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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工夫。因为他们现在都在乡村各处找呢!”

    “好,”老人说。“我去拿锯子,铲子。等他们来时,我们把洞口再锯大点,把轮子从泥里挖出来。告诉你的老师,让大家赶快,不久就涨潮了。来,把你的木鞋给我,我去修理。喔,还是把两只都给我吧!这样,你可以跑得快一点。”

    莱娜急忙把木鞋递给老人,匆匆地走了。走了很远,她还听得见老人大步疾走时,沉重的拐杖敲打着砖路的声音。

    学校里没有人。老师不在。校门大开着,可是不见一个人。莱娜跑进教室,疑惑地站在屋里。老师说过,他整天都在学校!喔!也许她应该自己去打钟,叫大家回来。莱娜向挂着打钟长绳的大门跑去。可是绳子不见了!莱娜环顾四周,不知怎么办才好。终于,她毫无办法地耸了耸肩,跑出大门,向村外老杜瓦的方向跑去。

    整个村子像被舍弃了似的,没有一个人,连西博婆婆都不在台阶上。莱娜继续跑着,向四面观察,突然她在街心停下来。杨纳士大高墙的院门开着:真是天下奇闻!这是从来没有的事。莱娜想跑进院去。唉!真是糊涂。杨纳士没有腿,怎么帮忙?在绝望中,她跑过老杜瓦的家,向堤坝跑去。“从高堤上,也许能看见田野中的男孩们或老师。”莱娜这样想着。可是除了弯腰工作的农夫,没有一个同学或老师。

    莱娜看看远处翻了底的船。老杜瓦正大步向那只船走去。他扛着锯子,铲子,和一盘绳子,拄着粗拐杖,急急地走着。另一只手里,拿着她的鞋子。杜瓦连等都不等她!莱娜穿着袜子,无声地在堤上向他跑去。

    远处,卖完面包,正担着空篮回家的杨纳士的妻子杨娜,看见了老杜瓦带着锯子和铲子在堤上匆匆忙忙地走着。杨娜今天走得很远,她是在韶若和乃泗间的农庄上卖面包。接着她又看见莱娜跟在老人后面拚命跑着!杨娜把篮子放在路上,把扁担拿下,站在那儿望着。

    老杜瓦走下面向海那边的堤坝,从杨娜的视线中消失了。在他后面不远莱娜也跑下堤坝,不见了。杨娜疑惑地弯下腰,从路上拣起几块平滑的石头,扔进篮里。突然她拿起扁担和篮子,向韶若飞也似地跑去。她的长裙飘动着。

    当杜瓦走近旧船时,莱娜终于追上了他。“喔,您真能走!”她喘着气说。“我都赶不上您。我在韶若找不到人,大家都走了,连老师都不在。我们怎么办呢?”

    “咱们俩,你和我,能干什么就先干什么。走一步,算一步。着急也没有用。”

    “可是您怎么能爬到船上去呢?”

    “你是怎么上去的?”杜瓦问。

    “我从船尾抓着锚链爬上去的。”

    “那么我也只好从船尾抓着锚链爬上去了。”

    “可是您您已经九十三岁了。”

    “不错,我有一把年纪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唯一的办法是尽可能试试看。”看着莱娜那怀疑的表情,老人骄傲地笑了笑。“你先上,”他说。

    莱娜被杜瓦一推,很容易地爬了上去。老杜瓦把长把铲递给她,又把那盘绳子和锯子扔给她,把莱娜和自己的鞋也扔给她,“不能把这留在岸上,万一潮水涨上来,”他说。“咳,等一等。我的拐杖!”他把拐杖也递给莱娜。

    “现在开始爬船,”他愉快地宣布。“把绳子放下来,我想我需要你帮点忙。”他把绳子系在胸前。“有时候我对自己的能力估计得过高了。只要有你尽力拉,我再尽力爬,就一定办得到。”

    他用力抓住铁链,把脚抵住船尾,开始向上爬。爬了一半,他已经喘不过气来了。“拉呀!”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使劲拉!”

