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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铁军仍然在沉睡之中,那张原本就白皙的脸,显得更为苍白此刻看上去,使得雷金枝猝然大吃一惊。

    她静静地坐在雷铁军床边,端详着他消瘦的脸,心里生出一种新的畏惧,试着用手探了一下他的脉搏,观察了一下他的鼻息,觉得与先前无异样,心里才勉强镇定下来。

    人在极度惊恐之下,脑子里常常是一片空白,会联想到很多莫名其妙或是潜伏在内心深处的事情。

    这一刹间,她脑子里反映出的,已不再是外表潇洒英俊的邓双溪,竟然是那个杀人魔王向阳君那种粗犷的男性气味,凌厉的出手,奇异的武功确能予她一种强烈的震撼!

    她今年十九岁了,活了十九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意态轩昂、可怕厉害的怪人。

    一想到岳阳楼,那番惊心动魄的搏杀情况,又显现在了眼前。

    她想到杀他的那一刀!

    想到了他夺刀抓住她手腕的那一刻一双充满了杀机凌厉的眼睛。

    蓦然间,她心里起了一阵强烈的畏惧思念再转,对方在释放她前一刹,似乎又有一种特别的光彩总之,她竟然能够在这个杀人魔王手里逃出活命,不能不说是异数!

    雷铁军发出一声微吟,翻动了一下身子一缕细细的血渍,仍然挂在他的唇角。

    兄妹手足情谊,蓦然带给她深切的伤痛感触,从而使她加深了对向阳君这个人的仇恨。

    在这个世界上,哥哥是她最亲近的人。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她不禁想到自己之所以能有今日,全系哥哥所赐,万一这个惟一的亲人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今后将何以为生?一想到这里,她的心紊乱极了,两行泪水,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

    她又想到了邓双溪这个人他自称精通医术,愿为哥哥疗治伤病也许他所说的是真活,可是,当时为什么竟然会一口拒绝了他呢?是自己的矜持,抑或是自己在逃避些什么?如系前者,显然不合情理,因为事关哥哥性命,岂能容有矜持作祟?如果属于后者,可就更令人费解了。

    她不禁暗暗地问自己:“这个邓双溪岂能在我心里占有一席地位?否则,我又何必逃避他呢?”

    喝了几口茶,使她的思维更趋于明锐与冷静。她开始静静地分析青冠客邓双溪这个人。

    第一,邓双溪必然跟踪她兄妹二人有一段时间了,是以他才会与他们同住在一个客栈。

    第二,在岳阳楼与向阳君搏斗时并没见到邓双溪,但是现场情形他却知悉得很清楚。他所以没有现身出来对付向阳君,可能有两个因素,一是他自信武功不能胜向阳君,贸然出手,必遭奇祸;二是因为以上的原因,所以他只能躲在暗处,谋划对向阳君暗中下手,以图对向阳君不利。

    因为以上两点理由,所以他想到了拉拢他们兄妹二人,联手对付向阳君。

    至于他为什么不在雷铁军负伤之前现身表明心迹,这一点雷金枝猜想到可能出于他的自私与借刀杀人心理。

    她自信这一番分析颇近情理。

    她又想到,邓双溪很可能与向阳君之间根本就无仇无怨,他对向阳君的敌视当然另有原因

    这个原因,雷金枝老早就猜想到了,关键就在于南岳论剑这件事上。

    事情分析到这里,已经极为鲜明了。

    诚如邓双溪所说,老一辈的五柳先生、崔奇、任秋蝉诸人,或因疾病,或因仇怨,俱己不可能在南岳论剑时有所施展,甚至于不可能出现。那么,能够构成对他威胁的,当然只有年轻的几个人。

    是以暗中打击向阳君这类强敌,使之在南岳论剑时丧失实力,自是对他有利。

    想到这里,雷金枝几乎有点鄙视邓双溪的为人了。

    然而,如果站在同仇敌忾这条线上来说,能够结交邓双溪这类强而有力的助手来对付向阳君,实在是上乘之策。

    雷金枝忽然发觉到自己之所以并不厌恶邓双溪这个人,主要原因正是如此。别的原因当然也有,诸如他的翩翩风采,他的精湛武技,以及他在江湖上响亮的名号等等;只是这些原因附属于同仇敌忾这个主要的因素,才会被发觉出来罢了。

    床上的雷铁军翻了个身子,倏地睁开了眼睛。

    雷金枝惊喜地看着他,问道:“哥你醒了?”

