定不致淹没无闻。”
任无心叹道:“如此说来,江湖中只怕真的无人使出过这一招了”
双目突然一张,目中精光暴射,沉声道:“说不定江湖中曾经见过此招之人,俱已死在此招之下亦未可知”
百代大师心头一凉,失色道:“这这”只觉喉间堵塞,竟是说不出话来。
众人更是群相缄口,心头只觉寒意渐生。
这时村中人已将道路大致整理干净,便有人恭请任无心、百代、百维等人入屋待茶,言语中感激之情,也难一一详述。
那百携大师伤势之严重,竟使得任无心等这一般内家高人,群相束手。少林伤药虽然名闻天下,但也只能勉强保住他的性命。
众人但见百携大师气如游丝,奄奄一息,心情不禁更是沉重。
百代大师更知道伤在兰姑手下之人.除了兰姑亲手相救外,实是死路一条。
眼见百携面上已无丝毫血色,目中几乎流下泪来,喃喃道:“师兄呀师兄.你一生恭谨木讷.只知事佛诵经,江湖中事.本毋庸你来出手的,你你为何偏偏要出来”
任无心道:“少林护法五老实是少林寺中之重心所在,是以百忍大师以掌教之尊,宁可自己出山,也不愿劳动护法五老,便是要五老坐镇寺中,不致动摇少林寺之根本,此刻少林五老竟尽数而出,实是武林中罕闻罕睹!”
任无心忍不住叹道:“武林中虽然群魔纷扰,但大师等身系少林本院之安危,关系亦是非同小可,大师们实不该轻身犯险,出山来的!”
百维大师双目转动,神色似是十分惊奇,道:“贫僧们此次出山,乃是任相公亲柬相召.由田秀铃田姑娘亲自送来”
这少林高僧话未说完,任无心已是面色大变,失声道:“在下亲柬相召?田姑娘亲自送去?大大师莫非弄错了吗?”
百代大师见他平日那般镇静从容之人,此刻不但面色大变,而且语声更是大见惶乱,便知此事之中,必又暗藏一个绝大之阴谋.包藏着极大之祸胎。
那百维大师虽然面壁功深,此刻亦是惶然失色,大惊道:“那封书信莫非不是檀越所书?”
任无心摇头叹道:“自然不是唉!信上说的究竟是什么?不知大师可否见告?”
百维大师道:“那封书信原词原句,老衲已记不周全唉,只可惜我那百携师兄,他本是状元之材.过目成诵,他虽也只看过一遍,但他他若是”
说到这里,这少林高僧纵已看破情关,却仍不禁为之长叹住口,泫然欲泪,赶紧垂下头去,低诵佛号不绝,百维大师说话之际.百护、百扶、百卫三位大师,俱都守护在百携大师身侧。
百维大师语声方住,那面无血色,奄奄一息的百携大师,突然张开—丝眼帘,缓缓道:“少林本院.达摩堂护法大师佛前素鉴”语声虽微弱,但语句仍是清清楚楚。
任无心等人听了这一句,便知他要以残存之气息,念出那封关系极为重大的书信,当下俱都屏息静气,凝神倾听。
寂静之中,只听百携大师低微之语声,断续着念道:“大师佛法弘毅,虔诚事佛,早已天下知闻,无心常恨不能亲聆教训,是所至憾”他每念一句,都要喘息数声,念到这里,更是喘息咳嗽,难以继续。
任无心恻然道:“大师何必自苦如此,不如请百维大师大略叙出信中之意”
百携大师惨然一笑,道:“那书信字里行间,说不定大有破绽线索可寻,老枘虽恨虽根难以眼见王师成功,但亦愿以此残身.为天下武林同道献出最后一份心力,也好安心。”
这沉痛的语声.慈悲之心肠,侠义的胸襟,使得任无心等人更是怆恻,不禁一齐垂下头去。
只听百携大师接着道:“自百忍、百代大师以降魔为志,出巡江湖,百祥大师佛驾西返后,少林本院,多赖大师维护,为天下武林坐镇此一武学发源圣地.扛胡同道莫不深感于心,然日来江湖魔势日益猖獗,正所谓:道长一尺.魔高一丈.吾辈虽已尽全力,亦不能尽阻魔势。无心虽知大师佛驾不踏尘寰,但实需大师降魔之力,更素知大师悲天悯人,慈悲心怀,既有兼善天下之能,必不致做独善其身之举,值此非常之际,无心才大胆相求大师,暂以执经之手,掌屠魔之刀,出道江湖,普度众生,则天下苍生幸甚,无心幸甚”
他断断续续念到这里,气息已更见微弱.胸膛起伏.急剧的喘息几声接着又自念道:“又及:唯大师已定降魔之行,但望衣以白色宽袍,覆以白色面罩,以与南宫世家之黑衣魔道相径庭,来日白长黑消,光明战胜黑暗之日,行将必见,无心敢不额手以庆。江南任无心沐手恭呈”
书信至此,方自结束。
百维大师长叹道:“此封书信,不但写的情文并茂,而且词意真挚,是以老衲等接信后之第二日,便束装而下少林”
忽听百扶大师惊呼道:“师弟百携师弟”
百维大师失色回首道:“他他他怎地了?”
