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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却仍是强撑着挡在巧儿前面,咬牙道:“谢骁少爷稍安勿躁,我家公子随后就到,万事都好商量。下奴没有那个够胆冒犯谢骁少爷,奴是鹰犬,但做鹰犬也要尽忠职守不是。还请少爷勿要为难。”

    巧儿望着书言笔直的脊背,低垂下头,莫名的有些心酸。

    “你这小奴,倒是会强词夺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冒犯法!来人啊!动手!”

    “是!”谢骁身后之人齐齐喝道。

    书言这边的人自然也不甘示弱,顿时一片混战。

    谢骁根本没把这些当回事,任由他们乱作一团,眯着眼打量着公主府,而后转过马头,张弓搭箭,瞄准的正是公主府的牌匾,三箭齐发!

    “轰”的一声,匾额在谢谦之瞪大的眼眸中陡然落地,尘土飞扬!

    “此乃先皇御笔亲提!竖子安敢犯上!”平姑姑怒斥道,公主府众人俱是面色难堪。

    谢骁只是冷笑,谢家在楚丰一事上立了大功,又仗着是新帝母家,年轻子侄们不免气焰嚣张,得意忘形。

    谢骁自小骄纵,又少不更事,对此更是不屑一顾,口出狂言道:“那便让先皇来治我不敬之罪好了,先皇已逝,我只识今上!”

    待谢谦之打马赶到时,那匾额已砸成两半。谢谦之久久未言,沉默的叫人心慌,周身的气势压得人心头一滞,众人不知因何竟慢慢停了手,谢谦之抬首望向谢骁,目光阴沉得几乎能捏出水来。

    谢骁心头一冷,不自觉的后退两步,又觉得在一个庶子面前弱了气势,倍感屈辱恼怒。

    “谢公子此来何事啊,若是无事便不要在此妨碍公务,以权谋私。”谢骁说得露骨,兵士们却也不觉得是空穴来风,毕竟谢谦之心悦靖安公主一事已是满城皆知,但靖安曾许配给谢弘,这就不免让人对谢谦之的德行产生了怀疑。

    谢谦之竟没有丝毫被激怒的迹象,口气平平却暗藏杀机:“遵陛下旨意,接管公主府。来人啊!将谢骁拿下!”

    谢谦之身后的禁卫军闻言陡然出手,谢骁一个不慎跌下马来,被禁卫扣住,却满心不服的喊道:“你凭什么拿我,我也是奉谢太妃之命行事!”

    “你毁坏御赐之物,乃是对先帝的大不敬!理当重罚!”

    “大不敬,这公主府尚有人对今上大不敬,是否应当一并惩处!”谢骁挣扎起身,执剑挑衅道,望向平姑姑的目光不含好意。

    巧儿等人俱是没想到平姑姑的话会被他听去,心中都“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平姑姑却甩开徐姑姑的手,大步上前,冷然道:“三皇子楚丰言靖安公主传先帝遗诏,立其为帝,然谢贵妃随后便意欲致公主于死地,甚至不惜血洗公主府,难道不是心怀鬼胎,先下手为强!遗诏真假,众目睽睽自有公断,今日我便做这第一人!”

    “拦住她!”

    “平姑姑!”

    一片惊呼声中,平姑姑狠狠撞上了谢骁的剑锋!长剑穿胸而过,便是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谢骁脑海中一片空白,此时才惊觉自己似乎闯下大祸!

    平姑姑死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启唇冷笑:“尔等乱臣贼子,我先行一步,且看你们如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谢骁面如死灰,连剑都握不住了,踉跄的倒退几步,他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姑母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靖安若是有罪,公主府若是血洗,谁还会认为那封遗诏是真的?

    “靖安不是叛逃,是被挟持!公主府的事不用你插手,母妃最好给我记住了这一点!”

    谢贵妃,不,现在应当改口说是谢太妃宫中,已是一身帝王常服的楚丰冷道,面上冷凝的没有一丝笑意。

    鬓上九尾凤钗轻颤,谢太妃显然是气得不轻,眼眸微寒,轻声道:“母妃现在是连后庭的事都管不得了吗?靖安虽搬离宫闱,却属皇族女眷,当日她与废太子挟持王贵妃与楚云,叛逃宫闱,此事有目共睹,她犯下如此重罪难道我还处置不得吗?”