    雷铁军打了个要坐起来的手势,雷金枝忙把他扶起,在背后垫上一个枕头,让他坐得舒服些,又为他倒上一杯茶水。雷铁军接过杯子,喝了几口。

    他脸上终于发出了一丝微笑凄惨的笑容。

    “哥你的伤势好些了没有?”雷金枝极为关心地问“要不要紧?”

    雷铁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眸子掠向窗户,含着几许欣慰,却辛酸他说:“托天之幸,我这条命总算暂时保住了。”

    雷金枝先是一喜,接着皱了一下眉:“暂时?”

    “好厉害的火龙毒掌”雷铁军伸展了一下身子,道:“如非你及时助我放出那股上冲的血箭,哥哥早已不在人世了”

    他脸上带着一抹凄凉,由雷金枝扶着缓缓下地,慢慢地走了一圈,然后站住脚步。“嗯”他苦笑了一下“妹子,你可知道,我如今功力已经废了么?”

    雷金枝陡然一惊:“什么,你的功力已经废了?”

    “除非除非唉唉”他是那么失望的摇着头,频频苦笑着“除非能有人擅金切玉膏之术,才能使我功力恢复;又须有内提丹炉的罕世内功,我身上遗留的火毒才得以尽去。否则,我这条命即便能继续活下去,也不会超过三年。”

    雷金枝由不住打了个寒颤:“金切玉膏内提丹炉谁会这些功夫?”

    “难!”雷铁军苦笑道“事实上,我也不知道,金切玉膏并非什么武功,而是最上乘内外兼理的一种医术内提丹炉是武功中的一种境界。这两种造诣迥然不同,却又必须一人兼领。试想,在茫茫人海里,这种人该是多么难觅?”

    听了他的这番话,雷金枝不禁一阵黯然,缓缓地垂下了头。她只觉得眼睛一阵发酸,淌下了两行热泪。

    雷铁军苦笑道:“你也不要太难受了,这一切都是命是非皆因强出头,这只能怪我不自量力,却是怨不得人”

    “哼!”雷金枝冷笑了一声道“我今生只要有三分气在,就绝不会与那个向阳君善罢干休。”

    雷铁军闻言,摇了摇头,脸色愈加凄苦,道:“你最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向阳君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

    他脸上现出了一片呆滞,讷讷地接道:“我只看出了他深擅太阳功力,竟然不知道他的功力竟然那么深,而且我不该一上来就下毒手,操住了他的发辫他为了自卫,才不得不厉手相加。所以,严格说起来,这个人的居心倒不是我先前想象的那么狠毒我真是后悔啊!”“后悔?”

    雷铁军点头道:“这个人原可与我为友,使我获益良多,现在反倒成了敌人也害了我自己!”

    雷金枝气不过地道:“他把你伤成这个样子,你居然还帮着他说话哼,在我看来,这个人仗着他是一身武功,目空四海、到处杀人,不足可取,我真后悔那一刀下手太轻了”

    “你知道什么?”雷铁军苦笑道“除了头顶那一处练门之外,这人全身上下一经运气,便是刀枪难犯。你那一刀所以得手,只是出其不意的偶然例外,以后再也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你要记住,千万不可再贸然出手;否则,他可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了”

    雷金枝嘴里没有吭声,心里却是一千个不服,看着哥哥这个样子,也不愿再顶撞他。但是,她心里不禁想到了青冠客邓双溪,并盘算着是不是应该把与他的一番邂逅告诉哥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叩门的声音。

    一人朗声道:“雷相公在么?衙门里的刘爷看你来了!”

    雷金枝皱眉道:“刘爷啊,莫非是那个刘大班头?”

    雷铁军尽力地坐下来,点点头:“他们来干什么?开门让他们进来就是”

    房门打开,一连进来了四个人,全是公门里的人,其中二人正是日间岳阳楼见过的刘氏兄弟之二刘昆、刘吾;另外两个没有见过,一个黑胖的个头儿,一个黄脸汉子。外面显然还有人,只是没有进来,灯笼火把照得一片通明!

    铁掌刘昆已不是日间所见时的那副兴头了,黑紫的脸膛上,就像抹了一层灰那样凄凉,眸子也失去了原有的神采他双腕全折,经过一番包扎,用吊带吊在脖子上。

    雷金枝面色沉重地道:“刘大班头天这么晚了,你们来有什么事么?”

