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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回家泡了包方便面,热乎乎地扒进了肚里,把止疼药吃了,拎着小雅送我的公文包,去了天桥下面。
已经是十月底了,气温虽然还是昼暖夜寒,但今天是阴天,凉风嗖嗖的,走在街上的人都虚张声势地裹紧了衣服。
天桥下面很多同行都已收工,干这一行的只挣半天钱,中午找地方撮点小酒就回家睡大觉了,下午是没人出摊的,这也是风水行里不成文的规距,科学的说法是上午阳气盛,卦准。我被那件两百多块的鸭鸭闹的,顾不了那么多了,有枣没枣的打一杆试试吧。
我兜着手坐在马扎上,肚子里那点热量有点经不住秋风的侍候,慢慢都散尽了,身上越来越冷。街上的行人也很少,偶尔有路过的也很少正眼看我,我已经很久没来这儿占地了,没主顾也没人气,有的只是阵阵寒意。
我知道今天这三百块钱很难挣,可是不在这儿守着,连仅剩的一点希望也没了,我想为自己测一卦,看今天还过得去过不去,念头动了几回又放弃了,听天由命吧,我爱阿娇,我努力了,如果我不能做满足她这点小小的要求,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还是没有一单生意,我垂着头百无聊赖地想心事,一辆桑塔纳呼啸着开过去又哧哧倒了回来,吱一声停在我面前,我先看到了小雅,接着孙发财嘴角叨着烟下了车。
“天一,你干什么?你的伤还没好,风吹久了以后会头疼的。”小雅气恼地说。
我看到她和孙发财在一起,心里很是不快,说:“我没那么娇贵。”
“哟,大兄弟,在这等谁呢?你不是有周局罩着吗?怎么还跑这儿摆摊呀?”孙发财一脸的嘲笑。
我重又低下头,古人说,宁撞金钟一下,不敲破鼓三千,像他这样的波皮无赖,少搭一句话便少一是非,理他作甚。
孙发财在我面前蹲下,讪笑说:“怎么了,还记我仇呀,走,大兄弟,这么冷的天别在这干耗着了,跟哥吃火锅去。”
我还是默不作声。
“天一,你是不是缺钱啦?可是也不能要钱不要命呀?”小雅对我的关心不是假的,可是我不喜欢她和孙发财这样的人搅和在一块,敌友不分哪。
“缺钱好说呀,跟哥吱一声,我给你,你是小雅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哥还能让你委屈了吗?以前都是侯华那小妖精使得坏,我是上了鬼子的当了。走,你叫上周局的外甥女,哥请你们吃火锅去。”孙发财说着拉住我的胳膊要我跟他走。
我挣开他说:“对不起,我没空,谢谢你的好心了。”
孙发财说:“天这么冷哪会有生意,你在这等不是瞎耽误功夫吗?”
小雅也说:“是啊,天一,跟姐走,你这样姐看着心酸。”
“天一兄弟,我说你今天没生意就没生意,要不咱俩打个赌,五点之前这三个小时内,如果你能做一个生意,我给你五百块钱,要没有的话你跟我走,怎么样?”
又来了,我让蛇咬一回,看见蚯蚓都啰嗦,躲还躲不及呢,我头虽然受伤但脑子没坏,再上你当的那真是记吃不记打了。
我说:“谢谢你的关照,我受不起你那五百块钱,我还欠你一万块钱哪,再要你五百就更还不起了。”
孙发财一转身上车把包拿下来,翻出那张欠条,让我看了一眼说:“那不是和你开玩笑的嘛,你还当进真了,我现就在撕了。”说着嚓嚓几下把那张欠条撕了个粉碎,一扬手,让风吹走了。
小雅问我:“天一,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有事你千万和姐说,别难为自己。”
我摇头说:“我没事。”态度依然冷淡。
“天一兄弟,我这人虽说有时脾气瞎点,但是对朋友义气,可交,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别记哥的仇啊,走吧,我请客,算给你赔罪。”
他这是唱得哪一出呢?狠起来凶神恶煞,好起来甜言蜜语,我摸了摸还连连作痛的脑袋,摇头说:“你的盛情我心领了,改天吧,我还要做生意呢。”
“我就说了今天不会有人来算卦了,你还这么固执,不如这样,你给自己测一卦试试,还按刚才我说的,有一个生意我给你五百块,没有的话咱去喝酒。”孙发财说着摔出了五百块钱,找了块石头压在我面前。
看着那五张老人头,我一下子又想到了商场里那件两百多块的鸭鸭,好吧,既然你缠上爷了,那爷也舍命相陪吧。我想到这儿,捻出三枚乾隆通宝,先占一卦看看再说。铜钱落地,得了一个震为雷卦,变卦是雷地豫,这两个卦单从卦辞看,震卦是雷声大作令人恐惧,但到了豫卦就成了雷息雨落,有利事成的吉卦,而震卦是六冲卦,豫卦是六合卦,我记得师父专门交待过我,遇到六冲变六合的卦,凡求财,只要财不伏不空,便无咎,必是先凶后吉,有惊无险,求财得财,求利利好的好卦。