百扶大师垂首道:“百携师弟已圆寂了”
缓缓伸出双手,盖起百携大师之眼帘,与百维、百卫、百护、百代诸大师一齐跪下。
要知佛家最重证果圆寂。
此刻百携既已西归,百维、百扶等人虽是他的师兄,仍然跪下相送。
任无心等人见这少林高僧本已伤重难支,竟不惜以仅存之精力,一字不漏的念出了那封书信,以致精力枯竭而死,俱都感佩悲痛不已,不禁随着少林诸僧之后,肃然跪倒。
室中顿时响起经诵梵唱之声,随风飘飘四散。
室外之人,竟觉风中似有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檀香之气,随着经诵梵唱之言传出,也都不禁垂首默然低诵:“我佛慈悲”
跪倒长街之旁。
夜渐深沉,紧闭之门窗中,亮起了灯光。
香烟氤氲中.荧荧孤灯畔,少林诸高僧,盘膝而坐,面容俱是十分沉重。
任无心肃然道:“百携大师虽已西返,但典范却已长存人间,只因他临去前所念出的那封书信,已今在下解破数点疑团。”
语声微顿,缓缓接道:“在下本在怀疑,我等值此魔势嚣张之际,本应尽量掩饰行迹,大师等为何却以白衣故示行藏,如今在下才知道,这原来竟又是南宫世家所施的毒计,好尽诛异己,否则江湖豪杰这般众多.他们又怎能看出究竟谁是他们真正的对头?”
百代大师心下亦自恍然,拍案怒喝道:“好阴毒之计谋,只是哼哼,江湖中英侠之士,代有人出,无论是谁、永远都杀不光的!”
任无心叹道:“听那皇甫少虹等人言下之意,中此毒计之人,除了大师们外,还不知有多少?更不知有多少人已遭了他们的毒手?最厉害的是,此计绝非单线发展.而是双管齐下”
百维大师凛然道:“此话怎讲?”
任无心道:“他们以此方法,将各门各派中精锐诱出,逐个歼灭,使得各门派基本重地,防守无人,他便可以强大之武力,将各门各派干百年来造成的基业,一举而消灭,教各派元气永难恢复,那么,南宫世家便必将成为武林中独一无二的雄主,使得江湖九大门派都要臣服于他。”
少林高僧身子齐地一震,面面相觑.骤然失色,百维大师终年虔诚事佛,哪里会想到南宫世家竟有这么毒辣的手段,这么大的野心。
任无心缓缓道:“尤有甚者,他们此举只怕不但为的要大伤各派元气,甚至要将少林、武当这些名字,永远在武林消除亦未可知!”
百维大师惶然道:“如此说来,贫僧们即便急速赶回少林,还不知能否挽救此场浩劫唉,贫僧等实已方寸大乱,还望任相公予以明示!”
任无心一字字缓缓道:“此时此刻,大师千万回去不得!”
少林高僧们不禁齐地大奇道:“此话又怎讲?”
任无心道:“南宫世家必定先要将江湖中所有的对头,完全歼灭之后,才敢动摇各门各派之根本重地,在下若是猜的不错,南宫夫人此刻必已将门下所有精锐好手,以及七十二地煞中人,分成了若干支队伍,在江湖中四下游击搜寻,看她竟连兰姑也调派出来,可知他们必已将倾巢而出.只是此刻这许多支队伍,定必然分散在四方,实力还未集中,我们即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他们逐个击破!”
百代大师拊掌道:“不错!”