    铁掌刘昆双手不便抱拳,勉强地欠了一下身子道:“在下听说雷大侠与姑娘下榻这里,特为来拜谢白天救命之恩。雷大侠与姑娘在上,请受我一拜!”

    一边说一边真地要跪下。

    雷金枝忙上前扶住他,说道:“不敢当!大班头你们请坐,我给你们倒茶。”

    刘吾忙拦阻道:“这就不敢当了,姑娘快请坐下说话。”

    雷金枝倒也不客气,老实地坐下来,心里对于这一群不速之客倒不甚表欢迎。

    四个人相继坐了下来。

    铁掌刘昆注目看着雷铁军,道:“雷大侠后来负伤的事,在下听说了,为此前来探望。敝上吕大人,听说雷大侠仗义援手之事,极表感激,特差在下奉赠纹银百两,以及手写表彰义行的立轴一幅,请贤兄妹先行收下。至于雷大侠伤势,在下也有妥善安排,一切皆可无虑。”

    说完,向着他兄弟点了一下头,刘吾遂将早备好的一个绸子包裹双手送上。

    雷铁军苦笑道:“贵上可真太客气了,愚兄妹愧不敢当。贵大人手赐墨宝理当敬收,银两却不便收受,仍请大班头代为璧还才好!”铁掌刘昆怔了一下,道:“这贤兄妹外出的人,身上总该有点路费呀!”

    雷铁军哂道:“这个就不劳刘兄你费心了”

    几个人又争执了半天,雷铁军仍是执意不肯收下,刘昆当然知道这类人物说一不二的脾气,恭敬不如从命,没有将银子放下。

    雷金枝沉郁地道::“我哥哥伤势很严重,大班头你刚才说”

    “啊!”刘昆脸上堆满了笑容:“这件事姑娘放心,在下已联络了一位高人,承他答应,令兄的伤势必然是无妨了。”

    雷铁军微微苦笑了一下,抱持着怀疑的态度道:“实不相瞒,在下此刻功力已废,气走玄关,非比等闲,只怕绝非一般庸医所能奏功。刘兄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看也就不要再麻烦了。”

    铁掌刘昆冷冷地道:“雷大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阁下的伤势,在下也能够瞧出个八成儿,不是我刘某人说一句狂话,错非是我刚才提到的那位高人肯赐以援手,只怕阁下走遍天下,访遍当世名医,也是枉然!”

    “大班头,你说的是真的?”雷金枝心里一动“什么人有这么高明的医术?”

    “这个”刘昆微微一笑,道“在下此行,已备好了一辆骡车,只请贤兄妹随在下一去便知!”

    雷铁军冷漠地摇了一下头:“刘兄必须先请赐告,愚兄妹此去是会见什么人,当与不当,我才能作决定!”

    刘昆知道拗他不过,嘿嘿一笑,左右看了一眼,道:“其实这里倒没什么外人,说出来也没关系;只是因为在下当初曾亲口答应这位高人,不得泄露他的行藏这个,雷大侠如有见疑,在下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听到这里,刘吾回身掩上了房门。

    “雷大侠”刘昆干咳了一声,道“这位高人不是别人,就是驻锡西塘达云寺,已经退休坐塔的静虚老和尚!”

    “静虚和尚?”雷铁军凝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竟是一位出世的长老?我倒是没有听说过!”

    雷金枝也由不住心里好笑,她原当是甚么惊天动地的人物,想不到是个默默无名的和尚!

    铁掌刘昆的表情却十分严肃,冷冷笑道:“贤兄妹也许还有所不知,这位静虚老方丈可不是一个平常的和尚!”说到这里,他轻咳一声,吩咐他兄弟与两个陪行的公差道“你们三个先到外面照顾一下,我们耽搁不了多久!”

    刘吾情知他这位大哥口风最是严谨,这种情形,分明是不想叫他们三人听见对于这位老和尚的一切,他早就心存好奇,好容易就要揭晓一切,想不到还是被支了出去,一时好不沮丧。聆听之下,只得遵命,当下站起来,同着两个伙伴踱出门外。

    雷金枝关上房门,转回来十分好奇地道:“怎么,这个静虚老方丈莫非还有不为外人所知的隐情?”

