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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成也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把自己的孩子掐死,指着别人家的孩子养老,结果别人的树上永远结不出自己的果,花也没几朵。”
“你偏激。”
“偏激的不是我,恰恰是你们。国有传统老企业是有问题,但一味地关门拍卖,把好政策、好地段都让给外资,等于是自己刨自己的锅头。”
普天成一听他又上纲上线,将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政治化,赶忙转移了话题,说:“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我可一直等你消息呢。”
“什么事?”
“婚姻大事啊。人家邓雅兰差啥了,人长得漂亮不说,事业也比你干得红火。你们两个到一起,真是珠联璧合呢。”
郑斌源模棱两可地笑了笑,道:“退水沟的游戏还是你们玩儿吧,我郑斌源不感兴趣。”
一听“退水沟”三个字,普天成脸蓦地一红,他知道这话跟秋燕妮有关。秋燕妮到海东后,是有一些绯闻的,绯闻的主角郑斌源当然清楚,只是不好讲出来罢了。最近秋燕妮频频向普天成示爱,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郑斌源耳朵里,郑斌源挖苦普天成是退水沟,灭火器,是真正为领导分忧解难的。见普天成失神,郑斌源以老朋友的口吻道:“女人是是非,听我一句劝,离她们远点。”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不像我,为女人影响了你的前程,不值。”
普天成原想是要劝郑斌源的,邓雅兰最近找过他,一方面是为自己的企业,她看中了一块地,想拿下来,那儿建服装厂真是再好不过;另一方面,也有想见一见郑斌源的意思。哪知让郑斌源一句话,就把嘴堵住了。
从郑斌源家出来,普天成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秋燕妮频频向他发出暗示,难道真有退水沟这么一说?
后来他自信地摇了摇头,不可能!
那天在胜利宾馆,秋燕妮是特意为普天成留下的。于川庆也看出了这点,于是二次回到淮海厅,于川庆便示意巩副主任和曹副秘书长,动点真的。巩副主任和曹副秘书长是何等聪明之人,一看于川庆给他们使眼色,就知道今天这场酒,秋燕妮是目标了,于是便轮番敬,说些恭维而又十分中听的话。秋燕妮一开始并不知是计,还以为两位领导是诚心诚意敬她,也就老老实实地喝了。哪知这一喝,就把自己喝进了一个圈套。省委和省府这些副秘书长副主任们,平日在酒桌上是没机会施展的,大领导在,他们只能毕恭毕敬,顶多也就是在领导不想喝或实在喝不下去的时候,拿自己的肚子为领导解解围,撑撑面子。有人说秘书长的肚子一半是领导的,酒量全是给领导代酒代出来的,这话不假。至于副秘书长,他们不只是肚子,只要一坐在酒桌上,整个人就都成了领导的。他们几乎是一嘴不吃,张罗着让别人吃,但酒却不能少,不只要给领导代,还要给客人代,好像他们生下来就是为别人活的。这种哑酒喝起来非常痛苦,压抑、郁闷,还得赔着笑,而且绝不能喝醉,如果失态了的话,这个官,也就当到头了。所以,副秘书长们都拿这种酒叫壮烈酒、考验酒。谁要是没这个能耐,这个位子是坐不久的。但一旦领导离开,他们成了主人,场面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马上从幕后活跃到台前,抡起胳膊甩起手,不管你是何方神仙,都让你在酒上显原形。