    莱娜用惊人的力气拉着,老人用惊人的力量攀登,终于上来了。他站在船头摇摇晃晃,刚站稳,就向前迈了一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你看,”他说,“就我们两个人,也上来了。”

    “喔,杜瓦公公,您真伟大!”莱娜说。

    “别叫我公公!”老人命令道。“公公只能坐在角落里,公公不爬船。”

    但他不得不坐下来,休息片刻。“你喘过气来了,莱娜,”他说。“你开始锯吧!”

    船虽然很旧,可是还很厚。沉重的内层是很坚固的橡木。莱娜一直锯到抬不起胳臂了。她看看自己的成绩:锯了几乎不到一寸!连一寸都没有。她看看老杜瓦。老人格格地笑了。

    “你先要学会有节奏。要稳住劲儿往长拉——不是上下乱跳。”

    他站起来,走到洞旁。“也许我锯洞,你挖泥,这样,我们可以同时完成两件事。那底下黑漆漆的,螃蟹什么的都有,你不会害怕吧?”

    “如果上面有您,下面有轮子,我就不怕。”莱娜勇敢地说。“可是如果我们把洞锯好,把泥挖开,然后怎么办?我们两个人,能把轮子拖出来吗?”

    “当然不行,”老人心平气和地说,“不过我已经算计到了。我看见你一个人跑来,就知道没找着人,学校的钟也没响。刚才,杨娜卖完面包回来,看见我在堤上,带着锯子、铲子拚命走。我故意走到堤这边,让她看不见。现在,杨娜跑回韶若,一定告诉大家,老杜瓦神经病发作了。”他笑了。“你看吧!不久那些妇女们就会到堤上来。他们都要把我当作娃娃。”说着他把绳子系在莱娜的胸前。“现在你该下去了。在涨潮前把车轮挖出来。好了?下去吧!”

    杨娜跑回韶若把扁担和篮子往街上一扔,跑上老杜瓦家的台阶,冲进屋里。“颜卡,颜卡,你在哪儿?”她满屋叫道。

    厨房传来跌跌撞撞的声音。杜瓦的孙女颜卡跑了出来。“什么事?”

    “颜卡,不幸呀!祸事终于来临了!”杨娜担心地告诉那妇人。“你爷爷到底发疯了。他在堤上带了锯子、铲子跑,打算去把他父亲救出来——而他的老父亲,已经去世六十年了。”

    “喔,天啊!”颜卡浑身无力地说。“今天早晨我们还在讲爷爷身体这么健康。快九十四岁了,每天还一直走到特纳。”

    “我刚才看见他向旧船那边跑,带了锯子和铲子。”

    “可是他出去散步也要一整天,哪儿来的锯子和铲子呢?等一下!”颜卡跑出屋去。

    杨娜一个人在屋里向外张望。她看见莱娜的母亲——兰娜,显然是要上街去——因为她手臂上挎着买东西的篮子。杨娜匆忙走到外面台阶上。“兰娜,”她赶紧地招呼。“兰娜,你过来一下好吗?”

    杨娜的喊声带着一种神秘的表情,等到兰娜走近时,韶若很多妇女都被她惊动了。窗帘拉开了,而且几乎每家台阶上都站着一个妇人,有的拿着扫帚,装得好像正在扫台阶,有的干脆从窗口伸出头来,伸长了脖子,连西博婆婆第三都出来了。这时,妇女们看见杨娜作着手势,招呼大家前去。她们就匆匆走到大街上。西博婆婆跟不上,就在自己的台阶上坐下,前后摇着,带着好奇和不耐烦。她忘了拇指和食指间还夹着一块硬糖。

    妇女们到了台阶前面的时候,正好杜瓦的孙女颜卡从屋里跑出来。“杨娜,你猜对了!”她脸色苍白地说,“爷爷真的把锯子拿走了!锯子不在了!这些年,它一直挂在壁炉的墙上,可是现在不见了。大概我上小铺子买东西的时候,他回来过。”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莱娜的母亲着急地问。

    “兰娜,老杜瓦发神经了!可你的女儿莱娜也跟在他后面跑,”杨娜冷静地报告。“可怜的孩子,她能把一个神经病发作的健壮老人怎么办呢?”