    铁掌刘昆挑动着一双浓眉道:“怎么没有?这件事除了我刘某人之外,整个岳阳地面上,大概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也正因为这样,和尚对我刘某人不得不给些面子;要不然,凭着他目前一个跳出三界的出家人,怎会买我的账?”

    雷铁军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徐徐道:“刘兄这么一说,我明白了。看起来,莫非这位老方丈过去也是武林道上的一位朋友?”

    刘昆愕了一下,道:“怎么,雷大侠你也听说过?”

    雷铁军摇了摇头,道:“我只是随便猜猜罢了!”

    “一点都不错!”刘昆点点头“雷大侠你可猜对了!这个老和尚过去确是武林道上的朋友,而且还是一位很有名望的武林高手。”

    雷金枝道:“是谁?”

    刘昆笑道:“这件事还不为外界所知,贤兄妹务请代为守口。否则,消息一经外泄,引起了一些想不到的事故,可就是在下的罪过了!”

    雷金枝冷冷地道:“大班头要是信不过我们兄妹,就不要多说,我们绝不多问就是!”她一面说时,脸上罩起了一层浅浅的薄怒,两只眼睛向窗外望去。

    刘昆这才知道这兄妹俩没有一个好说话的,当下赔笑道:“姑娘不要见疑,在下只是为了慎重,不得不这么关照就是了!”

    雷铁军生怕妹子使性子说出令对方脸上挂不住的话,遂点头道:“我们不会对外人泄露一字,刘兄大可放心!”

    刘昆点头道:“这就是了,这位静虚老方丈,不是别人,正是二十年前,武林中极负盛名的红叶居士任秋蝉任老前辈!”

    雷氏兄妹登时吃了一惊,尤其是雷金枝更是惊异,因为方才她还与邓双溪谈起过这个人,想不到竟会突然听到了他的消息!

    他们兄妹虽然年岁甚轻,可是像红叶居士任秋蝉这等当年武林知名前辈,却是久仰之至,万无不知之理,而且江湖上有关这位红叶居士当年的盛事传说,更是脍炙人口,只要略有武林阅历的人,无不知悉甚清。是以,当他二人一旦闻知这位前辈摇身一变遁迹空门时,怎能不大吃一惊!

    兄妹二人都愕住了。

    过了良久,雷铁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这实在是令人万万想不到的事情,有关这位前辈的往事,我们听得实在太多了想不到他老人家已经遁迹佛门”

    “可不是!”刘昆微微摇了一下头“有关这位老人家的种种传说,江湖上众说纷纪,我们也实在是难辨真假,不过有一点,却是真的!”

    雷金枝急忙问道:“刘大班头莫非指的是这位前辈是在逃避仇家的纠缠?”

    铁掌刘昆惊讶地道:“姑娘竟然也知道这件事!不错,他老人家确是在避免与当年那个厉害仇家见面”

    雷铁军道:“刘兄指的是二十年前,与居士齐名的野鹤崔奇崔老前辈?”

    “谁说不是”刘昆气馁地道“据说,他们是死冤家、活对头;这辈子只要一碰上,必然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然而这么多年下来,双方年事都已经高了,况且双方之一既已遁迹空门,对于生死仇恨,未必没有另一番新的见解在我看来,这位任老前辈虽然忘不了当年旧恨,倒也未必非要寻着故人一了宿仇不可,我想,这正是他老人家皈依佛门的缘由所在。”

    雷氏兄妹听了这番叙说,都点了一下头。

    刘昆脸上带出一种神秘,微微笑了一下:“真正使得这位老人家逃避的原因,直到现在也并不为外人所知似乎只有在下能道其详,这也就是希望贤兄妹千万代为守口的原因!”

    “大班头,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雷金枝真有些忍不住了。

    铁掌刘昆却是不慌不忙地道:“贤兄妹虽然都知道他当年结仇之事,却绝不会知道这位老人家还是当年大内重赏缉拿的钦命要犯吧!”

    雷氏兄妹对看了一眼,觉得出乎意外!

    铁掌刘昆冷笑了一声,又道:“就在我身上,还保留了一张二十年前大内颁传下来的海捕公文。就凭着这一纸细述,经过我多年的留心暗访,终于查出了这一桩当年的无头公案却也使得这位遁迹空门的老和尚,不得不当面向我吐述一切他求我法外施仁,对他网开一面。我也就权衡当年之势,眼睁眼闭,多年来听凭他法外逍遥我们之间的这一秘密,已经保留了许多年了,若非是贤兄妹今天问及,我是不会随便说出来的。”

    “原来如此”雷铁军喟然道“刘兄虽是公门中人,倒是很讲江湖义气,愚兄妹实在是失敬了!”

