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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飞快,才三十来岁的人,揪心的岁月就在他的脸上用线条瓜分了各自的领地。那时我和莲还不懂媳妇是什么概念,总问爸人家都有媳妇你为什么没有?每每此时,爸总是苦笑着把脸扭向一边,用袖口在脸上乱抹。可我和莲还是使劲地扳着爸的头说:爸坏,爸不看妞儿,爸讨厌妞儿了。爸不得已扭过已是泪雨滂沱的脸。

    爸没羞,爸没羞,爸还哭呢。

    爸使劲地搂紧了我和莲,疼爱地亲吻着我们,说:爸喜欢妞儿,乐还乐不迭呢,爸是弥了眼。从那以后,每当爸再弥眼的时候,我和莲就争着用小手扒着爸的眼皮吹两下,爸就好了。可能就是从那时起,爸在我和莲的心里落下了爱弥眼的毛病,直到现在。不过现在的我和莲不再扒着爸的眼皮去认真地吹了,而是学会了用心去抚慰。其间,也有好心人给爸找过几个对象,不知怎的,爸都一一谢绝了,说是等我们大了再说。如今,我和莲真得大了,可爸却老了。背微驼,走路也没有了一股风的帅气。

    任新忽然察觉雪已在哽咽,往日的仙女变成了泪人。——你也弥眼了?——任新想调解一下气氛,雪却索性扑到任新的怀里放起声来。

    春的风韵很迷人,湖水格外地明净。和风习习,鳞波弄影,大有水晶宫的韵致。

    太美了!任新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

    神经病!那位被打搅了幸福时刻的小女子不无揶揄。

    你才神经病!雪大声的冲着那女人。

    那女人身边的小伙子在使劲挣脱着小女人的手,看那表情是要采取什么行动。小女人突然拦腰抱住他,说:咱快走,他们真得是神经病。

    小伙子果然听话的走了。此时,任新才发现自己映在水中的影子确是狰狞,连鱼儿们都已吓得无影无踪。任新把影子指给雪看,他们对视了片刻便神经质地大笑起来。游人们怯怯地投以好奇的目光。

    我饿了。雪嗲声嗲气。

    想吃什么?

    我想吃烤红薯。

    好,那咱们一块儿去买。

    人家饿得走不动了。

    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就去买。任新飞快地去了。

    快点儿回来。雪的喊声如同给任新加了助跑剂,一拐角儿,便在雪的视野里消失了。

    公园里是禁止小商贩进入经营的,唯一的一家烤红薯摊儿是园长的小姨子开的,说是按月向园里交一定的管理费。看着排起的长龙,任新犯了愁。他怕雪等得心急,就径直跑到了最前面,和老板假说有一素不相识的游人犯了急病,说非得要用烤红薯做药引子不可。排在后面的人们大喊‘别加个儿,不要脸!’。又突然有人一把抄住任新的脖领大叫‘放你妈屁!什么他妈鬼病会用烤红薯做药引子?用你老婆的月经水做药引子多好,骗谁呢?滚!那家伙一边吼着一边把任新搡出老远。哈哈哈------人们开心地哄笑着。

    这位大哥,现在这世上净得些怪病,别说拿烤红薯做药引子,我还听说拿人心做药引子的呢。你看他这么高的汉子说不定是真事儿,就让他拿走算了,救人要紧呀。

    任新定神一看,是排在中间的一位老大爷。大爷冲任新挤了挤眼,那人虽不再作声但俩眼的凶光分明是在喊一百个不相信。

    还不快拿走,傻愣着干什么?小老板就势说。任新赶忙从炉边抓了两大块刚出炉的,说了声‘谢谢’扔下两块钱回头便跑。灼热的烤红薯烫得他手忙脚乱。‘啪’,红薯掉在了地上。‘不用费劲儿就吃上扁食了’,后面又传来一阵哄笑。

    任新托着已摔成扁饼的烤红薯,气喘吁吁。雪,雪-----没有回音,他断定雪是去方便了,就坐在了原地等候。过了好大的工夫,还不见雪回来,他有些慌了神,地方错了?不错呀,他仔细地辨别着方向。雪----雪-----他又大声地叫喊起来,离音跑调。游人们真得相信他是个神经病了,排队买烤红薯时打他的那个家伙回来路过时也看愣了神儿。

    雪-----雪------没有回音,有的只是游人们怜悯的目光。

    任新托着扁饼不知所措,他环顾着,呼喊着,近乎疯狂。

    树后传来的嬉笑声使他明白了一切,转而,他却又愤怒了。他突然将手中的烤红薯使劲地朝大树拽去,差点儿打在树后刚刚露出的那半个脸上。

    哎呦-----噗通一声,吓得那人坐了个后墩儿。任新扑过去,余气难消。

    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姑娘不客气地吼了起来。

    你说我要干什么?你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呢,没见过急死的人是什么样儿吧?

    你胡说些什么,在哪里憋了一肚子狗屁跑来冲我撒气?

    突然,任新觉得有个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晃,随之前胸就被猛击了一下。还没容他缓过神来,一只拳头又冲到了眼前-----任新本能地将头一歪,顺势躺在了地上。这下倒成了那个黑铁塔的基座儿,黑汉就势骑在了任新的身上刚要抡拳,只见那树后的姑娘已顾不了少女的羞赧,爬起来直扑黑汉。

    别打了,他是我姐的对象。姑娘喊。

    啊?黑汉一愣,连同看热闹的人们也愣愣地愣了。

    雪有个叫莲的孪生妹妹任新何曾不知,只是找人心切一时急花了眼。也没来得及仔细审视衣服的其间变化,才闹出了这么一场阴差阳错。那黑汉是莲的同事,是和另外的几个同事闲逛到此。听说姐姐找不到了,莲急得要哭。‘这是哭的时候吗?我们快分头去找吧。急性子的黑汉又急得要吼。

    真可惜,如花似玉的黄花闺女,怎么就寻了短见,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呀,还值得跳湖?-----

    什么?任新的头嗡得一下乍了。他急忙喊住刚贴身而过的那两位游人,‘请问二位,你们刚才说得是真?在哪儿?

