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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周衍卿走的心无旁骛,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则擦在裤子口袋里,伞举在中间,做到了公平公正,不偏向任何一方。
程旬旬则双手背在身后,紧跟着他的步子,可他到底腿长,步子又大,他走一步,她大概要走两步才能跟上。而且他还越走越快,遇到水洼从来不绕道,直接跨过去,要知道他能轻松跨过去的水洼,程旬旬可是要用蹦的。
伞在他手里,主导权都在他那儿,程旬旬起初还紧紧跟着,大不了是走快点,遇着水洼大不了就不躲了,直接踩过去就是。然而,她终究是想的太美了,跟是跟上了,可她这样跟淋雨有什么分别?
半个身子都在雨里不说,现在连鞋袜裤子都湿了。
她稍稍缓了步子,两人就成了一前一后,而周衍卿也没有丝毫要慢下来的意思。程旬旬看了他两眼,又看了看他撑着雨伞的手,稍稍一想,就直接上前,伸手一下挽住了他的手臂,整个人紧紧的靠在了他的身上。
周衍卿终是停下了脚步,侧头看了看她挽住自己胳膊的手,又看了看她的脸,白净的脸颊上挂着几滴雨水,连头发上都沾染了雨珠,这要是生病了,又有的烦了。他今天一直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话不多,也不越界。反倒是她自己,没事儿就往他身上蹭。
"五叔,我跟不上你,拉着行吗?"
又来了,又是这么一副无知又楚楚可怜的样,周衍卿转开了视线,说:"随你。"
说完,两人就继续往前走,这一次程旬旬得到了一半的主导权,远远见着水洼,就拉着周衍卿往一边走。周衍卿被她拽来拽去的,铁青了脸色,但一句话都没说,忍着。
结果,两个人都淋了个半湿。
他们到的时候,病房内还没什么人,只有清嫂陪在身边,正在伺候老太太吃饭。程旬旬低着头跟着周衍卿的身后走了进去,多少是有些紧张的,以前她以为周景仰是个刚正不阿,并且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的人。
所以当时她放手一搏,结果她错了,若不是周衍卿自动站出来,恐怕她的下场会十分惨淡,极有可能会把她送出国去,永远都回不来。
在这之前,她也挺喜欢老太太的,觉得她可爱又慈祥,真的跟亲奶奶一样。她本就渴望亲情,在周家八年,她也曾把他们当过亲人,只是在他们眼里,她甚至比家里的佣人还不如。
"妈。"周衍卿站在桌子前。
程旬旬则站在他的身后,只露出半个身子,怯生生的朝老太太看了一眼,轻轻的叫了一声,"奶奶。"
老太太多少还是有些生气,喝完一口汤就甩了勺子,说:"不吃了。"
银质的勺子扔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程旬旬一下抿了唇,默不作声的将自己掩藏在了周衍卿的身后,清嫂劝了一句,"您都还没吃多少呢,再吃点吧。"
"不吃了,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儿,我哪儿还有心情吃饭,不吃了!"老太太往后一靠,双手抱胸,一副绝对不会再吃一口的架势。
程旬旬伸手扯了扯周衍卿的衣服,低声说:"要不然,我还是先出去吧。"
周衍卿转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也好,记得找个地方坐,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程旬旬仰头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竟然还在这个档口提孩子的事儿,这不是成心了给老太太心里添堵么。不过看着他的笑容,又觉得像是刻意提起的。
她点了点头,说:"好,那我先去出去。"
话音未落,就听到老太太说:"这带着我的孙子要去哪儿啊?这来都来了,还打算往哪儿躲?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么!"
周衍卿转身微微一笑,说:"您老人家不是没胃口吃饭么,这要是被老爷子知道了,又该怪我了。"
"甭跟我整激将法,你是从我肚子里蹦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你那心思么。要出去你出去,旬旬留下。"窦兰英说着,就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点,冲着程旬旬招了招手,说:"还不过来,躲在他身后做什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呢。"
程旬旬没想到老太太会是这样的反应,而且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场面,她还以为今天会见到很多人,就像上次在周家那样,可显然她又想错了。她愣了片刻,看了周衍卿一眼,这才走过去。窦兰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就往病床的方向走。并冲着周衍卿和清嫂挥了挥手,说:"你俩出去,我要单独跟旬旬说几句话。"
周衍卿没有什么异议,转身就出去了,清嫂注意到他们两个的衣服都有些湿,出去之前从柜子里拿了两块干毛巾,一块递给了程旬旬,另一块她则拿了出去给周衍卿。
窦兰英坐在床沿上,伸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对着程旬旬说:"过来坐,不用拘束,我没老头子那么严肃,用不着紧张,放松点,就像以前一样。"
程旬旬用毛巾擦了擦衣服和裤子,依旧是怯生生的看了窦兰英一眼,手里捏着毛巾,犹豫了一下才走过去,弯身坐在了床沿上,背脊挺得直直的,沉默不语。
窦兰英将她检验的单子一张一张都看了过去,病房内则只剩下了纸张翻动的声音,老太太看的很仔细,慢慢的脸上就浮现了点点笑容,将手上的几张单子放在一侧,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倏地伸手抚上了她的肚子,程旬旬吓了一跳,紧紧捏住了毛巾,没动。
程旬旬暗暗抬眸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眉眼之间全是笑意,心里头略略松了口气,怪不得上午在家的时候,周衍卿说老太太也不会同意。看样子,这老太太是同意把这孩子生下来了。
"你以为我也会劝你把孩子拿掉啊?"
