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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生猛的吧?”她说。
我说民间确有一些偏方专用凶险毒物,事实上这不可能真有效用,只能估且做为一种习俗加以研究。曾惠华说,我们这里能让教授你研究的还真不少。
她跟我说了魏远东的一个故事。
“有一年秋收,他坐一辆吉普车下乡,因为刚下过雨,他的车陷在路上的泥坑里。他看到路边有一伙割稻子的青年农民把镰刀丢在一旁,围在田头,不干活,也不抽烟,他就下车看热闹去了。”她说,“那些人不干别的,掏小老鼠吃呢。”
她说,县长魏远东走到农民堆里,请他们帮他把吉普车从泥坑里推出来。有个年轻人从掏出的老鼠窝里揪出一只刚出生眼睛还睁不开身子粉嫩的小老鼠递过来,说:“敢不?”魏远东眼睛一眨不眨,接过那只小老鼠,张开嘴巴就塞进去,只听那小老鼠“吱”一声尖叫,就让他给活活吞进肚里。
“你说土匪不?”她说。
这位女馆长对县长颇不敬,我发觉她语气里的“土匪”不是名词,可以当形容词看。她对我说,你别看魏远东彬彬有礼,读过历史,非常自以为是,说出话来全是资治通鉴,这人骨子里特匪。他当过兵打过仗,据说当年在战场上差点报销,饿得连四脚蛇都生吃过,一只小老鼠对他算不上什么。本地乡间民俗,认为生吞还没开目的初生小鼠有大补,能提高人的性能力,魏远东这人倒是颇入乡随俗。那一回他居然镇服那一伙青年农人,大家一哄而上帮他把吉普车推出了泥坑。
那天我们在下竽岭村路旁的一家小饭馆里吃中饭。乡间中饭挺简单,炒两个菜,开两瓶啤酒,随便对付。吃饭间,忽然有人从小饭馆里边的雅座走出来向我敬酒,我一看却是该村村长,一小时前看大鬼“跳加关”时我见过他,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忽然躲到这小酒馆喝酒来了。他对我解释说,他在陪镇上来的客人。曾惠华跟村长在桌边叽哩咕噜说了好一会,我意外地发现他们的表情有些异样。他们的话里提到省城,提到修路,还有包工头。
村长走后,曾惠华对我说,此刻村长在小酒馆雅座里陪镇长,还有镇长带来的客人,客人有两位,是省里派到这里办案的。省直某重要部门的一个处长出事了,牵连到本县一些人,据说其中有几个要员,案子涉及修路。昨天,有关方面正式在一个有不少大小官员出席的会议上公开宣布限期,让涉案人员坦白自首。眼下全县满城风雨。
“早几天已经有些风传。”曾惠华说。
她忽然提起县城广场的一对石狮。她说,那天晚上管理人员从石狮嘴里掏出了两摊臭狗屎,跟狗屎一起塞在里边的还有钱,用橡皮筋扎成一迭一迭的钱。据说狮嘴里起出的这些钱都是美元,每张面额百万,一迭合数亿,全部加起来足有百亿美元。
“是些纸钱。听说眼下阴间里的鬼也喜欢美元,所以有人用‘冥国美利坚中央银行’名义印这种纸钱,让人们买去上坟时烧。”
我不禁“啊”了一声。
我想起魏远东。我记得他在领我观赏他造桥修路的政绩时,似乎很不经意地说起他的一位老同学,这老同学在省直重要部门当处长,官不大,神通不小,给他帮了大忙。他提到这位老同学好像出了点麻烦,却没再说下去。没准他说的就是曾惠华讲到的这位犯了案的处长?这位处长的案子看来正在我涉足的这个县发作,该案会牵连到哪个要员,难道是县长魏远东?广场石狮嘴里总额数百亿美元的纸钱也许真有些意味,魏远东说有人要对他的爪子指甲什么的进行一点教育大概就指这个,他手脚发痒总想找出某个“摆摆”,看来是有些缘故。
那天真所谓“说曹曹到”,曾惠华刚跟我说起狗屎堆里的纸钱,下竽岭村村长忽然从小酒馆雅座里直扑出来,举着一支手机对我叫道:“教授,县长找你!”
魏远东居然把电话打到这小酒馆里来了。
“教授还好吧?”电话里他还是不慌不忙,彬彬有礼,客气备至。
我说我挺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