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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免不了受点小处分,却没有伤筋动骨,家庭后院亦没有起火,让我有种劫后余生之慨。我跟其他五位身败名裂的同僚不同,我在私下里对俩骗子怀有一种特殊情感,我十分庆幸并感激他们为我安装了一对贼眼并如实录下一切,使得我不必为自己跟一个暗娼关入某房间后的情节多费口舌,说一些让人无法相信的,极其浪漫的清白故事,这也是“研讨会”会上汤科长等人对我比较耐心的主要原因,他们当然都看过了与我有关的那些录相带,知道我的那些作为,只有我自己还蒙在鼓里。我猜想当初俩骗子看了我那卷带子肯定暴跳如雷,我让他们少发了一份录相带和恐吓信,克扣了他们的一大笔收入,他们为我费尽苦心却没有得到预期的回报,让我想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不久,有一天我在一个会场外的走廊上抽烟时与城关镇的老王邂逅,我的这位老友已经如愿以偿当上了镇长。早先他曾在另一会场的走廊建议我把两个骗子让给他,帮助他创造升任新职需要的政绩,末了他在百般努力后接到骗子的盛情邀请,自认为胜利在望,准备前往银都九楼,偏在那一天患急性肠炎卧床不起,连水都喝不下,只好临时派遣他的一位助理代他前去赴宴,结果那位助理替他上了小姐的床,成了五位身败名裂者中的一位,他则安然无恙,得享后福。他还振振有词,说要是那天他亲自赴宴也不会给陷进去,他认为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官员应当知廉耻有足够的自制力,在自以为不会给台商出卖的情况下也不做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有人对他表示怀疑,但还得承认我这老友的肠炎来得很是时候,他还真亏了自己肚子里泄不止的那些稀屎。
那天老友笑着问我:“你那种鱼到底有没有用?说得挺神,怎么对你不管用了?”
我说产于我乡温泉泥塘的土特产蹦儿鱼可能含有某种性激素,有刺激ing欲之效,有补于克服纵欲过度造成的肾亏。不过鱼总是鱼,人到底还是人。
“你在那时真那么回事?”他追问道,“你想起自己是副乡长就坐怀不乱了?”
我说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总之人这种灵长目动物很特别,什么样的都有。
我们交流各自的见解。老王说,看来确实有一种玄机叫做运气,运气就是运气,不服不行。我则说我对自己十分喜爱的钓鱼活动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我发现人和鱼的关系其实非常微妙,有时候人钓鱼,有时候是鱼钓人,或者说有时候人以为自己是人,其实他已经变成了别人眼中的鱼。例如这一回,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钓鱼,以为自己用三斤蹦蹦鱼做饵,一步一步把两个腰裹万贯的台商勾引上自己的鱼钩,到头来恍然大悟,才明白其实自己才是一条鱼。那两个骗子做出一副目中无人的老板相,雇用两个业余道士做法,制造一个维妙维肖的骗局,把一个所谓速冻果疏项目弯成一只金钩,挂上一个光溜溜的美女为饵,不动声色悄悄打水吸引我的注意力,让我自投罗网,又是送礼,又是赴宴,被晃来晃去的金钩和美女弄得眼花缭乱,然后他们抛出几条“花”段子试探反应,营造Se情氛围,放出一些泡沫,吹出几声口哨,牵引我围着他们的金钩打转,用自己的尾巴轻轻拍打鱼饵,最后终于在午宴的酒杯里让他们钓出水来,所幸我在最后一刻到底挣脱了鱼饵。
老王大笑,自我解嘲道:“怎么我也是?”
“你不是,我是。”我说,“一条鱼。”
老王直摇头:“你糟糕了,‘进去’一回,一出来就满嘴鱼话。”
我说:“满嘴鱼话不要紧,只要不是满嘴鱼钩就好。”
我对老王说,做为一条漏网之鱼,我颇觉“物伤其类”,对未曾逃脱灾祸,被两个骗子和一个娼妓毁坏了的五位同僚深表痛惜。尽管都不是什么大官,在一个小地方能干到这个份上也属不易,居然一锤子买卖就这么一起报销掉,实在令人痛心。我说我有幸“进去”参加了一次“研讨会”,我在里边狡辩之余,多少也做了点自我反省。扪心自问,我觉得鱼之上钩,包括我这条鱼之基本上钩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关键不在于鱼钩太漂亮,或者鱼饵太诱鱼,实在是因为鱼自己馋嘴,一馋嘴就没得救了,今天不给钓上,明天的钩子也在那里侍候着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