    不就在那儿吗,刚捞上来,正在抢救呢。

    天啊!任新连滚带爬地朝人堆奔去。他拼命往里钻,有人认出他来,‘还钻嘛呀,人已被救护车拉走了。任新立时成了一尊融化了的冰雕,瘫软在地上。

    急救室里,训练有素的大夫们进进出出,抢救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心急如焚的任新被年轻的女大夫挡在了门口。‘我是家属。’任新上气不接下气。

    是家属?早干什么去了?把人逼成这样,现在知道着急了?天下女人的心都是相通的,女大夫为自己的姐妹抱不平,‘男人,男人,好像这世界就是你们男人的!如果没有女人,也不知到什么地方去找你们这些男人!

    一位年长的老大夫推了年轻女大夫一把,转而冲着任新,‘她是你什么人?’

    对象。

    那你快去办住院手续吧,病人已无太大危险,我们是会尽力的。

    谢谢,谢谢大夫。任新的心一下子如巨石落地。好,我这就去办。

    他刚一转身,正和惊魂未定的莲撞了个满怀。‘我姐怎么样了?’

    大夫说没有什么危险了,我这就回去拿钱办住院手续。任新边说边急匆匆地走了。

    任新几乎是哭着跑回宿舍的,他不知道自己又怎么得罪了雪,竟惹得她生这么大的气,故意把自己支开居然寻了短见。如果真是由于自己的过错所致,我还能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男人吗?男人的胸怀应该是宽广的。别说雪并没有什么过错,就是有,自己也应是劝导与包容。在他的脑海里,自打他们认识以来,除了甜蜜还是甜蜜,而今天的事实实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唉!女人啊,难道真象歌里唱得那样,女孩儿的心思男孩儿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猜不明白?任新觉得自己才智虽然难比宰相,肚里也未必能撑得开船,但容纳象雪这样的女孩子绝对绰绰有余。事已至此,任何的辩解都是无力和徒劳的。他努力地从自己身上找寻原因,试图能找到症结所在。然而,一千个可能,一万个可能最终还是都被否掉了。他不敢将一张苍白痛苦的脸与活泼美丽的雪联系在一起,他觉得这世界对雪和自己都不太公平,老天不应把这样的灾难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但人生多味,甜蜜和苦涩都不失为一种享受,对于任新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人对失去后的留恋是强烈的,回忆失去的美好往往是巨大的痛苦。与其懊悔的捶胸顿足,何不抓住眼前的每一个美好而加倍的呵护和珍惜呢?

    你干什么去了?我就知道你得跑回来!一声断喝让泪眼模糊的任新如临隔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下意识地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象侏罗纪公园里的怪物,做作且滑稽。

    嘻嘻嘻-----你这是怎么了?

    真是活见鬼,这难道是真的?任新自言自语。他试图使自己平静下来,但又怎么可能呢?

    真是你吗?雪!任新呆愣愣地站在门前。

    不是我是谁?你真得神经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吗?

    雪笑得死去活来,她推了推呆若木鸡的任新,‘还不快开门!’任新木讷的如雪手中的木偶。

    原来,在任新买烤红薯走后,雪一人正在湖边玩赏着花草,忽然,远处有呼喊声传来:救人啊,有人掉水了!雪寻着喊声望去,四面的游人都在向湖边跑。雪顾不得等任新回来,一霎就飞到了出事地点。不远处的水中有人头忽隐忽现,岸上的人有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始终没见动作。

    真让你们枉做了男人!随着一声尖声尖气的怒斥,噗通,一个女人扑向水中,飞快地向落水人游去。

    那姑娘是你救上来的?任新翘起了大拇指,一把将雪举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在屋中回荡。

    那你把人救上来以后又到哪里去了?

    到哪去了,被救护车拉到医院去了呗。大夫们见我浑身湿漉漉地,就把我送去了浴池洗了个澡,又把衣服给烘干。我怕你找不到我着急,就赶紧跑回了花园,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你的身影,这才又跑了回来。

    来,为你的高尚干杯。他们高兴地无以言说。尤其在任新讲述了如何编瞎话加塞儿买烤红薯,怎么遭人奚落怒骂,又如何将烤红薯摔成扁饼,怎么巧遇莲,又怎么遭莲的同事怒打之后,雪更是笑成了泪人儿。她毫无顾忌地搂着任新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颁发了一个又一个温柔的奖赏。任新顺手从盘中夹起一块虾段儿送到雪的面前。‘嗯嗯-----’,雪故意把头扭向了一边,‘人家的牙都没劲儿了,你给我弄碎再-----’。任新受宠若惊,当两张嘴刚刚贴到了一起,咣咣,外面传来了急促地敲门声。

    好啊,你跑到了家里享清福来了是不?你还讲不讲良心?慌乱中急急来开门的任新被一股气浪冲了个趔趄。面对满脸怒气的莲,任新愧疚地拍打着脑袋。

    的确,由于过度的兴奋,忘记了还在医院里苦等的莲。她身后的那条怒目圆睁地黑汉,又让任新顿生无名的胆怯与尴尬。任新口中浓烈的酒气让黑汉怒不可遏,钢钳般的大手迅雷不及掩耳,‘啪’,这一切都发生在恍惚之中。

    谁这么霸道,干嘛伸手打人呀?当几乎和声音同步的雪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更可笑的是,没过多少时日,在晓城的另一个角落——农机厂的空气也凝固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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