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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啦。”
赵春花理都不理李蓁蓁,拉着李丙子闯进正房,惊醒了正在睡觉的李秉文。
“谁来了?”
“秉文,是我,丙子,听说你病了,我和春花看你来啦。”
不等李秉文反应过来,赵春花就一迭声地哀叹。
“哎呦,秉文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会帮你好好照顾蓁蓁的。”
李丙子作势拦住赵春花,说的话却更气人。
“你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蓁蓁就跟我们自家的孩子一样。到时候还让她住在西厢房,跟我们家小慧一起住,姐妹两个亲香着呢。”
说得没头没脑的,李秉文还以为他们刚才和女儿说了什么房子的话题,忙看向李蓁蓁。
李蓁蓁气得七窍生烟,这是来看病的么,这是来气死李秉文的吧!顾忌到李秉文在场,怕刺激他,李蓁蓁强行压制住怒气。
“丙子叔是吧,我爸爸身体不好,没有精力招待你们,我们出去说话。”
“你爸爸躺在床上又不累,再说了,我们是来看病的。”
“秉文啊,你也看到了,蓁蓁一个小丫头怎么当得了家。趁着你现在还在,得赶紧把房子过到我们名下。你放心,蓁蓁还是住在这里。以后她出嫁了,就有亲人送她出门子了,名声也比较好听不是?不然人家要说她克死爹妈兄姐,命太硬,身边连一个娘家人都没有,你说是不是?”
“咳咳……咳!你们,咳咳……胡说什么!咳咳咳咳咳……”
李秉文瞬间明白了,这两个人是瞧着他要死了,想谋夺他家的房子,居然还敢编排蓁蓁,蓁蓁心里会不会也误会自己克死了亲人?
“咳咳!蓁蓁,你别听他们咳咳咳……咳!赫……赫……”
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后,李秉文猛地喷出一口血,倒在床上喘着大气。
“爸爸!爸爸!你怎么样?!”
有一天,她在学校里被人截住了,那些人面目模糊,有点眼熟又好像不认识,只记得手臂上别着个红袖章,虽然穿着破破烂烂的,但是看着格外有精神。
他们大声对李蓁蓁说些什么,听不清,有人过来把李蓁蓁的双手扭在背后,也许是在梦里,李蓁蓁也不觉得疼痛。
他们一起去了李蓁蓁的家,一群人冲进去了,把房间里的摆设掀得东倒西歪,衣柜里的东西都被翻出来了。
李蓁蓁不知道他们要找什么,又有人冲着她喊,还是听不清,那些人就开始打她。
突然,有人在水缸下找到一个地窖,他们大声喊着,异常兴奋,过了一会儿,他们抬着一个个大箱子从地窖里走出来了。
李蓁蓁注意到,他们中的有些人衣服兜里鼓鼓的,不知道放了些什么。
那个一直站在背后的人动了,他按住李蓁蓁的头往地上撞,又在她耳边大吼大叫,到底要说什么,李蓁蓁很想知道,突然,好像在无声的旷野里炸开一声惊雷:
“打洗你!”
李蓁蓁猛地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有清泠泠的光从窗户照进来,胡同里传来小童嬉闹的声音,“打洗你!”呵呵,还是个口齿不清的小童。
一日之计在于晨,李蓁蓁决定早餐吃鸡汤面。
从空间的美食城里拿出一罐热腾腾的鸡汤,汤色澄清纯净,仿佛白开水。
把汤汁倒出来,点火,下了一把细细的挂面,火烧得很旺,面很快就煮好了,放一点盐,快出锅时撒上一把切得碎碎的小葱,分成两碗,给每一碗卧上荷包蛋。
清的汤,绿的葱,黄的蛋,香气四溢。
自从买了粮票之后,又有黑市做借口,李蓁蓁才敢把空间里的普通食材拿出来。
当然,鸡肉在这里并不算普通,不过只要肯下功夫总能买到,况且只用了鸡汤,看不到鸡肉,还是容易忽悠过去的。再说了,李秉文也不可能去告发自己。
李蓁蓁快步来到正房,招呼李秉文吃饭。
鸡汤面做得特别好吃,闻着就令人食欲大开,吞下一筷子面条,爽滑q弹,再喝一口汤,浑身一颤,唇齿间弥漫着一股醇香,回味悠长。
一口面、一口汤、时不时咬上一口鸡蛋,一碗面条就见底了。
“蓁蓁啊,爸爸今天有点累,待会你去医院拿报告吧,你一个人可以吗?”