程旬旬一愣,干巴巴的笑了笑,又低下了头,轻微的点了一下头,说:"我以为这个孩子是不被大家认可的,连爷爷他也......其实我也能明白,这个孩子确实不该......"
她的话还没说完,窦兰英就抬手捂住了她的嘴,一脸正经的摇了摇头,说:"你别以为他在你肚子里还小,就什么都不知道。这种话不可乱说,你呢,连想都不要想,他是能感觉到的。每个孩子都是好孩子,都是善良而又无辜的。我们大人的错,不能让孩子来承担,他现在虽然还在你的肚子里,但他也是一条生命,既然如此,就该对他负责。"
程旬旬微微怔了怔,默了一会,才轻点了一下头,说:"我知道了,只是爷爷他们......"
"他们这方面,你先不用管,老五不是让你生么?有他护着不会有事。已经四个多月了,有什么感觉吗?"窦兰英表情温和,手掌轻抚了一下,认真询问。
"前两天他动过了。"程旬旬说起这个,就有些兴奋开心,大概每个做母亲的都是这样,从孩子还是一颗受精卵开始,他的成长就同她息息相关,这第一次的胎动,肚子慢慢变大,都代表着孩子的成长。
而这些对程旬旬来说,都是奇妙而又新奇的过程。她用自己想得到的词汇,把那种感觉描述了一遍,说完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头皮,笑说:"我是不是有点大惊小怪?"
"不会,我怀老大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第一次嘛。"窦兰英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儿,就是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其他有的没的就不要再去想了,知道吗?怀孕期间,最重要的就是心情好,这样孩子才会好。学校也先别去了,等孩子生完了,你有的是时间去学习,到时候想去外国深造都没有问题。"
"老五平日里太忙,肯定是照顾不到你,要不然你搬回来,我亲自照顾你,还有清嫂。我们两个都是过来人,肯定能把你照顾的妥妥当当。而且有我在你也不用怕他们会欺负你,谁欺负你就是跟我过不去,我这老太婆年纪是大了,但眼不瞎耳不聋,她们那几个有几个心思都逃不过我老太婆的眼睛。"
此话一出,程旬旬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一些,这话听着好像是完全接受她了,可不知为什么程旬旬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难道不是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她从周衍卿身边拉开?
"这个......"程旬旬垂了眼帘,浅浅的笑了笑,说:"这个还是要问过五叔吧,是他把我带出来的......"
"他是我的儿子,自然是要听我的。而且,这是一件好事啊,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他都是。"窦兰英笑眼盈盈的打断了她的话。
"可是......"
程旬旬还想挣扎一下,可老太太不给她这个机会,她摆摆手,苦口婆心的说:"旬旬,你也知道自己之前是以什么身份留在周家的,嘉树那孩子命不好,就算你们没有领证,可已经办过婚礼了,当时宴请的客人都知道你是嘉树的妻子。"
"你也应该知道,如卉现在有多痛恨你,甚至还把嘉树的死都算在了你的头上,你可不知道她这些日子过的有多苦。现在老大跟老五不和,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就跟他们的眼中钉一样,保不齐一时冲动,他们会做出格的事儿。我这几个儿子,除了老三另外几个,一个个都是有手段的人。"
"而你这事儿,我们做父母的也插不上嘴帮衬,你人在外面我不好保护你。你要是留在我的身边,我倒是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让你的孩子平安落地。否则的话......"她没有把话说完,最后只用摇头来暗示,她肚子里的孩子未必能保住。
程旬旬缄默不语,只低着头,半晌才慢慢抬起头,目光中满含了真诚,问:"奶奶,我能问问您为什么愿意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吗?"
窦兰英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旋即微微笑了笑,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拍了拍说:"我刚刚不是说过了么,他虽然在你的肚子里还没有落地,但也是一条生命,那就该对他负责,你说呢?他都会动了,不是吗?"
两人的目光相触,就这么对视了数秒之后,程旬旬主动转开了视线,轻点了一下头,说:"您说的对,这件事我过两天再答复您,可以吗?"
