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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就这么静静跟着走,一双双麻鞋草履踩在遍布枯草的地上,发出沙沙的春蚕食叶般的轻微声响,从村口过一个小小的石桥,底下是清澈见底的蜿蜒小河,然后沿着向西北方向的蜿蜒道路,两侧已经全是田亩,再走一阵,听到河水冲涮的声响时,那便是到了河边了。
大河边有一些稀疏的林地和一小从一小从的灌木,近河的地因为害怕夏天发水时淹没是无人耕作,长了大片的荒草,在月色下一堆堆的一人高的灌木摇曳生姿,若胆小一些的根本不敢近前。
到河边先是地势渐高,人们往上走,过了灌木和林地之后又是有道路急速向前,走上百来步就到了停船的港口处。
说是港口,不过是横竖两排长长的木制栈桥,本百户的几艘漕船都停靠在河边,另外有几间茅草房子,里头是堆放着一些船上的器物,平时连上锁也不必,这东西只有漕船上能用,便是偷走了也卖不着钱。
若是往常正常年景,运军们早在月初就出发了,开帮到淮安,等各地漕粮逐渐汇聚,够了数目之后漕船便结队出发。
一艘船十人,正好是一个小旗的人数,每船运五百多石粮,吃水沉重,北上之时很多地方正是枯水期,需要运夫们一边撑船吃风,一边下船拉纤前行,往往每天从早拉到晚,皮开肉绽,饥寒交迫……
每个人看到漕船时,下意识的反应都是猛然一激灵!
闵元忠苦笑着摸了一下后背,他虽然是小旗官,是漕船“纲司”,但遇着枯水一样要下船拉纤,只有总旗或百户身份的“甲首”,这才能在船上舒舒服服的看着各人忙活,要更高一层的千户或指挥佥事,才能云淡风轻的在船上安闲喝茶,要是枯水失期,总旗百户也免不得被上官斥责,甚至着急了自己也跳下去拉船……韩森便是做过这样的事。
拉船,搬运粮包,驾船在运河两岸来回奔波,种地,煎盐,这些事情才是眼前这些旗军们最擅长的事情,他们是一群特殊的人群,既有一定的军人组织性,也吃过船工纤夫的辛劳,所以也有着船工纤夫彼此间的兄弟情谊,既是农民,也是军人,同时又是船工和纤夫。
正因为这些复杂的特性,在明亡清兴之后,他们继续负责运送漕粮,失了运军身份,成为民户,不免遭人欺负,在康熙乾隆年间,淮安卫和大河卫等卫所运军的后裔,保留着军人的组织和船工纤夫的团结,逐渐形成了清帮的雏形,不过这原本是结帮自保的组织后来便变了性质,那也是后话了。
此次的行动,算是这些运军们的觉醒,只是闵元启提前扇动了一下蝴蝶的翅膀,将这些汉子们的血勇之气给提前激发出来了而已。
抵达河边时,带着腥气的河风扑打在脸上,人们都是精神一振。
但很快人们就发觉了意外,一艘乌篷船停泊在漕船旁边,有几个人影站在船头,被身后的乌篷给挡住了影子,走到近前人们才发觉。
“是什么人,装神弄鬼的!”沈亮的反应最快,在人们还在有些懵懂时,他已经将手中的长枪向前一摆,整个人弓步向前,两臂一伸一缩,暴喝之时,长枪的枪尖正指向船头上的某个黑影,只要对方答不出话或是有什么鬼祟,向前一步,便可将长枪枪尖戳刺过去!
其余的旗军还在懵懂之中,连闵
元启也是反应不及,从这个细节可以看的出来,日常的训练到底比不上实战,在突然发生的意外和变故时,只有真正上过战阵,经过千锤百炼的精兵才可以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闵元启自觉有些惭愧,接着他便是两眼直视船头的黑影,右手将戚刀反手抽了出来。
“我是闵元直……”黑影中有人似是被眼下的场面给吓住了,回答的声响也是有些迟疑和惶惧。
闵元启还有些没回过神,闵元忠却是高兴的叫道:“是十二弟么?”
“是我,是不是元忠七哥?”
“是我,元启三哥也在。”
闵家在大河卫开枝散叶,族人众多,但近支宗脉其实就是闵乾德和闵元启这几家,象闵元金和闵元忠都算是远宗了,但同宗堂兄弟多半还是序齿序,平时都是按兄弟行辈称呼,闵元忠和闵元直打过招呼,闵元启也是已经醒悟过来:这位闵元直是二叔闵乾德家的长子,年龄不大,比自己还小两三岁。
“见过三哥。”闵元直从船上跳下来时,在一群持枪握刀的军汉中走过,由于确定要去动手抢人,甚至不免厮杀杀人,所有人都有些紧张,以致杀气外显。
特别是刚刚沈亮持枪暴喝时,闵元直感觉到了生命受到威胁,头发都是竖了起来,在经过沈亮身边时,这个副千户的长子情不自禁的看了沈亮一眼,在发觉对方面无表情,两眼还是亮的吓人的时候,闵元直赶紧把目光移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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