“爸爸,你不一起去吗?如果需要治疗……”
“不了,你去就行,早去早回。”
洗完碗,李蓁蓁出门坐上公交车,车缓缓向前开,驶向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地标。
她好奇地四处打量,这时候的京城还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放眼望去都是低矮的平房。
路也不宽,街上几乎没有私家车,倒是骑自行车的人挺多,大部分人穿着打补丁的棉衣,有蓝色的,有绿色的,款式似乎不分男女,清一色宽宽大大。
到了医院,李蓁蓁直接到张主任的办公室外面等候,有个病人出来了,张主任就招手让她进去。
“李秉文的家属是吧?进来。”
“张主任,您好,我叫李蓁蓁,我爸爸的病情怎么样了?”
张主任面露不忍,凝重地说:
“嗯,你父亲的肺部长了恶性肿瘤,已经扩散到……已经到了第四阶段……目前……”
张主任不停地说着话,但是李蓁蓁已经听不到了。
一个叫做“癌”的字不停地在她的脑海里回响着,她一动不动,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泪流满面。
“张主任,求您救救我爸爸!”
“这……已经是晚期了,就目前的医疗技术恐怕无能为力。”
“不!您一定有办法的,他们都说您是这方面最好的医生,求求您!”
“如果有办法我肯定救,但是很遗憾,唉!”
“我们住院,求您给他动手术!我有钱,不管花多少钱!”
“没用的,孩子,不必再浪费钱了,药也不用开,回家去吧。”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很抱歉。”
从诊断室出来后,李蓁蓁好像丢了魂,她顺着墙根滑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里,是难过的姿势。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该死的贼老天!
为什么要让我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年代!
为什么要让我一次又一次地遭受痛失亲人的苦楚!
为什么要让好人不长命!李秉文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遭受如此不公的对待!
啊!啊!啊!
从穿越到现在,李蓁蓁其实还抱着局外人的心态在观望,对这个陌生年代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她觉得自己是外来的,看着身边的一切就像隔了一层。
但是,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李蓁蓁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回不去了,跟这个大时代千千万万的人一样,只有融入进去,也只能融入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蓁蓁才重新站起来,擦干眼泪,进去找张主任。
“张主任,我爸爸已经没办法去工作了,您可不可以开一张请假条?”
“可以的……给,这是诊断证明和请假条,对了,拿着它们去找护士,她会给你2斤细粮票和半斤红糖票,是重病号补助。”
关于未来,李蓁蓁已经有了大致的安排,排在首位的,就是好好陪伴自己的亲人。要做到这一点,就不能继续上学了,必须请假,还得请长假。
出了医院,李蓁蓁拿着证明,搭车去到学校。
学生们还在上课,李蓁蓁循着记忆,找到班主任王老师的办公室,刚好王老师就在办公室里面。
“报告!王老师您好!”
“是蓁蓁啊,快进来,你不是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吗?你爸爸的病怎么样了?”
“王老师,我爸爸的情况不好,这是医院开的诊断证明和请假条,您看。”
“啊?这、这……”
“王老师,我想请个长假,回家好好照顾我爸爸。”
“那你学习怎么办?”
“毛-主-席教导我们,读书是学习,使用也是学习,而且是更重要的学习。王老师,我在家里也会坚持学习的。”
“那你想请多长时间?”
“可能……这个学期都不来了吧。”
“你家里同意你请假吗?”
“王老师,我家里就只有我和我爸爸,现在只有我能照顾他了……”
“那好吧,我给你填一份请假单,你在这里签名。”
“谢谢王老师!”