    “他很顽固,”杜瓦的孙女说。

    “所有的男人都在海上!”一个女人叫道。然后,大家激动地谈论着,一齐向高堤出发。

    “真的,”一个妇人突然记起来了,“韶若一个男人都没有。杨娜,连学校的老师和你家杨纳士都不在!”

    杨娜急忙转过身来。“我家杨纳士?”

    “不错。他离开了院子和樱桃树,带上耙子,和老师离开了韶若,有四个男孩子推着他的轮椅。”

    杨娜对这些话一点都不相信。“我家杨纳士?不会!”她肯定地说。“男孩子推着他?哈,不是我家杨纳士!”

    “那么就当我撒谎吧!”另一个妇人生气地反驳道。“可是我亲眼看见啦!甚至还追着问他:‘杨纳士,怎么回事?’你知道他坐轮椅走过的时候,怎么回答? ‘没事,没事。自从鲨鱼把我的两条腿咬断以来,没有哪天比今天更有趣了。’”

    “鲨鱼咬断他的腿?”杨娜喃喃自语,她真迷惑了。“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大家都疯了?”

    人群经过西博婆婆的台阶前时,杨娜向老婆婆叫道:“到底怎么回事,西博婆婆,村里的事,您最清楚。韶若现在是怎么回事?”

    大家在匆忙地走着,都没有停下来等她回答。西博婆婆也不打算回答。她看着她们奔向堤坝,自己格格地笑着,轻轻地自言自语。“杨娜,韶若的事,不过是为鹳鸟找车轮罢了。”她得意地前后摇摆着,把那块糖塞进嘴里。

    韶若的妇女们爬上了堤坝,一面担心着,不知在堤坝那边会见到什么样的情景。

    妇女们在堤上站成一排,向翻了个儿的旧船那边望去。她们看见杜瓦在船上弯着腰,跪着,拚命地拉锯。

    “可是莱娜在哪儿?”莱娜的母亲问。

    妇女们巡视着海滩,但是整个海滩没有女孩的踪迹。

    “喔,看!”一个妇人突然指手叫道,“那不是潮水来了?”

    远处,几乎在她们看不到的海上,一条银色的细线正慢慢向那些小岛爬来。

    “是涨潮了!”另一个妇人也看到了。“涨潮了。我们得在涨潮前,把杜瓦从船上叫下来。涨潮的时候,整个船都会被淹没的。”

    她们开始跑了,穿着长裙和木鞋,笨重地跑着。潮水上得稍快一些了。本来是在远处的,几乎看不见的一条银线,现在却像蛇一样滑过来了。紧跟着前潮,是比较深的后潮,正在一阵阵地加深,直到海中的水浪形成高墙,向陆地咆哮而来。

    船上的老杜瓦向海口瞥了一眼,向洞里的莱娜叫道:“轮子挖出来了吗?海潮几分钟就要来了。”

    “差不多了,”莱娜说。“可是它这么大,要挖很久。”她继续拚命地挖着。

    莱娜挖,老人锯。一会儿莱娜向上叫道: “好了!”她停下来喘了口气。“我想把它立起来,可是连推都推不动。这么重!”

    在她说话的时候,第一道哗哗作响的海水迅速地在船底滑过,冷冰冰的海水卷着她的脚趾。莱娜倒吸了一日冷气。

    “喔,已经到了,”她叫道。“水来了。”

    老人弯腰向洞里说:“你会爬绳吗?”

    “不行,”莱娜不假思索地说。“我试过好几次,可是裙子碍事。”

    “那么,把裙子脱掉。”

    底下一阵静默。“喔,我不知道。非脱不可吗?您不能拉我上来吗?”