    “靖安是拨乱反正的功臣!无论她做什么,只她传父皇遗诏这一项,就注定我们不能与其为敌!这一点难道母妃不清楚吗?”楚丰陡然截过话头,眼神如冰棱,叫谢太妃咽下口中的话。

    楚丰见此不禁冷笑,她怎会不知,明知道他费了多大力气,仗着王俭刚正不阿的名声才勉力压下朝中的质疑之声,而母妃却因为心中的不甘与怨恨,毫不顾惜他付出的一切,一味的向朱家、向公主府泄恨。

    谢太妃心中有愧,却羞于承认,只强笑道:“如今一切已尘埃落定,难道靖安还能翻得起浪不成?太子与卫家不过是负隅顽抗,你又何必在此危言耸听!”

    “哦,既如此,那不如将此大功送予谢家如何,将阵前之人俱换成谢家子侄,送他们一个大造化如何!”楚丰咄咄逼人,不怒自威。

    谢太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难看极了。而今阵前俱是朱家人,让他们自相残杀,这自然是她给谢相出的主意,胜了朱家也只会落个骂名,而败了那便是徇私通敌,株连九族。朱初珍听闻此事后生生气昏在芳华殿,惊怒交加之下,险些一病不起。

    难道楚丰也一样,对朱氏女情根深种,故而才不惜忤逆她,包庇靖安。一念至此,谢太妃竟似是魔怔了一般紧抓住这点不放,朱家,又是朱家,祸害了陛下又来祸害我与陛下的儿子,我绝不会再看着朱氏女登临后位!

    “陛下专心朝政便是,后宫之事,我自有决断!废太子不孝不悌,朱家理应连坐,而今是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还有一事,皇子妃朱氏系罪臣之女,今已不堪后位,念其育有一子,不予重罚。母妃自会为皇儿再寻良配!至于旭儿就抱到我膝下养吧!”谢太妃强硬道,而今楚丰的依仗便是谢家,她就不信楚丰敢在此时为了个女人来忤逆她,甚至担上大不孝的罪名!

    只是这孩子的翅膀是越来越硬了,也越来越不听话了。看着那双眼睛中压抑的愤怒,谢太妃心头微惊,这么想来,有点质疑之声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让他看清局势,知道谁才是他该依靠的,谢太妃心头的那点悔意也越来越淡了。

    “母妃当真要如此吗?”世家,果真已经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了。

    正当此时,却闻谢谦之求见,楚丰也不避嫌,直接宣见。

    谢谦之行过礼,便如实道:“谢骁传谢太妃口谕,要将公主府之人就地格杀!幸大错未成,然谢骁私毁先皇御赐匾额,口出不逊,不识先帝只知今上!平姑姑不堪受辱撞死剑锋,言遗诏作伪,谋害公主,谢家乱臣贼子,忤逆犯上。事已惊动崇德书院与御史台,请陛下早做打算!”

    “砰!”的一声茶盏被楚丰摔碎在地,谢太妃眼瞳微缩,终于有几分惧意。

    “母妃以为此事当如何?”楚丰尚能嘴角含笑,冷冷问道。

    谢太妃眼中满是怨愤,死死的盯着谢谦之,而谢谦之的目光更冷,被他盯着的人像掉进了数九寒天的冰窖里一般,寒意从骨头里透出来。

    “母妃既无话可说,那谢大人以为该如何。”楚丰眼眸一转,落在谢谦之身上。

    谢谦之厌恶的挪开眼,语调轻慢:“谢骁假传谢太妃口谕,冒犯先皇,陷陛下于不孝不义,此大不敬。且身负人命,当凌迟处死,问罪族中。”

    “谢谦之,你敢!”谢太妃却拍桌而起,他打的是不是谢家脸,而是她的脸,连自家子侄都回护不了,还有谁敢帮她做事!

    “传旨吧!”楚丰冷道,谢谦之依言而去!

    “站住!”谢太妃呵斥道,指着楚丰气得浑身发抖,“就是我的口谕,谢骁不过奉命而行,怎么,皇帝要向我问罪吗?”