任无心目光闪动,接道:“但大师们此刻若是赶回少林,南宫世家必有警觉,说不定立时便会将那些分散的力量,集合为一,那么,这力量之大,吾辈便再也无法抵挡,更无法摧毁,他们若先以这力量集中对付少林,只怕唉!只怕少林寺古刹丛林,便少不得要有一番腥风血雨了。”
少林高僧们虽然镇静功夫超人一等,此刻也不禁听得汗透重衣!
百维大师合什道:“幸好吾辈人中,还有任相公来识破他们的奸计,指点吾等迷途,否则只怕江湖中侠义之士将无噍类。”
百代大师道:“如此说来,我等此刻还不能采取任何行动不成?”
任无心道:“我等此刻,虽必需装做对他们之阴谋一无所知,免得打草惊蛇,但暗中却必需加急行动,全面布置。”
百维大师道:“任相公算无遗策,无论如何布置,贫僧无不听命!”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不敢!”
笑容一敛,立刻接道:“第一.先由少林具名,飞柬各大门派留守之人,全部暗中集合于少室嵩山!这一支集合的力量,任何人都不能轻视,即使南宫世家来犯,亦可抵挡,我等再随时留意嵩山动静,万一稍有惊动.立时赶往驰救,但此计划又必需注意两点,一是定要加急进行,刻不容缓.二是定要严守秘密,泄露不得,只因我等实力究竟不如对方,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和他们全面硬拼,做孤注一掷之冲突,免得将武林实力,毁于一旦!”
百维大师叹道:“想不到任相公非但有绝世武功如子龙之勇,竟还有诸葛之谋,大将之才,应变之间,不但知己知彼,不骄不馁.而且明暗兼施,奇计百出,好教贫僧佩服,贫僧这就准备简柬,再与贫僧随行同来之少林弟子,分头驰送”
百代大师忽然接口道:“但各门各派若将留守之力,全部集合少室嵩山.他们本派重地,岂非更是空虚,若是南宫世家攻袭突至,又当如何是好?”
任无心淡淡一笑,道:“那时南宫世家纵然施以突袭,但所能毁去的,也不过只是各门各派的一所空屋而已,劫后立可重建.与元气丝毫无损,何况南宫世家到了武当山时,看见的若只是—座空洞洞的道观,必定手足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若是疑神疑鬼,猜不透究竟,便不敢真的毁去了玄真观,这正是兵法所云实者虚之,出敌不意之计!”
百代大师拍掌大笑道:“好一个出敌不意之空城计,那第二计又如何?”
任无心道:“第二,我等需召集所有能够召集之高手,组成一股力量,四下游击搜查,只要遇着对方力量稍小的队伍,便立刻将之歼灭.这本是他们所用的以大吃小,逐个击破之汁,此刻我等以牙还牙,再以此计对付他们,又必将大出他们意料之外,这亦是兵法所云:虚者实之,攻其无备,但此计更必需严守秘密,丝毫泄露不得。”
百代大师击节道:“实者虚之,虚者实之,虚实互用唉!便是诸葛武侯重生.只怕也未必想的出如此妙计!”
任无心氏叹一声,道:“此计虽然不错,但能否运用成功,在下却毫无把握!”
百代大师皱眉奇道:“此计还不能成功?任相公也未免太谦了。”
但他也知道任无心既然如此说话,其中必有缘故。
只听任无心道:“非是在下多疑,但唉!在下心中实有种不祥之兆,总觉得南宫世家之中,必是又多了个极为厉害的人物,此人不但奸计百出,而且对我方情势,必定十分了解.是以南宫世家近日来之行动,无一不是针对我方之弱点,只要此人活在世上一日,总是我等之心腹大患。”
百代大师道:“如此说来,我等势必要将此人设法除去的了。”
任无心苦笑道:“我等连此人究竟是谁。都不知道,而且一无线索可寻,如何将他除去?”
百代大师垂首沉吟半响,道:“前去少林送信之人.乃是田秀铃姑娘”
干咳一声,倏然住口。
但他虽未再说下去,言下之意,却显然是,此人莫非真是田秀铃姑娘吗?