    “听着,潮水不懂谦恭礼让。这条绳子非系在轮子上不可 ——还有什么办法能把它拖上来呢?把绳子系在轮上,我把它拉紧,你就爬。如果不这么办,就弄不到轮子。”

    又是一阵静默。一会儿莱娜细小的声音开始叫道:“我已经把绳子系好了,裙子系在了脖子上。都准备好了。” 老人跨在洞口,用力把绳拉紧,让莱娜爬上来。

    韶若的妇女们都站在靠近旧船的堤上。潮水挡住了去路。隔着海滩,她们向着老杜瓦使劲地喊话。可是老人忙着为莱娜拉绳子,没空回答。

    莱娜爬绳时,就听见妇女们的喊叫了。现在她的头已露在洞外。老人弯腰去拉她时,她已经看见那些妇女了。“我妈也来了。”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而我,没穿裙子。这下子可糟糕了。”

    “我给你挡着。你一出来,我就把背转过去。”老杜瓦笑着,把她拉了出来。在老人宽大的背后,莱娜把脖子上的裙子急忙解下来穿好。“好了。”她低声说。

    一见莱娜,她母亲就冲下堤来,在海水中跑了一截路。海水的漩涡打到她的膝盖。她在水中叫道:“莱娜!莱娜!赶快下来!要不就太晚了!”

    “下来!下来!”堤上的妇女们绝望地一齐叫着。杜瓦的孙女颜卡,跟在莱娜母亲的后面,也跑进水里。“你们两个,快下来!从水里跑过来!”她尖叫道。“现在还来得及!”

    “你们去找个农夫来,”杜瓦向跑来的人喊道。“去找个农夫,带着马和马车来。就要这两样儿。”

    杜瓦看到堤上的妇女们,转身从堤顶跑到韶若附近农庄上时,不觉笑了。只有兰娜和颜卡,母亲和孙女,依然在堤下徘徊。她们紧挨在一起站着,彼此搀扶着,才站稳脚。但上升的潮水,迫使他们退到堤上。

    “莱娜,莱娜,水已经没过我们的膝盖了!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莱娜的母亲尖叫着。

    “我们留在这儿吗?”莱娜焦急地问杜瓦。

    “不错,”老人说。他镇静地在口袋中掏着烟斗。“你母亲不知道,如果她们那里水已经过膝的话,我们这里已经没过你的头了。可是这只船很高,要一个钟头才能没掉。所以你和我就安安稳稳在这里等帮忙的人来临。这就是我叫她们去找马车的原因——不但把我们救出去,也能把浸了水的轮子拖上岸去。”他装着烟斗,望着海外,一面格格地笑着。

    莱娜在船上走来走去。

    “你现在最好叫你母亲回到堤上去,免得真被浪头冲倒。看!来了!”他指着大海远处像高墙一样扑向陆地的海水,点燃了烟斗。

    “妈,回去!回去!”莱娜隔着波涛叫道。“浪来了!快,跑上堤去!我们在这儿不要紧。”

    她母亲和颜卡淌着渐渐加深的海水,急急爬向堤岸。到了堤旁,这两个妇人又绝望地转过身来。海水像雷鸣一样来到了,同时又传过来一声尖叫。“怎么办?咱们怎么办?”

    “你最好跟我坐在一起,”杜瓦对莱娜说。“在滑溜溜的船上走,也许会滑下去。坐着比较安全。让她们去叫,叫够了才好受。好在已经有人去找农夫,这就行了。即使海潮比农夫先到,也不过把我们的脚打湿。你年轻,用不着担心风湿,真要到那么高的时候,我只好坐在你的肩膀上了。”

    莱娜哽住了,吃惊地看了老人一眼,然后笑了。杜瓦的笑话和镇定也使她安静下来。她坐在老人身旁,握住他的手。

    “我不知道您这么幽默,”她感激地说。“我不知道人老了还会幽默。”

    老人听了很高兴。“对,这就好多了。在这艘船上,像无头鸡似的上下乱跑,毫无意义。”

    可是莱娜总想站起来。“妈,我们这儿真的很安全,”她拚命大声叫道。“杜瓦说,不必担心。妈,我们找到一个车轮。”

    莱娜在老人身旁坐下。“多高兴的事!您和我,我们找到一个车轮。”“妈,我们在这儿很安全!”她突然叫道。“杜瓦知道!”可是这次,她没有站起来喊。“反正她不相信我,”她对老人说。她紧紧抓住老人的手,海浪排山倒海地从沉船两旁咆哮而过,扑向堤岸。浪潮过后,海水包围了沉船,在圆圆的船底两边拍溅着水花。

    “这多叫人兴奋!”莱娜小声地说着,紧紧地依偎着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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