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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高大笔挺的白杨树,风一吹过,无数片桃心状的叶子“哗啦啦”的相互拍打起来,宛如垂挂的一串串绿色风铃,在耳边叮咛着辗转反侧。
凌蓦然正伏在一张实验台上,手中的黑色水笔此刻停顿下来。
右手边的那扇木质的百叶斜窗半推开向外撑起,叶片之间积攒了油腻的灰尘,像是一抹深黑的眼影。黄色的油漆刷的很薄,掩盖不住木头上的毛刺和坑坑洼洼的节疤,有些地方已经风干开裂,发丝般的细缝,顺着木纹蜿蜒曲折的爬行。插销有些松动了,白色的漆皮已经剥落的所剩无几,只有黝黑发亮的铁头还定在锁眼里。风一吹,整扇窗户就晃悠悠的左右摆动,像是蝴蝶的一对大翅膀,跃跃欲试。
一室明亮,一室安宁,却恍如梦境。
凌蓦然将笔记本和水笔放好,把堆在台子左上角的那些实验报告纸拿了过来,一张一张的数,然后沿着红色的装订线撕开,再仔细的折好,堆叠起来。
一打十二张,一组十二打。
这是实验室的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究竟从何而来,凌蓦然并不知道。清江大学本科的第一年,学习任务繁重,频频光顾实验室,他也稀里糊涂的叠了无数的报告纸。以至于后来去了国外,在斯坦福,整天跟着导师做些大大小小的项目,总有人无不惊讶的问他,“Leo,你热衷叠实验报告纸吗?我们这里并不需要你这样做的…”
也许真的是习惯了吧,凌蓦然把最后一打轻轻的扔过去,“啪”的一声,就稳稳的落在已经码放整齐的纸堆上。
窗外的阳光很足,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凌蓦然起了身,站在过道中间,靠着窗台,看见墙上的石英钟秒针,滴滴答答的走个不停。
实验室南北朝向,很大很宽敞。一排排的试验台铺着黑色的橡胶皮垫,整齐的罗列在眼前。红褐色的木柜,雪白的拉手,杂色斑斓的花岗岩地板和清洗水池上方弯曲的水龙头,凌蓦然一样样的看过去,一样样的记起来,那样熟悉,那样的倍感亲切。
实验室的前后各有一块硕大的墨绿色黑板,凌蓦然记得以前是磨砂玻璃的,他走过去,用手轻轻的摸了摸,然后就笑了,果真是一点儿没变。
没有讲台,因为做实验永远不需要安安稳稳的待在座位上,老师也自然不必规规矩矩的讲课。没有粉笔擦,因为永远不需要那种劳神费力的物品。凌蓦然忽然想起那截蛇皮纹的塑料水管,想起那些从管口喷射出来的雪亮银白的水花,一次次的冲刷上去,一次次的又退落下来,黑板上的粉笔灰被洗涤的荡然无存,可记忆依然犹新。
仿佛一个转身就是热闹非凡的实验室,电炉热着,铜丝烧的红亮,隔了石棉网,有大号的烧杯架在上面,水已经沸腾了,突突的冒着气泡,有女孩子笑着跑过来,把剪碎的琼脂撒进去,拿了玻璃棒轻轻的搅拌,“叮叮当当”,声音清脆而明晰。
接着实验室又空了大半,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门口边的黑板前,围成一个优美的弧线。黑板上写满了实验原理和注意事项,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站着,脸憋的通红,一只手紧紧的捏着一截粉笔,他一面结结巴巴的讲解,一面的罗列出一行行公式,语气坚定,目光诚恳,然后老师就带头鼓起掌来。
磨砂玻璃上映出一片模糊的影子,黑色的轮廓,勾画出实验室的缩影,也叫人记起那些无数的不眠之夜。无菌操作台和培养箱永远亮着,上百个试管被一一的拿起、倾倒、灼烧、点种和包扎。酒精灯熄了又亮,一桶桶的蒸馏水从一楼被扛上来,培养箱不断的换着方向振荡,高温的,恒温的,低温的,那些瓶瓶罐罐里已经不再是为了验证细胞全能性的一小块植物组织,那是一个人的全部梦想。
是的,梦想,这是支持他一直走下来的唯一力量,不论过去还是现在。
凌蓦然走回了那张实验台前,伸手摸了摸那些报告纸。雪白的纸面,永远等待着什么人在上面写下点东西。阳光斜了,只从窗户的轴缝里挤进来一条窄窄的光带,凌蓦然看了看表,下午三点钟。
把那堆实验报告纸拿起来,夹在胳膊底下,凌蓦然顺便又走到窗前,风大了,扶在窗棂上的手感觉到一阵微小的震动,轴承有些干涩,“吱呀”的低语不停。凌蓦然伸出一只手,抓住拉杆,另一只夹着报告纸就跟过来帮忙,刚刚拔开插销,一阵风猛的吹过,“呼”的一声,凌蓦然没拉住,只觉的胳膊一松,报告纸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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