任无心怎会听不出他言下之意,长叹摇头道:“田姑娘已是南宫世家之叛徒,即使她有心回去,南宫夫人也不会容她,更不会放心由她主持大计唉!南宫世家深知百维大师等万不会认的田姑娘,随便派个秀丽聪慧的女子,便可冒充于她了。”
百代大师赧然道:“贫僧原本不该多疑但田姑娘之下落,却委实令人担心。”
任无心道:“令人担心的,又何止田姑娘一人而已”
这时百维大师已令人将书柬写就,分送武当、峨眉、点苍各地。
与五大护法同行而来的,还有罗汉堂四大弟子.此刻这四大弟子,便承担起送信之责。
四人换过俗家装束,听命待行。
百代大师沉声道:“别的话毋庸多加叮咛,你们自会知道,但信在人在,信亡人亡这八个字,你们却必须牢记在心。”
四大弟子肃然应了,再拜而出,乘着夜色而去。
这四人俱是少林罗汉堂内外家武功高手,人人俱是身轻体健,矫捷已极,而且神气沉静,想必不会误事。
但这四人一出门,任无心立刻长身而起,沉声道:“百代、百维、百卫大师,请随在下一行。”
百代大师轻声道:“去哪里?”
任无心道:“皇甫少虹等人虽已退走,但这村镇四周,说不定仍有南宫世家伏下的暗桩,他四人此番出村,必有险阻,你我四人必需跟随前去.一来暗中照护,再者也可乘机查出他们埋伏所在,此间便请百扶、百护两位大师费心照料。”说话之间,当先掠出门去。
百维大师叹道:“任相公行事之周密谨慎,当真非常人能及!”
四人借着房屋阴影掩护,提气纵跃.这四人武功是何等造诣,夜色中但见四条人影,有如四道轻烟一般,哪里辨得出他们的身法。
接连几个起落之后,已可望见罗汉堂四大弟子之身影。
只见他们四人,行动也极是小心,三步一张.五步一望,已渐渐走出村外。
然后四人低低商议了一阵.两人向左.两人向右,分道而行。
任无心悄悄打了个手势,与百卫大师扑向左方,百代、百维两人,折向右行,但黑暗中仍是毫无动静.哪似有什么埋伏?
百代与百维又飞掠了二十余丈远近。
百代低声笑道:“任相公什么都算的准,只是太过自谦,南宫世家门下一见他现身,早已骇的跑了,哪里还敢在这里设什么伏桩埋伏”
话声未了,突见前面两个少林弟子身形一闪.没入—丛杂树之后,无影无踪。
百代大师双眉微皱,打了个手式,与百维先后掠了过去,方待向那树丛张望窥探。
忽然间.只听一个苍老低沉的口音,自树丛中传出,一字字道:“百代师弟”
百代大师身子一震,悄不自禁倒退了两步,沉声叱道:“什么人?”
树丛中那语声缓缓道:“我的声音师弟你都听不出了吗?”
接着,一阵树叶沙沙响动,方才那两个少林弟子,竟又分开枝叶,自树丛中缓步走出,只见两人面色铁青,神情似是十分凝重。
树丛中语声第二次传出。
百代大师便已惊得怔在当地,此刻忽然大喝一声,道:“师兄大师兄.是你吗?”
张臂扑了进去。
少林二僧闪身让出了道路。
只见那树丛外面看来,虽然甚是繁密,但林中却有一片方圆六七尺之空地。
一个灰袍僧人,盘膝端坐在这片空地上,低眉敛目,似已入定。
星光月辉,自上面直照下来,映得这灰袍僧人,身上宛如带着层亮银般的光辉。
百代大师瞧的清楚.这灰袍僧人骇然竟是他那失踪了的师兄,当代少林寺之掌教方丈,百忍大师。
此时此刻此地,百忍大师竟会骤然现身,委实大出百代意料之外。
一时之间.他心头只觉一阵热血翻涌,亦不知是惊是喜,翻身扑倒在地大呼道:“师兄,你你你你可想煞百代了。”
百忍大师眼帘微张,嘴角泛起一丝笑容,缓缓道:“这些日子来,可苦了你了,过来让我瞧瞧.你近来气色如何?”
百代大师笑道:“颇吃得下饭,师兄请放心,但师兄你唉!近日却似憔悴了些。”
他师兄弟两人,虽然同在方外为僧,但数十年同堂习艺.情感却有如亲生手足一般。
百忍大师对这武功高深,性情相投之师弟,平日更是分外爱护.是以百代见了师兄安然无恙,口中虽在含笑而言,目中却巳喜极而涕。
百忍大师见到师弟过来,目中光芒闪烁.心情亦似十分激动。
长叹一声,缓缓执着百代的手掌,黯然道:“师弟,你何尝不是也憔悴了些。”
百代大师哽咽道:“师兄此番无恙归来,不但我等高兴,便是任相公”
突觉手腕一紧,自掌缘至腕脉七处大穴.一一被百忍制住。
百代大师骇极大呼道:“师兄,你你”呼声未了,立在他身后的百维大师,出手如电,自百代颈间三焦大穴.真会穴,五堂穴一路点将下来,霎时之间,竟已接连点了百代后背十三处穴道。
这十三处穴道,无一不是重穴,百维大师以力贯木石之重手法点来,百代大师哪里还能动弹?