我心里有了底,说:“好吧,就依你所言,我们就等到五点,五点后见分晓。”
孙发财坏笑着说:“周兄弟,你输定了,来找你算卦的我都给你拦回去,看你怎么赢。”
我冷笑。易经的力量是伟大的,易经预测出的结果岂是你一个凡夫俗子能改变得了的?我坚信该来的他拦不住。
易经是忌淫邪之气的,靠易经的指点为自己谋取不正当的财富,是对易经的玷污,因为易经就是神,敬神才能得到神的佑护,亵渎神灵必遭惩罚,我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不要因小节而废大义。和孙发财这次怄气一赌,我赌的不是易经,而是正邪,我要让易经来告诉他,天意不可违这句话。
这个世上对钱清高的人越来越少了,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什么饿死不受嗟来之食,那都是古人教不肖子孙长志气的典故,用在现实社会未必实用,所谓有钱便是天堂路,无钱就是地狱门,有钱的时候不怕走乱坟岗,没钱的时候走在太阳底下都两眼乌黑,什么最撑腰,不是权势,是钱,多少大官鸿儒都拜倒在孔方兄脚下,为了什么?为的是求个腰缠万贯的硬气。我也是烟火俗人,一日三餐之外还要饱暖淫欲,和孙发财这厮小赌一把,赚个度日钱不为罪过。
小雅拿起我的杯子,到旁边饭馆里为我找来一杯热水“天一,喝点开水,头上的伤没好,别再感冒了。”
我接过来,双手捧着暧了一下手说:“谢谢小雅姐。”
从远处走过来两个女孩子,在我的“周易预测”牌子前停下来说:“周易算卦哎,我们算一卦吧?”
孙发财流里流气地说:“小妹妹,要算什么呀,来,哥给你们看看手相。”
两个女孩子看了他一眼,马上快步走开了。
孙发财得意地笑“天一兄弟,有我在这儿,你今天没戏。”
小雅叹了口气说:“天一,走吧,别跟他玩了,有小鬼把门,你这生意做不成。”
小鬼挡不住真神,易经告诉我将要发生的事,谁也阻止不了。我记得师父给我讲过一个关于易经的故事,是说宋代易经大师邵康节的,有一天他闲来无事,就给自己非常喜爱的一个古代花瓶占了一卦,卦象显示这个花瓶在午时会碎掉。他有些纳闷,一个静物,放在那儿,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碎掉呢?他想了半天想不出易理何在,心想,我就守着你,看你如何能碎。邵大师就搬了把凳子坐在花瓶前,对着它发呆,眼看到了午时,花瓶一点碎的迹象没有,邵大师想大概是自己的卦错了。这时他老婆来叫他吃饭,连叫了好几声,他都没听见,老婆走过来,看他对着花瓶发呆,拿着鸡毛掸子敲了敲花瓶说:“一个花瓶,你都看了一晌午了,看出什么门道了吗?”话音未落,那花瓶竟然应声而碎。邵大师顿时彻悟,事物的变易过程有时在自身有时是外因,该发生的总是避不开。
时间随着寒风一起流逝,我看到小雅在搓手,洁白如玉的脸庞已经冻得僵硬,孙发财一会蹲下一会站起,渐渐不耐烦起来,后来干脆跑到了车里,我对小雅说:“小雅姐,你把钱拿给他,你们走吧。”
小雅说:“要走你和我一起走,缺钱姐给你,你不要在这儿受罪了,以前不是说过吗,你在家里等着就行了,我帮你介绍客户。”
我说:“这是我的职业,不叫受罪,再说了,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不能再麻烦你了。”
正说着话,一辆崭新的桑塔纳2000停在了孙发财的车后面,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从车里探头看了看我的摊子,然后下车走过来说:“给我算一卦。”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孙发财已经从车里钻出来,拦住中年人说:“今天不算卦,我们等人呢,这么冷的天,你老人家该去哪暧和去哪暧和吧。”
中年人瞪了他一眼说:“怎么说话呢这是?我老人家就想在这凉快一下怎么了?你谁呀?说话这么横?”孙发财上下打量了中年人几眼,又看看他的车,脸上马上堆满了笑说:“这位大哥,您别上火,我给您开玩笑呢,我兄弟今天不算卦,真是等人呢,您改天再来。”
“我有急事要问,能改天吗?不算卦?那挂什么招牌?”中年人不满地盯着我:“你到底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