“不用谢,蓁蓁啊,你要坚强!毛-主-席说:坚持就是胜利!”
出了学校,李蓁蓁又直奔街道办。
李秉文是给街道办工作的,负责打扫大街和公厕,自从病倒了,就请了假没去上班,以后恐怕也没办法去上班了,这种情况肯定是要告诉工作单位的。
街道办就在李家附近,很容易就找到了,进了门,李蓁蓁也不知道找谁,只好拦住一个工作人员问,那人把手一指。
“刘婶儿,这儿有人找你。”
“是谁找我?”
刘大婶是一个中年大妈,四十多岁,身材高瘦,留着短头发,因为精明能干,负责管理日常琐事。
“刘阿姨,我叫李蓁蓁,是李秉文的女儿。”
“哦,我知道你,你有什么事吗?”
“我爸爸生了很严重的病,以后恐怕没办法来上班了,我想问问,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李秉文生了什么病?”
“这是医院的诊断证明,这是请假条,您看。”
“哎呀,这、这是要死人的!”
“刘阿姨……”
“李蓁蓁是吧,这事儿要问问我们赵主任,你等一下。”
刘大婶说完,急忙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好几个人在同时办公,赵主任的位置在最里面,刘大婶刚把情况说完,旁边的工作人员就议论开了。
“哎呀,生了这种病,恐怕时日不多了。”
“可不是,我一个亲戚家的舅姥爷去年得了同样的病,没熬多久就去世了。”
“那要咋办?李秉文可是资本家,让他扫大街是在改造他,现在是不是要把他开除了?”
“这不好吧,虽说是资本家,但没听过他干了什么坏事,当然了,做资本家肯定是不对的。他也扫了这么多年大街了,现在生了重病,要是把他开除了,就没有工资了呀,这……”
“就是就是,我听说他家里就一个女儿,年纪还小,要是没了工资以后咋办。”
这时候,赵主任清了清嗓子,抬高声音对刘大婶说:
“李秉文虽然是资本家,但一直积极改造,没得为了组织工作一辈子,病了组织就不管的事。况且他还在改造期间,生病了也不能停止改造嘛。毛-主-席说,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我看,就让他在家里深刻反省。小刘,你找个时间去看看,让他时刻不要忘了进行思想改造。”
赵主任意味深长地看着刘大婶,刘大婶是什么人啊,那可是出了名的精明能干,这点事情还是能自行领会的,因此,得了准信,刘大婶就出来告诉李蓁蓁。
“李蓁蓁,你爸爸的事情我们知道了,你让他好好养病,工作的事情让他不要操心。”
“刘阿姨,那请假条?”
“没事儿,请假条就给我吧,哦对了,下个月发的工资你来帮忙领,知道吗?”
“诶,我知道了,谢谢刘阿姨!”
“甭谢,快回去吧。”
李蓁蓁心里暖暖的,没想到街道办的人还挺有人情味的,虽然李家不用等着工资过活,但是别人不知道啊,所以这份情意令人感动。
李蓁蓁从街道办出来后,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心里犹豫不决。
要怎么跟父亲说起他的病情,说了会不会……不管了,先瞒着,能瞒到什么时候就到什么时候。
奇怪的是,回家之后,李秉文却始终没有询问医院的事,李蓁蓁也就没有主动提起,父女两个人都选择性地忘了这件事。
街道办的人也上门了,正是那个精明能干的刘大婶。
大概是因为街道办的人泄露了李秉文的病情,才给李家惹来了李丙子这个麻烦。
刘大婶听到风言风语,心里有些愧疚。虽然大嘴巴的人不是她,但谁让她是精明能干的人呢,所以亲自送来了李秉文的工资,看望了李秉文,又给了李蓁蓁一张2两的红糖票。
这2两红糖票,可是她自己出的,找了供销社上班的亲戚才拿到手的,很不容易。
对于这些人,李蓁蓁心里是非常感激的。
他们能拿来送人的东西虽然不多,但真的是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的,礼轻情意重。李蓁蓁都一一上门感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