耳中听得百忍大师冷森森笑道:“与南宫世家为敌之人.实是自取灭亡,你不要怪师兄辣手!”
语声中充满阴狠之意,与昔日那仁慈谦忍之百忍大师,实已判如二人。
百代又惊、又悲、又怒.胸膛几欲撕裂.他再也想不到名重天下武林垂数百年之少林掌教方丈与护法长老,竟会同时降服南宫世家.为虎做伥!
只是他胸中虽有满腔悲愤,口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百维大师转过头去,不去瞧他面容.更不去接触他那—双悲怒惊异交集的目光,向百忍沉声道:“师兄可要此刻便结果了他?”
百忍大师道:“你将他交给我便是,还是快回去应付那任无心,就说”
百维大师微微一笑,道:“就说百代与我发现有警,分途去追,到后来百代竞追得不知去向,我遍寻不获,只有回去了。”
百忍大师笑道:“不错,就是这般说法任无心呀任无心,你自命聪明绝顶,算无遗策,岂知你的种种计划.早已被人了如指掌?”
百维大师叹道:“只是百携师弟,死的未免太可惜了些。”
百忍大师面色一沉,道:“若非如此,怎能取得任无心之信任,百携虽死,但死的极有价值,又有什么可惜之处?”
百维大师垂首道:“师兄说的是但咱们既已取得他的信任,要下手除他,机会实是极多.为何还要将他留在世上害人!”
百忍大师道:“此人虽然有些自作聪明,但才干却也不小,数年以来,他在江湖中,的确集结了不少力量,这些人此刻大半还在养精蓄锐,伺机而动,除了任无心之外,便是田姑娘也弄不清究竟有多少人?更弄不清这些人究竟潜伏在何处?”
语声微顿,又自接道:“咱们若将任无心杀了,便再也不能将这些人一—寻出,一一除去.正是斩草不除根,必留大患,是以咱们此刻必需借任无心之手,将这些人全部召出,斩尽杀绝,到了那时嘿嘿,任无心纵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咱们掌心了!”
百维大师叹道:“人道任无心智计百出,如今看来,他实还不及田姑娘多多,咱们有了田姑娘这样的人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何愁大敌不除?”
百代大师身子虽不能动.却也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更是惊怒交集,暗暗忖道:“任相公呀任相公.你棋差一步,终至满盘皆输,你算定田秀铃不会重返南宫世家,便是你之大错特错,她与你多日相处,对你的一切俱已了然于胸,是以你无论订下何等妙计,她都能事先预料,而你却连真正在暗中策划的对头是谁都不知道”
暗叹一声,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他却不知道田秀铃以一柔弱之女子,而能负起如此沉重的担子,便是因为她对任相公爱恨痴缠,均已入骨.这种刺骨难忘的相思,激发了她生命中所有的潜力.一心要战胜任无心,好教任无心终生悔恨,为何昔日不曾对她好些。
百维向百忍行了一礼,转身跃出丛木。
夜色之中,但见他慈眉善目.神情恭谨沉肃,谁也不会看出.这少林高僧霓已变成了为虎做伥的恶徒。
他回去之时,任无心早已在那里相候,方自松了口气。
百维大师目光一转,面上立刻露出诧异之色,道:“百代师兄莫非还没有回来吗?”
任无心面色微变,道:“大师怎会未与他一路?”
百维大师长叹一声,垂首坐了下来。
任无心见他神色有异,不禁更是着急,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师千万请快些相告。”
百维大师这才将那番早已编好的话说了出来,自然还加了许多描述。
百扶等人立刻面现惊惶之色,但目光却是丝毫未动情感,与面容大不相称。
只是任无心满心焦虑,竟丝毫未曾发觉。
百维大师皱眉道:“任相公你在那边视察,可曾遇到什么可疑的事?”
任无心叹道:“就是一无可疑的事,是以在下才觉得奇怪,平日行事那般狠毒,处处俱要斩草除根,赶尽杀绝的南宫世家门下.今日怎会事未成功,说走就走,还未留下丝毫埋伏?”