窦兰英抿唇浅笑,轻轻的点了点头,说:"可以。"
仅两个字,听不出什么语气,可程旬旬却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压迫,她又伸手摸了摸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说:"那这周日你跟老五一块过来接我出院,顺便告诉我你的决定,好吗?"
她点了点头,说:"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窦兰英才将周衍卿和清嫂叫了进来,清嫂在一旁收拾桌子,程旬旬的目光在老太太和周衍卿身上来回扫了一圈,就主动起身去帮清嫂了。窦兰英也没有阻止她,任由她去。
清嫂先是阻止了一下,余光瞥见老太太的目光,也就默然了。
等程旬旬跟着清嫂去外面的洗手池洗碗,窦兰英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说:"我还是那句话,孩子能留,大人留不得。老五,这件事不能任由你来,我们且不说这事儿的罪魁祸首是谁,就由你本身出发,你要是跟她一直这么纠缠着,耽误的是你的前途。"
"唐家那边已经打算退婚了,这事儿估摸着你是大哥在背后捅。你也应该明白唐家跟我们周家那是老交情,以前本来就说好了要结成亲家,可惜一直没成。好不容易到你这儿成了,再等几年未晞毕业就结婚,你要知道这唐未晞可是唐家日后的接班人,你娶了她对你是有好处的。"
窦兰英牢牢捏住了他的手,低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最近你自己的公司出了点问题,被人咬着不放了。"
周衍卿闻声,脸上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微微皱了一下眉,侧目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窦兰英摇摇头,轻拍了一下他的头,说:"你这孩子,什么眼神!我可是你妈,关心你还不行啊。"
"您到底想说什么?"他的眉头又紧了紧,最讨厌人碰他的头了,老妈也不行。
"我就想告诉你,我跟老爷子都是偏向你的,你别因为要跟老四杠,毁了自己的前路。而且这件事也未必就一定是老四,你就没想过是旬旬吗?这孩子看着年纪小,可我看的出来她的心思跟她的年龄不符啊。"
"你想想看,作为一个二十二岁的大学生,生理常识会不懂?她若有意要隐瞒住这件事,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会存在,而且这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咱们还得生下来还能算,知道吗?"窦兰英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捏着他的手,格外用力。
周衍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神讳莫如深,沉默了许久,他才勾了一下唇角,轻点了一下头,说:"我知道了,但这件事必须在大家面前说清楚。"
"行了,这周日我就出院了,你回来吃晚饭,到时候就给个说法,但其他你得听我的,知道吗?"
周衍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窦兰英就当他这是默认了,旋即就拍拍她的肩膀,说:"我听说唐老爷子昨晚进医院了,就在这里,你过去看看,态度好一点。"她说着,抬手轻抚了一下发髻,脸上浮现了满意的笑容。
周衍卿依旧坐在哪儿没动,窦兰英就用脚踢了他一下,说:"还不去。"
"空手怎么去?"他一摊手,显然并不想去。
"东西都在柜子里,我早让清嫂准备好了。"
看样子老太太让他们今天过来,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想把这件事搞清楚,很显然他们已经是商量好解决的对策了,现在只是通知他一声而已。周衍卿站了起来,按照她的指使打开柜子,将里面准备好的礼品拿了出来。
随后,他就出了病房。
程旬旬和清嫂洗完碗筷回来,正好看到周衍卿拿着东西从病房出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程旬旬以为他要走,不由上前两步,正想喊他的时候,清嫂拉住了她的手,说:"五爷这是有事儿要去办,你先跟着我回病房跟老太太聊会天吧。"
"嗯?我没听他说今天有事儿啊?"程旬旬看着他的背影,在走廊上渐行渐远,看着像是要去二楼,办事要去二楼?手里还拿着东西,那是办什么事儿?
清嫂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这事儿咱们就别管了,也轮不到咱们管啊,你也一样,少管一样少点麻烦,知不知道?"
程旬旬转头看了清嫂一眼,她的眼神看起来意味深长,程旬旬没再多问,只点了点头,就跟着她走到病房门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她却停住了,说:"我去上个厕所,一会要是五叔迟迟不回来的话,在奶奶面前,我连厕所都不敢上。"
清嫂没好气的笑了笑,说:"里头有卫生间,老太太哪有那么恐怖。"
程旬旬摇摇头,说:"不不不,清嫂你不会懂的,我还是去外面上吧,让我再放松几分钟。"
清嫂没多想,她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的挺怕,点了点头,说:"行,别太久了,到时候老太太要担心的。你这孩子,有什么好怕的。"
程旬旬吐了吐舌头,就转身去厕所了,她走的很慢,听到身后传来关门声,才回头看了一眼,清嫂已经进去了。她又走了两步,这才迅速的加快了步子,去追周衍卿了。
PS:
今日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