    铁掌刘昆哼了一声,冷冷地道:“在下虽然吃的是官粮,拿的是官银,却不忘出身武林世家,对于江湖上的朋友常常心存关怀。刚才所说的那位任老前辈,更是在下自童子时即心存敬仰的人物,自不会卖友求荣显然,贤兄妹对在下为人还不够清楚!”

    “刘大班头这句话可就说错了!”雷金枝微微一笑“我们如果没看清你刘大班头的为人,岂会甘冒性命之危与那个杀人魔王在酒楼拼搏,我哥哥又岂会落下这一身重伤?”

    铁掌刘昆脸上一红,点点头道:“姑娘这么一说,刘某人真是愧疚得无地自容了!”

    他说到这里,长长叹息了一声,又道:“这一次向阳君挟技南来之事,我早已耳闻,沿途州府不断地发下缉拿追捕的公文,案落之后,府台大人面谕限期拿人。我久闻此人非比等闲,深知自己绝非他的对手。经过再三斟酌,才想到求助老和尚帮忙哪里知道,适值老方丈坐关之期,在达云寺一直等了三天也不见他醒转。衙门里快马一日三催,无可奈何地匆匆赶回来;若非是遇见了你们兄妹,只怕这条性命已葬送在那厮手中了!看来这都是命中注定之事,如果那一天请动了这位老和尚,说不定就是另一种结果了!”

    雷金枝面色一喜,道:“对了,如果他老人家真肯出手对付那个向阳君就好了!”

    雷铁军微微摇了一下头,面现苦笑,道:“事情不会有这么容易,这位老前辈如今到底已非武林中人,佛门戒杀,想要请他老人家再出来拿刀动剑,只怕是千难万难!”

    铁掌刘昆愕了一下,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他老人家果真还有点江湖公义之心,这种事岂能不予闻问?再说,别人的事他尽可不闻不问,我刘某人的事他却不能袖手不管!”

    言下之意,无非是指他多年来对于这老和尚的知情不报、道义袒护,老和尚果真心存感激,就该知恩答报雷氏兄妹当然省得。

    雷铁军微微一笑,并不乐观地道:“人各有志,岂能相强?况乎这位前辈早已放下屠刀,即使他以此推卸,刘兄亦不能怪他无义”

    铁掌刘昆哈哈笑道:“当然、当然,不过这件事关系我得失荣辱太大,老和尚他绝不能袖手旁观!”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天不早了,忙道:“此去西塘达云寺,还有一段路,我看雷大侠你的伤势不轻,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

    雷铁军原来对于求医之事,丝毫没有信心,然而现在既知求医的对象竟是内心非常敬仰的一位武林前辈侠隐人物,不禁油然潜生出一线希望,也就点头答应了。

    当下,即由雷金枝小心搀扶着哥哥,一行人步出客栈。

    栈外早已备好了一辆宽敞的骡车,刘昆及雷氏兄妹上车之后,余人分骑四匹健马,当即向西塘出发。

    虽然距离不远,却也费了有一个多时辰才到,达云寺建在西塘镇北的半山之上。

    由于刘昆早已着人去寺里打了招呼,所以在山道入口处,早已有人等候在那里。

    双方见面之后,雷铁军见对方是一位六十上下的年老比丘,此人面相清癯、骨瘦如柴。

    刘昆走上前去,客套地道:“有劳师父久候,罪过!不知静虚老师父是否已经醒转?”

    老比丘道:“刘施主不必客气,施主刚刚离开老上人就醒过来了。住持大师将施主来寺之事面禀老上人之后,上人起了一卦,算定施主今夜当与贵客上门,所以特着老衲在此恭候。老衲才出得寺门,就见施主派来的快马官差,说是施主一行等随后就到。不一会工夫,施主等一行就来了。”言罢,双手合十轻轻宣了一声佛号:“无量佛善哉,善哉”

    老比丘一双深深陷在眶子里、阴沉的眸子注视着雷铁军兄妹,欠下腰道:“这两位施主,想必就是敝寺上人恭候的贵客了?阿弥陀佛”

    雷铁军抱拳道:“大师父太客气了,在下兄妹不速之行,太打扰了!”