百维大师道:“我佛慧悲,南宫世家既是未曾留下埋伏,我那百代师兄便必是迷了路了,只怕片刻间便会回来。”
任无心叹道:“若说百代大师竟会迷路,实是令人难以相信,但若非迷路,那又又唉!但愿他真是迷路才好。”
只见他背负双手,绕室而行,这正是他遇着重大之事,必须思考之习性。
但见他绕屋走了几圈之后,双眉皱的更紧,只是他无论如何去想,再也想不到他身旁垂眉敛目,肃然端坐的四位少林高僧,竟是一心要想将他除去之人。
他一身已如卧于猛虎恶兽群中,十面俱有埋伏,处处皆是杀机。
以他此刻之处境.若无一个极大之转机.要想战胜南宫世家,实有如缘木求鱼。
长夜已逝,曙色染白窗纸,百代大师仍不见踪迹。
任无心只觉心智已将枯竭,全身已将脱力.恨不得立刻倒在床上,酣睡一场。
但他却知道自身已是大家信念所系,自己若是倒下,别人更将失去信心。
纵然心力皆疲.也要强自挣扎,至死而已。
他立在窗前,深深吸了几口气.方自转身。
百维大师抢眼望去,只见他双目奕奕有神.满面容光焕发。
百维、百扶等人见了,心下都不觉吃了一惊,暗道:“这任无心当真是个奇人,万万不可轻视.在如此情况下,他居然仍有如此容光,岂非令人不可思议?”
只听任无心笑道:“百代大师虽仍然未回归.但以他的胆识武功.万万不会逢到什么凶险之事,而至不能化解,他想必是遇着什么惊人的线索.来不及通知你我,便追寻前去,多则十天半月,少则三日.他必有喜讯带回,各位但请放心。”
这番话与其说他是在稳定别人之心,倒不如说他是在安慰自已。
百维大师神色不动,合什道:“我佛慈悲.但愿如此。”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玄真道长、百忍与百代大师.此刻虽然暂时与你我失去联络,但这三位都是非常之人,所行必为非常之事.说不定他三人都已潜入了敌后,回来必将为我等带回丰富之收获,各位大师不妨拭目以待佳音。”
少林四僧一齐道:“是!”暗中却不约面同地冷笑忖道:“此人莫非是在痴人说梦?”
任无心道:“无论如何,此间事已可算是告一段芦,各门各派,也行将聚会少林,你我此刻唯一要紧之事,便是要赶紧将此村中之人,带往安全之地,免得他们再遭南宫世家之毒手!”
话声方了,突听外面传入一阵冷森森的笑声,一字字缓缓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要想对抗南宫世家之人.天下哪里还有他们的安身之地!”
任无心面色立变,微一错步.已掠到窗前,将窗子开了一线.沉声喝道:“什么人?”
身子却砰的自门中撞了出去。
原来他深知南宫世家手段阴辣,无所不为,为了防人暗算,是以故意推窗,自己夺门而出!
哪知他目光扫处,却只看见一个人,孤零零立在空荡荡的街心中。
任无心身子方自撞出门外,那人影双手一展.突然在街心旋舞起来。
身形旋转之快,绝非未曾眼见之人所能想象,刹时之间,便已转了数十次。
以任无心那般的目力,竟也瞧不出此人的身形、武功.只可看出此人乃是长发披散,满身衣袂,那披散之长发随着身形旋舞,有如一柄张开的黑伞一般。
一时之间,任无心心中真是惊奇交集,再也想不出此人见到自己之后,为何既不动手,也不逃走.更不说话,只是如此疯狂般旋舞。
莫非此人竟要借着这旋舞之势.散布毒粉?
任无心心思本就十分细密,屡经巨变之后,更是考虑周详,步步为营。
他一念至此,立刻屏住了呼吸。
转首望去,百维大师等人立在门口。面色虽也充满惊诧,但呼吸之间.却毫无异状。
纵是如此,任无心仍不敢放心。
只见那长发黑衣人仍在旋舞不休.似是永不知疲乏,更不知要到何时方会停顿。
任无心心念数转,突然纵身而出,要想迫及此人停止。
哪知他身形方至这长发黑衣人一丈左右,便觉得有一阵阵无形之气流旋风.随着这黑衣人旋舞之势散发出来,有如一具无形而有质之奇异魔幢,将黑衣人与外界隔绝。
任无心自然知道这旋风气流乃是这黑衣人之内家劲气,随着双手挥舞招展之动作中发出。
但这疯子般的黑衣人内力之强.却远出任无心意料之外。
他暗中思忖,当世间真力有如此强劲之人物,也不过只有南宫夫人、兰姑、百代大师、玄真道长等寥寥数人而已,就连陈凤贞、皇甫少虹等人,招式身法虽也可算高手,但内力却绝无此人淳厚。
那么.此人究竟是谁?端的费人猜疑。他既非散毒,如此旋舞是为的什么?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任无心越想越是奇怪,忍不住立刻便要揭破这谜底,身形旋动,扑上前去!
