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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听到什么只有天知道。那天霍建明让人把一车醉汉拉回村去,第二天马不停蹄立刻又扑上门,不等人家酒醒够就穷追猛打,逐户登门,给每户农民送慰问金若干元。霍建明声明镇上没有钱,慰问金是从镇干部包括他自己的工资里扣下来的。霍建明在那个村里许诺说,待镇工业开发区开工之后,即筹集资金,为这个村修一座桥,以方便村里孩子到小溪对面的小学校上学,可保春夏山洪暴发时孩子们安全过河。该村村民在非常畅快地大醉一场之后终于偃旗息鼓,如霍建明询问的那样不再“干”了。
半年后高科技纳米布厂在霍建明的地盘上修建起来,通往该厂的一条水泥路也建成投入使用。留英女博士办的高科技工厂果然同她抽的那种女士烟一样不同凡响,厂区宽敞规整,厂房高大雄伟,确有一种大家气派。特别是厂区建筑的色彩醒目鲜明,黄色基调,蓝色点缀,在四面青山中气象独具,看上去竟有一种腾越之状。该工厂的设计是大手笔,厂房前部一排六支青灰色花岗石大立柱,把个工厂装点得就像宫殿似的,贵族气派十足,极具辉煌。不要说村中老乡,我们这些也算见过些世面的乡中小官看了都不免目瞪口呆。
但是我们只能眺望其形而难知其真,做为一家高科技纳米技术企业,这家工厂从投建之初即戒备深严,从不让无关者涉足,不像我们各村的蘑菇房似的允许各界人士随时前往观赏。我们不知道女老板和她派来的人员是为了保护我们的身体健康,减少我们接触剧毒物质氰化钾一类物品的危险才严加戒备,还是为了看住女老板的知识产权,防止我们侦察和偷窍而百般防范。在整个基建过程中,人们只能看到那房子在一群从厦门、台湾甚至英国、美国来的训练有素的专业技术人员指挥下一点一点地成形,然后有一辆一辆的载重汽车开进山区,车箱上蒙着土黄色帆布,有绳索密密地缠绕于帆布之上,我们猜想那是工厂所用的机器,或者生产所需的原料,它们究竟是什么我们一点都不知道,纳米布在我们的心目中空前地神秘,绝对不像避孕套那样老少咸宜。
老筛霍建明也不知道那些名堂,他时常到工地上视察,却跟那些在工地打工的本地泥水小工一样什么都弄不清楚,对此他时有感叹,他说咱们就会本地话,普通话还行,美国话确实一点不懂,要懂的话咱们也不要什么女老板,咱们自己拿纳米织布不就得了。霍建明说运进那家厂子的机器包装箱上全是英文,除了女老板那些人没有谁知道写的是些什么。据说该厂几乎所有机器的包装箱上都画有玻璃酒杯,那当然不是请霍建明给它灌酒,那是要人们小心轻放别打碎了。据说有的包装箱上还标有张牙舞爪异常恐怖的骷髅图形,我们不知道那里边是装着死人骨头,还是氰化钾一类毒药。霍建明说,女老板告诉过他,这家厂子开工后将两头在外,所有原料都从美国进口,所有产品都将出口美国,工厂生产完全自动化,由为数不多的技术人员在总控制室监督和掌控整个工艺流程,除吞进原料和吐出产品外,生产全程均在密闭状态下进行,不像我们乡下人种稻子产大米尽是露天作业。霍建明对自己没法掌握该纳米布工厂的机密并不过于在意,他说:“美国话让他们自己去说,到时候给我交税就行。”
那一天,霍建明的小镇张灯结彩,节目气氛隆重异常。纳米布厂所在的该镇工业开发区更是处处见红,人山人海。在霍建明笑逐颜开,周旋于来宾,准备郑重行其仪式之际,有一个小伙子挤进人群,称有极其紧急的事情,将霍建明拉到仪式现场一侧。
“刚才我在厕所小便时,有一个人也走进来小便。”小伙子说。
“别给我说厕所,”霍建明道,“跟我讲要紧的。”
“我从厕所里跑出来,那个人还在尿。”
这小伙子不是别个,就是当初修路时因为偷懒,约三个女孩于工地草寮打扑克,被霍建明收拾过的那年轻人。年轻人显然难以忘切霍建明跟他一起在暮色路头随地排泄然后突然把他丢弃的不雅场景,情不自禁总要提起厕所。那天,在彩旗飘飞热气腾腾的庆典现场,小伙子对霍建明说,他在厕所里一眼认出那个跟他一起小便的人,那人身子干瘪细长,六十左右年纪,穿着一套西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