    老比丘呵呵笑道:“不然,不然,荒林野寺,无以待客,敝寺简陋老上人还在恭候,各位请吧”

    言罢,单手一揖,另一只手高举着灯笼,在前头带路,不一刻来到了达云寺前。

    寺庙虽然并不宽大,更称不上金碧辉煌,却有一种幽深的庄严气氛

    小小茅亭悬挂着一只青铜巨钟,一个年轻和尚正在撞钟。一声声钟鸣在山间萦绕,洋溢起漫天回响,给人一种无比的宁静感觉。

    两排苍松拔云直起松树高矮如一,双双对立,显得极有妙致。松树干上,相对地平支着一盏盏纸灯,灯宠上书写着“佛”字。在远处看,宛似两条婉蜒的火龙,一路伸展直下,尽头处的那个月亮门,就是寺院的入口之处。

    一行人随在那个年老的比丘之后,踏着满地的枯枝,一路进入寺门

    雷氏兄妹边走边思索着:这位当今的佛门高僧,亦即当年的风尘侠隐的身世变迁,不知包含着多少外人难以知晓的辛酸,诚若佛门禅语所言:“不可说!不可说!”

    堵在月亮门正前面的,是一方隐蔽墙。墙边有一块占地颇大的放生池,墙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写三湘净土。

    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羊肠石道直通内殿,石道上铺着一式的六角形石板,色泽红紫不一。足步踏践时,发出一种清脆的异响之音。雷金枝好奇地细问之后,才知道这条蜿蜒石道名叫琵琶径,道上石块称琵琶石,为天台山的佛门特产。

    至此,前殿已在眼前,一片木鱼诵经声传出来透过大殿敞开的一排轩窗,可见数十僧人正在夜课。

    一行人不敢打扰,在老比丘引导之下,绕过正殿,前行了一段路,见有一座平矮的偏小殿舍,掩藏在松柏之间。那里有一盏高挑灯,散发着一片蒙蒙的光华,照着刻有“俗止”两个大字的一方青石。

    青石旁边,一个唇红齿白的小沙弥立在那里。

    见了客人,小沙弥双手合十行了个礼,道:“老上人交待,因地方大小,仅请刘施主与两位贵客入内,余下的各位施主,请至前面佛堂饮茶休息!”

    刘昆遂向刘吾等四人道:“你们先在佛堂里坐一坐,我们去去就来。”

    老比丘乃向四人比着手势道:“四位施主请暂随老衲到前院看茶,请!”

    刘吾等四人原是心存瞻仰而来,一听这话,未免失望,却也无可奈何,便随着年老比丘转向前面佛堂,那个年轻的小沙弥同着雷氏兄妹等三人,继续向偏小殿舍行进。

    一缕淡淡的檀香,由舍房里发出来,微风袭处,静悬在檐前的两列风铃,发出极其轻微的叮叮声。

    却闻得禅舍里传出一声深沉的叹息,这叹息声,使得行近门前的几个人俱为之止步。

    稍顷,听见一个苍老但含磁性的声音喃喃自语道:“遇路上事,乐其便而姑为染指,一染指,便深入万仞;理路上事,勿惮其难而稍为退步,一退步,便远隔千山!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雷氏兄妹对看了一眼,觉得话中含意似对他们有所影射,又像是在自我解嘲。铁掌刘昆微微一笑,正想上前出声招呼,即听得房中那苍老声音道:“三位来得正好,若再等不至就扰了老衲的晚课时间,请进来吧!”

    刘昆微笑着道:“大师父真是神机妙算,怎么知道我们来的是三个人?”

    房内的声音:“你等未来之前,老衲已由卦上测知,刘施主请关照贵客兄妹进来吧,不必拘礼了!”

    雷氏兄妹听后,不禁暗暗吃惊盖因对方非但事先知道有客人登门拜访,甚至能测出来者为兄妹二人,当真是神机妙算了!

    当下,刘昆答应着,随即同着雷氏兄妹步入禅舍。

    正面偏殿有一金身如来宝像,静虚上人的禅房却在偏右的那一间。

    但见房门前悬有两面粉色贝壳,其薄如纸,大如巴掌,既非门帘,更不知用作何用?

    禅房里亮有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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