但这黑衣人双手招展,绝无丝毫武功家数,也就因如此,更觉他出手怪异,身法奇诡,任无心自己也不能以寻常招式与之动手。
当下双手如抓,施展开大擒拿手,寻找此人之腕脉。
哪知他出手虽快,那黑衣旋舞更急.双手更是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前忽后。
任无心以迅急绝伦之擒拿手夹杂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但出手数十招,竟不能擒得这黑衣人之手腕。
只听百维大师沉声道:“朋友是什么人?再要如此装神弄鬼,莫怪老僧无理!”
那披发黑衣人全然有如未闻,任无心听了心头却为之一动,突然一个翻身掠出.道:“大师请助在下—臂之力。”
百维大师道:“任相公但请吩咐!”
任无心道:“以四位大师分占四方,遥遥出掌.以大师本门冠古绝今之少林神功,想必可将此人身形逼缓,那时在下便可出手擒他”
百维大师道:“遵命!”
与百扶、百护、百卫等三人,齐地展动身形,但见灰袍飘风间,四人已团团将那黑衣人围在中央。
四入八掌齐出,各有一股强劲但并不霸道之内力,自掌心源源不绝挤出。
这四股真力一出.那无形之气幢,力量果然大为减弱,披发黑衣人旋舞之身形,也自被迫挤的大见呆滞沉涩,那飞旋飘舞如伞盖之满头长发,缓缓披散下来,掩去了他的面目。
任无心身子一侧.箭一殷窜了过去,左手闪电般出手一抓,便已抓住了那黑衣人之腕脉,右手出指如风连点了黑衣人前肩后背七处大穴。
那黑衣人穴道被点,身子立刻僵木,但旋舞之势,犹自不歇。
任无心撒手退步,只见那黑衣人又自滴溜溜打了十数***.突然仰天跌倒,后脑砰的一声,撞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百维大师早已撤去掌力,围上前来。
任无心道:“不知此人究竟是谁?”
大步走了上去,俯身扶起那人的身子,分开他的乱发
目光望处,任无心面色突然大变,再也控制不住,竟放声惊呼起来!
从容镇静之任无心,居然竟会放声惊呼出来,这当真是从来未有之事。
百维大师也忍不住问道:“此人究竟是谁?任相公为何如此惊惶?”
任无心双目瞪在那披发黑衣人面上.指尖不住轻微颤抖,道:“他他就是武当派的当代掌门人.玄真道长!”
这疯子般的黑衣人竟会是一别无消息之武当掌门。
声威显赫.地位尊隆之武当掌门,竟会做出这样疯子般的行径。
任无心若非亲眼所见.任何人相告于他,他都不会相信。
他呆了半响,直等情绪稍为平定,立刻将玄真道长抱入屋中。
但他生怕玄真道长狂性又做,是以一时间仍不敢为他解开穴道。
只见玄真道长双眼怒凸.充满疯狂迷茫之色,狠狠瞪着任无心,似是全然不曾相识。
神情之间,与昔日那人清如鹤之玄真道长,哪里还有一分相似。
任无心惨然道:“道长玄真道长,可还认得在下吗?”
玄真道长喉间发出了一连串喀喀声响,谁也听不出他说的是什么。
但见他额角之上,布满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似是正在忍受着极为深邃之煎熬与痛苦。
但更无人知道他这痛苦发处何处?
百维大师长叹道:“以玄真道长如此情况看来,呈见神智已为南宫世家一种极恶毒之药物所迷.而且还似受了极大之刺激,任相公此刻若不解开他的穴道,只怕唉!于玄真道长身心更是有损。”
任无心黯然道:“大师之言,在下何尝不知.但此刻若是解开他的穴道,亦是大有不便唉,当前唯一急务.乃是如何设法寻出玄真道长所中之毒性”
想到这一代武学宗师,若是一直无法治愈,永远变成如此模样,任无心不禁打了个寒噤.垂首叹道:“玄真道长之此番出山,全因在下坚邀.玄真道长若有不测,任某有何颜面去对武当数千弟子?唉!在下纵然拼了性命,也要将玄真道长之病势治好再说,别的事一时都管不得了!”