    谢谦之脚步未停,竟是全然当做耳旁风了,而楚丰也仅仅是怜悯的望了谢太妃一眼,有时候真不知是死去的人更可怜,还是活着的人更可悲。

    “母妃不慈,孤却不能不孝,更不能陷您于不仁。母妃既认罪便在宫中闭门思过吧,还有,后宫的事孤不欲插手,母妃若不辞辛劳,只管拿出凤印,孤别无二话。朱氏与旭儿都很好,就不劳母妃操心了。”

    楚丰拂袖而去,谢太妃却是气得目眦欲裂,凤印!拿得出凤印朱初珍还能好好躺在芳华殿中吗,拿得出凤印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掀了安宁宫!楚丰居然敢拿凤印来压她,不想皇后死了,太子与靖安流亡,她的儿子与子侄却敢跟她过不去了!

    谢骁凌迟处死的消息传开,当晚谢家炸开了锅。谢家二房更是泣不成声,而很快,对于他们夫妇二人的处置也下来了。谢家祠堂里,众人面色凝重,而谢谦之几请不到后,谢相终于铁青着脸亲自去了官衙。

    谢弘心中不安,也打马跟了上去。

    面对谢相的质问,谢谦之却没有一丝慌张,反倒越发镇静,反问道:“父亲觉得此事是我能做主的吗,若无陛下开口,谁敢将谢骁凌迟?谢家今日为一嫡系子侄分寸大失,威逼陛下,就不怕来日祸及整个谢家吗?”

    像是兜头一盆凉水浇下,谢相心中一寒。

    “父亲与其在此做无用功,不如制约下谢太妃,她如今的所作所为已引起陛下对谢家多大的忌惮。况谢骁所犯之罪,兹事体大,罪不容诛!此时谢家不顺从帝心以示忠诚,难道还要挑衅天威吗?”谢谦之笔下不停,头也没抬。

    谢相算是彻底打消了心中的念头,本想着再不济能让谢骁临死前与二房见上一面,此时却有些踌躇了,激愤之下必有愤懑之语,若再生祸端就麻烦了。故而嘱咐了谢谦之两句也就回府了,倒是谢弘犹豫着像是有话想问。

    “我听闻当日,遗诏是靖安交给你的,她却太子……是废太子叛逃了,此事可属实?”谢弘心头疑惑,但想着依靖安的性子,确实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若先帝真传位于楚丰,她也唯有如此才能两不相负。明知问这些也无用,谢弘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最后的情形,毕竟此一去谁也不知日后会如何了。

    “她不是叛逃,是被挟持了,你记住了!”谢谦之停笔,正色道,脸颊消瘦能看出锋利的轮廓,自靖安离去后,他便昼夜未歇忙得像只陀螺一般,仿佛只有如此才能麻木的处理眼前事,不分一丝心神在其他的事上。

    谢弘知道自己的想法被证实了,先帝怕是也想到这一点,才将遗诏交给靖安的吧。如此一来,只要咬定靖安是被挟持,楚丰与谢家就不能对她出手,否则那份遗诏便真亦假,无人敢信,太子与卫家也不敢对靖安出手,如此便证实了楚丰手中的诏书是真的。除非是到了破釜沉舟的地步,靖安应是无性命之虞的。

    心头一块巨石放下,谢弘颔首欲行,谢谦之却突兀的喊住他,言道:“王太妃与六公主意欲搬出宫中,靖安的事,你以后就不要再过问了,这是最后一次。”

    “知道了!”谢弘背影一滞,而后低沉道,苦涩难言,他冲谢谦之一抱拳便大步流星,再没回头。

    没有丝毫拖延,谢骁在次日便被凌迟处死,在场的谢家人一个个都涨红了眼,除了谢谦之。这使得一些人消停了下去,而整个谢家都笼罩在厚重的阴霾下,谢相对于谢太妃的提议越发的慎重起来,新帝不甘于被钳制,而世家也不满足于手中的势力,叛乱平定后,帝王的屠刀怕是要悬在他们的脑袋上了。

    想到这一点的远不止谢相一个,帝都中的世家阀门无不收敛,一时间人人自危。

    而此时又有消息传来,荆州城破!

    朱家请罪的奏疏和战报一起送至殿上,在众人还来不及为朱家人掬一捧同情泪时,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已震惊了朝野内外!

    替废太子打下荆州的先锋官是谢相的嫡长子,谢陵!

    众人这才想起,谢陵是卫陌的至交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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