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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们毕竟是领导,不管是正的还是副的,他们都有些身份,不能像我们一样裤子一扒就跳入江中,他们的职责是指挥救援行动,动用他们的智力以及他们握有的权力来实施救援。在金炎落水之后,校长们都及时赶到现场,他们百般劝慰在江岸上哭嚎的金母,向家长保证不惜一切代价把金炎找到。在我们的施救行动莫名其妙地受困于“水丫”,金炎迟迟不从水下伸出手臂的情况下,校长们在上级主管领导成峰副局长的指导下,紧急提升救援层次,动用专业人员。本校分管安全事宜的一位副校长赶往本地水上施救中心,经多方努力,终于把一部卡车、两艘充气橡皮艇和四位潜水员弄到现场。我们注意到前来施救的四个专业人员全副武装,头盔气瓶脚蹼,加上一身黑色潜水服,打扮成四个水鬼,比传说中潜伏在南园江面下的“水丫”毫不逊色。这四个人看着南园一带缓缓的江水都略显不屑,据了解他们通常在海上作业,见过大风大浪和呲牙咧嘴的大鲨鱼,让他们进入深不及两米的江水去会见一头莫名其妙的雌性“水丫”及被该物劫持的一个男孩实有些大材小用。但是没有其他办法,眼下只能请他们下水。
我们的校长终于在这时跳了下去。校长戴着他的金边眼镜,穿着他的白衬衫和黑皮鞋从江岸上直接坠入江中。他当然不是想用这种打扮去勾引“水丫”,他是急切中情不自禁意外落水。在专业打捞人员于南园打捞金炎的那些日子里,我校的正副校长们根据成峰副局长的要求,像春节轮值一样按照校长办公室排定的一个值班表到南园办公,校总务处派员在南园江岸精心布置了帐篷救援总部,内设折迭桌一张,折迭床两张,做为救援行动临时指挥部,也是轮值的校长在现场的临时办公地点。校长们表现出来的决心很大,对形势的估计却显然过于乐观,他们以为请来水鬼,“水丫”立刻就会举手投降,哪想那该死的东西全然不吃这一套,它裹胁我们的金炎始终深藏不露,任你水鬼打扮得再标致迷人也毫不动心。这种局面一拖四天,这一天我们校长赶到现场,一听说没有任何进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是两眼发黑腿发软,身子一瘫从江岸上滚入江中。然后身边的副校长们主任们一窝蜂似的一起跳下水,七手八脚把湿漉漉一个校长从江里打捞上来。校长醒过来后叹气道:“怎么捞得出我,就捞不出那个孩子?”
我们感觉得到校长们的极度痛苦。高考在即,学校里事情正多,这当儿淹死一个毕业生就让人受不了了,淹死了还不见尸体更让人简直没法活。校长们要为金炎的失踪承担责任,这个责任比较虚,尚可斟酌。而他们要为救援金炎承担的责任却无比坐实,躲都躲不掉,哪怕藏到“水丫”窝里也不管用。特别是四个专业水鬼的业务开支数额惊人,随着时日的拖延逐日累加,如果金炎还不出来,校长们就得考虑把自己的工资全数投进南园的水里去了。
这时金炎的父母意志愈坚。他们完全放弃自己赖于为生的破烂和屠宰业务,全力投入救援爱子的行动。在渡过最初的丧魂落魄黑暗期后,两家长化悲痛为力量,摆出跟“水丫”奉陪到底的架式,在南园江边安营扎寨,长驻我校在江边搭盖的救援指挥部近侧。这两个人很本份,他们充分理解校方的难处,不敢有过份的要求,就是恳求学校看在金炎如此品学兼优的份上,帮他们找出他的下落。为了减轻学校负担,两家长在帐篷外埋锅造饭,每顿喝粥,佐以咸瓜,单调乏味,甚为清苦。然后嘴一擦他们就下水忙活,金父撑一竹排,金母于竹排后用竹竿沿江乱捅,并高呼金炎。南园平静的江面上飘浮着失子之母高一声低一声凄楚的召唤,令人闻之落泪。
现在我们的校长们除了自己跳水去还有什么办法?
我们看到南园江边的人们忽然鬼鬼祟祟起来,他们嘀嘀咕咕,眼光扫来扫去。那一天南园附近下了场小雨,水鬼们偃旗息鼓,暂停作业。有一辆白色面包车忽然冒雨前来,从小路一直开上江岸,该车在岸上逗留十数分钟,静悄悄一声不响,没有人从车上下来,只有小雨下个不止。然后车又开走,像传说中的飞碟一样跑得无影无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