百维大师肃然道:“但当今之情势.已危急如此,各般大计,都要任相公来亲自主持,任相公岂能再分心他顾!”
任无心转目望向窗外,默然良久,缓缓道:“大师说的虽然不错,但我辈行事,有所不为,亦应有所必为.有些事纵然明知做了有害无益,但却是非做不可的。玄真道长此刻已如此情况。在下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万不能置之不理唉!此刻全面大局.虽然紧急万分,但玄真道长之病势,又何尝不是万万延误不得。只恨在下分身乏术”
长叹一声,住口不语。
只因他深知此刻与南宫世家对敌之局势,自己纵然投注全付精神与力量,亦是不够,何况此时又有事分心!—时之间,任无心念及自身责任之巨大,心情更是沉重。
百维大师见了他的神情.目中闪出一丝喜悦之光芒,但瞬即垂下头去沉声道:“老僧纵然孤陋寡闻,但也知道普天之下,可以迷人心智之毒药,绝不止数百种,这些毒药之性,有的直攻头脑、心房,有的散布于经脉血液之中,何况这些毒药,其中任何一种与另一种配合之后,毒性便又不同.任相公若想寻出玄真道长中的究竟是何种毒药,只怕唉!绝非三数十日之中所能办得到的。”
任无心苦笑道:“事在人为,在下无论做什么,都抱着人定胜天之心,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否则在下此刻只怕已早就退隐深山.不问世事了!”
百维大师叹道:“好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何等的大智大勇”
任无心接口道:“在下此刻先将玄真道长之伤势,略加探视,若是毫无效果,午后在下便要立刻带着玄真道长动身,前往一名医聚集之地,想那许多位岐黄妙手,必有回天之力,不知四位大师”
百维大师慨然接口道:“老衲兄弟从此跟随任相公,无论任相公有何吩咐,纵是赴汤蹈火.老僧等亦不敢辞。”
这番话说的当是义气过人,任无心只觉一阵感激之意自心底升起,反而不知该如何说话,过了半晌,方自沉声说道:“多谢大师”
缓缓抱起玄真道长的身子,向内室走去。
百维大师望着他身影在门后消失,目中又自泛起那种得意喜悦之色,喃喃道:“任无心呀!任无心,我倒要看你究竟有多大能力,究竟能照顾到多少事?五夫人已想出无数件事来,要你分心,要你心力枯竭,甚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要知任无心如此劳心劳力,纵是铁打的身子.也禁受不起,而如此处心积虑要他心力枯竭.慢慢死去的人,却竟是昔日爱他其深如海之田秀铃。
正是因爱转恨.其恨入骨,女子们对这般爱恨之间的微妙距离与转变,古往今来,已不知令多少英雄豪杰壮志难酬,含恨而死,任无心又何能例外?
此刻若是有人能听得百维大师此番言语,难免要为之不寒而栗。
只是百维语声模糊.纵是在他身侧之人,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日色入窗,村中人四下奔走,结束行装,都已准备弃家而去,眼见多年家园,将要从此别离.其心情之沉重与悲痛,自是可想而知。
过了顿饭时分,百维大师突然张开眼来,一跃而起。
由村人派来服侍茶水的汉子,立刻迎上,躬身道:“大师有何吩咐?”
百维大师道:“老衲要去村外四下查看一番,看看有否异动,免得各位离去时,途中遭遇险难!”
那村人满面感激.垂首道:“大师为村中人如此费心,小人倒不知该如何感激”
语声哽咽,显见这感激之情,乃是真的发自心底。
百维大师双掌合什,微微一笑道:“这本是老衲当尽之责.施主如此说话,反令老衲不安!”
大袖飘飘.出门而去。
那村人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当真有说不出的佩服,暗道:“想不到如此高僧,对咱们这种低三下四的人,神情如此谦和.唉,他老人家若是要我莫四水里去,火里去.我莫四都不会皱一皱眉头。”
至于百护、百扶、百卫三位大师.自始自终.俱是面容肃然,不言不语,似是早已参透佛家真道妙谛,将自身置于另一绝无任何痛苦烦恼的世界中.对身外之事全都不闻不理。
百维大师身形闪动,出了村镇,此时朝日正盛,但四下荒野寂清,显见这田家镇早已被传为凶镇,是以行人裹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