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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受了他的连累,额娘虽然去的早,但只怕身后会背上生了他这么一个不忠不孝之人的骂名。
想想自己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就是想要人们忘掉额娘的出身,可到头来,却是他一手把辛者库罪籍五字牢牢的刻在了额娘身上。
额娘在九泉之下,定然会不安吧?
想起从前每回去见额娘,额娘总是拉着自己的手,一遍遍的说,只要平安幸福就好,一定要听你皇阿玛的话,要和兄弟们和睦相处……
那时,自己怎么就没听进去呢?
允t苦笑着,又咳嗽了几声,把凉透了的饭推到一边,这样的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额娘的忌日,那一天,一定要同额娘说一下,说自己明白了,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只是……这样的醒悟会不会太迟了些?
弘旺,他最宠爱的孩子,因为他,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很不好过,允t想到这里,就有些担心,又有些后悔,若是他早知会沦落到今天,那他也许会不那么宠爱弘旺,也许会多磨砺他一下,免得,免得他熬不过去这种难以言喻的屈辱。
□□,□□……这一生,终究是自己误了她。
还有九弟,十弟,十弟是个粗人,那人应该不会跟他多计较,倒是九弟,允t皱起了眉,九弟为人聪明,而且养在宜妃娘娘跟前,宜妃娘娘和德妃向来不对付,那人除了自己以外最讨厌的,就是九弟了。
九弟也被关了起来,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允t抬起头来,看着深蓝夜空中高悬的那一轮圆月。
中秋了啊。
额娘,□□,弘旺,九弟,十弟,你们可都还好?
低下头,端起杯子,慢慢的将杯中的水倾倒在泥土中。
又过了几日,正是秋分的时候,允t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身子越发的弱了,连起床下地这么小的动作,也能喘上半天气,一旁的小太监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上前来搀扶他下了床,到院里跪好。
来人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宣旨。
允t木然的听着,一双漆黑的眼中看不出丝毫情绪,来人读完了圣旨,见允t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不由的啐了一口:“阿奇那,还真是……自己个儿的兄弟没了,还这么一副……”宣旨的人悻悻然的去了,小太监一溜小跑的跟在他后面。
没了外人,允t一直挺直的脊背才犹如失去了支柱般陡然弯了下来,十指深深的陷入了泥土中,因为用力过猛,指甲翻了过来,一股尖锐的疼痛几乎击垮了他:“九弟啊……啊……嗬嗬……”,从喉间发出的嗬嗬声犹如困兽,带着挣扎不休却又无能为力的浓重悲哀,几点湿润落入泥土,和指尖上流出的鲜血混在一处。
梧桐叶落,重阳佳节。
允t的桌上,依旧是那么一壶凉水,一个茶杯和一碗冷饭而已。
允t艰难的从床上挪到桌前,期间呛咳了数下,他坐到桌前,抬头看了眼窗外落得没剩几片叶子的梧桐树,自言自语的说:“快掉完了呀……”一旁的小太监听得他这么说,顿觉有些不祥。
允t收回了视线,静静的看着桌上那盏冷茶,小太监早就悄悄退了出去,允t端起茶,今天是重阳节,额娘,儿子想您,九弟,你在那边可好?一缕笑容出现在消瘦的脸上,允t将冷茶一点一点的倒在地上。
快了,深秋已至,他也快到时间解脱了。
这么走了,也好,若是他多在一天,那恨得他咬牙切齿的那人,定然会迁怒到他人身上……所以,为了弘旺,想来额娘您一定不会介意,我提早来见您的吧?
深夜,紫禁城中,雍正帝向来勤谨,就算是重阳佳节,他也不过是虚应了一番,就回到养心殿中处理政务,批阅奏折。
时已近二更,雍正正在看李卫递上来的折子,苏培盛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盏参茶。
雍正正好也有些累了,他放下折子,取下眼镜,捏了捏眉心,一抬头,就瞧见苏培盛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怎么了?”
“回万岁爷……”苏培盛忙将参茶放在雍正的手边,跪下来:“刚才宗人府来报,说是罪人阿奇那……去了。”
他此言一出,雍正愣了一下,方才低下头,伸手拿过那盏参茶来:“哦,走了么?”
“是。”苏培盛跟了雍正帝多年,自然能听得出帝王语气中的不对来,他只敢应了一个字。
“哦。”雍正帝没再说话,细细的抿了口参茶,只觉得周身的压力骤然一轻,这么多年来和那人勾心斗角,从康熙时的互相倾轧,到雍正元年时一步步蚕食他手下的力量,一步步的把他逼到绝路,这一天,是迟早要到来的,他已经等了太久。
夙敌已去,雍正帝放下茶,喟叹了一下,只觉得浑身三千六百个毛孔中,无一不透出那舒服二字来。
只是……这舒服过后……
他怎么会突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呢?
雍正帝不喜欢这种不受自己操控的感觉,他强迫自己遗忘那种古怪的念头,心腹大患一去,日后便要和十三弟一同把大清江山,治理成太平盛世,让老百姓们都过上好日子……
只是,想到最后,雍正帝鬼使神差的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苏培盛光光的脑门,问了一句:“他临走的时候……可有说过什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雍正帝十分好奇,自己这个斗了半生的对手,到了最后,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是不是会后悔和自己争斗,他是不是临了都还在诅咒自己不得好死?就跟允k死的时候一样?
“这……”苏培盛的头伏得更低了些:“奴才听报信的人说,因阿奇那重病已久,气力不济,所以也听不大清,只隐隐约约听见他说了两句……”
“嗯?说的什么?”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