秋燕妮很快便招架不住了,她以为省里的官员都跟普天成一样,温文尔雅,待人接物很有分寸,哪料想,巩副主任他们一放开,便都成了老虎。“秘书长,帮帮我吧。”她美目流连,可怜兮兮望住普天成。普天成动了怜悯之心,接过酒杯,替秋燕妮喝了。
这下,普天成也成了靶子,两位副职不敢把他怎么样,于川庆敢。于川庆私底下也听说过一些秋燕妮对普天成暗中生情之类的话,但一直不信,认为普天成在男女之事上是一个十分把得住的人。这天他看见秋燕妮眼里汪了水,那水分明是汪给普天成的,便有意想让普天成现回形。于川庆说:“秘书长英雄救美,我们三个可得小心了。老巩、老曹,你们要是今天能让秘书长多喝几杯,往后我们的工作,就轻松多了。”巩、曹二位早就等着于川庆下令,再说他们也一直想跟普天成放开喝一次,只有酒桌上放开了,以后汇报起工作来,才能放得开。
气氛越来越热烈,普天成也不敢装得太正统,这种场合,你要是装得太正统,是会伤了人气的。人气这东西平日看着不怎么重要,关键时候,它能顶大用。巩、曹这些人绝非等闲之辈,能到省长、书记眼皮底下的人,各个都是千里眼顺风耳,在下面各市,也都有自己的力量。普天成向来是坚持能团结则积极团结,实在团结不了,也绝不开罪的原则。人家既然热情地敬你酒,就证明,他是想跟你进一步密切的,那好,普天成索性就放开,跟他们密切起来。
这一密切,普天成就多了,头有些晕,看人的目光也有几分恍惚,尤其看秋燕妮的目光,更是缥缥缈缈,虚幻得不成。忽而觉得她柔情似水,万般风情集于一双黑亮的眸子里;忽而又觉得她苍苍茫茫,像极远处的山水,浩渺无边。于川庆见喝得差不多了,不敢再继续,如果真让普天成出了丑,他是交代不了的,于是便提议散场。巩副主任殷勤地想送普天成回家,于川庆瞪了他一眼,道:“你们送秋董回宾馆,我送秘书长。”
秋燕妮十分不舍,这个夜晚对她来说是多么具有意义啊,她跟普天成坐得这样近,嗅到了他身上的气息,那气息令她陶醉。她承认,自己是喜欢他的,很喜欢,这是她到海东后,唯一打内心深处喜欢的一个男人。可是他拒绝着她,从不给她机会。今天不一样,他给她代酒,暗暗地保护着她。目光相对时,他眼里也流露出一种风情,那风情秋燕妮能读懂,真的能读懂。
她希望时间慢些,让这样美好的时光多在她身边驻留一会儿。她累啊,不但身累,心更累,她多么希望,能在他肩上靠一会儿,哪怕一秒钟,她也知足。
但是于川庆说要走了,可恶的于川庆,他怎么就不懂女人的心呢?秋燕妮站起身,意犹未尽地说:“谢谢两位秘书长,谢谢领导,今天晚上喝多了,不到之处,多多谅解,改天燕妮设宴,请各位领导再喝一次。”巩副主任说好,曹副秘书长也喝多了,居然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说:“能跟秋董一起喝酒,当然求之不得。”
于川庆在外面咳嗽了一声,并叫来那个叫余晴的女孩子,让她扶着秋燕妮,往大厅外面去。刚一出大厅,就看见秋燕妮的助理和司机奔过来,他们也没想到,一向对酒很敏感的秋燕妮,这天会喝成这个样。
那天晚上,大约一点钟的时候,普天成收到一条短信。当时他已睡了,保姆卢小卉给他喝了酸梅汤,又冲了一杯橘子粉,有了这两样东西,他的酒便去了一半,躺在床上,没怎么折腾便睡着了。手机的蜂鸣声惊醒普天成,他打开手机一看,是秋燕妮发来的,一首北宋词人贺铸的西江月:
携手看花深径,扶肩待月斜廊。临分少伫已伥伥,此段不堪回想。欲寄书如天远,难销夜似年长。小窗风雨碎人肠,更在孤舟枕上。
普天成反复吟了几遍,心里泛上层层涟漪。有那么一刻,他都要回给秋燕妮一首词了,又恨恨地掐灭想法,坚决地将短信删了。
凭多年在风月场上的经验,普天成断定,秋燕妮动的是真情。她为什么要对他动情呢?普天成一直想不明白,这真是一个谜,谜啊——
普天成长长地叹口气,脑子里忽地闪出瀚林书记那张脸来,紧忙就将秋燕妮那充满忧郁、充满期盼的哀哀眼神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