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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倒是你,如果心有旁骛,又怎能安心唱戏呢!”稍顿,“你明儿就动身吧,回去探视一下家人,其他事由我跟戏院交涉!再说,你还可以顺道打听我师哥是否回了北平,一举两得不是!”
迟恭岩正要说什么,月仙又道:“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就去托人买好车票!”
月仙不容他再开口,就转身出了门。
待到第二天,一切准备妥当后,迟恭岩皱着两道眉峰,不愿意走,说:“这紧要关头怎好再拖累大伙,我这点事儿真个不算啥!”但月仙铁了心,对他也对大伙说:“戏可以暂时不演,搁一搁无甚问题,大家连演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不是!出去放松放松,歇一阵子。等铆足了劲儿,漏掉的份子照样还能赚回来!”
大伙都击掌说好,迟恭岩自然也没话了,尽管有些不情愿,但心里想老婆的滋味未尝不折磨人。有时夜深人静难以入寐,都兀自有些抖颤。尤其这几个月来,有几次都想和大伙提一提,但这个事情当着人的面就是说不出口,也不好说,再且,总有排不完的档期等着演。也怪自己窝囊,有些回都憋出泪来了!可他不会出去厮混,每次有人邀他,他也不过一笑了之,有时候还劝大伙。大伙就拿他开涮,甚至要解他的裤裆打探他的“玩意儿”的!真是啼笑皆非,无可奈何。要说心里的滋味,那真个是冷暖自知。但在戏台上演戏他可是拼了命的,这点大伙都有目共睹,喜欢他的观众和试图勾引他的女戏迷那也是有的,可他压根就不理这茬儿,桩子稳稳当当,心思全在扮戏和千里之外的妻儿身上哩!
迟恭岩离开后,月仙跟南京和上海的戏院老板打了招呼,以后就放了大伙一段时间的假,他也可以专心和阮小姐幽会。
不料,一场更大的风波却随之而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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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戏:指有完整故事情节的大戏。
浮世欢 第十一回(1)
月仙和莺时的约会一直都是极其隐秘地进行,实在不敢打马虎眼。这一来是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一道难以逾越的门第鸿沟,再就是城里那些多事而难缠的小报记者和无处不在的戏迷们。尤其是那些小报记者,要是幽会时不小心给他们盯上或逮了个正着,那还不被炒上了天!——一个有名望的富家小姐和一个戏子私通,那可算是一件顶大的爆炸性新闻哪。因此,在传递消息和出城前的安排,他们是慎而又慎、周密得不能再周密,简直就像间谍的“隐蔽活动”。
这充当中间人的万十四姑,起初几次曾因心跳过猛而差点昏厥,后来也逐渐摸索出了一套颇有玄机的经验来。那阮母尽管火眼金睛,也难对付万十四姑的神机妙算,这在万十四姑内疚自责的同时,也是颇有几分得意的。
阮母一段时间来忽然觉得闺女变乖、变安静了,以往莺时整天不下楼时还经常在上面弄出这样那样的动静来,现在不了。现在万十四姑没事就在她跟前叨唠:“小姐在楼上花心思看书练字哩!”她反而有些腻烦得慌,对万十四姑说:“知道了,整天在我面前晃,就不能少念叨两句!你说她没事老看那劳什子破书干什么使?放着活动不去参加,真不知好歹!我还指望着她物色个金龟婿呢,这可真让人愁的!”
“小姐天生贵人相,这事倒不用急的。”万十四姑说,“太太就别操心了,我看小姐心里明白着咧。”
“不操心?不操心能成吗!你说,他们兄妹从小到大,有哪件事不让我这做母亲的操尽了心思!就差把他们捧在手里了……什么时候能让人安生过噢!”
“太太您就别动气了,有机会我劝劝小姐。您就安安生生的,我这就上去跟小姐说说。”
“去吧,就说我给足了她自由,她也该知道给我争点气!”
“嗳!”
万十四姑说着,“噔噔”地上了楼,眼珠子却在眼眶里打转。打开小姐的门,拉长了嗓子眼说道:“小姐,太太可为你操尽了心……真该争点气哩。”说完又赶紧把房门关上,在小姐空荡荡的闺房里转悠一圈,才又下得楼来,重又在阮母面前晃悠,等阮母有点不耐烦了,她照直又到楼上去一趟,自言自语一番。
以上情况基本是莺时小姐溜出去和月仙幽会时,万十四姑表现之一览。
至于伺机传递消息和掩护小姐开溜,却又是另一番情景了。
这阮母有一个习惯,一年四季,无论天气晴好,还是刮风落雨下雪砸冰雹——即使天上掉刀子,她都无可避免地要午睡一阵子。只要午饭过后她哈欠连天地捂自个儿嘴巴,就知道睡神要来了。这个时候,万十四姑的眼睛就像电灯泡一样忽地发起亮来,同时心也像发动机般狂跳一阵,等阮母躺下后,立马奔小姐房间去,揣了小姐写给月仙的条儿就溜出后门,或掩护小姐溜出后门。这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外人不可能知道内幕,也就是所谓的天衣无缝了。
然而这世界并无天衣无缝的事情,还是那句老话:纸是包不住火的!终究,她们还是露出了端倪。这个端倪还是让阮母先发现的,但是阮母虽发现了端倪并没有及时声张。她暗地里还以为自家闺女找到了乘龙快婿而羞于跟她启齿呢!当然,依她的标准,这个女婿的权势地位是要不下于商贾富绅的公子哥儿的。再怎么说,她还是相信闺女的眼光的嘛!如此想,她似乎也恍然大悟这段时间来女儿的一反常态了,不禁暗自发笑:“莺时终是成人了,有自己的思想和秘密哩!”
但很快她便转变了看法,在私底下请探子跟踪、打探到女儿的相好并非哪家贵族子弟,而是和一个唱戏的偷偷往来时,顿时大发雷霆:“小冤家,你就不怕把咱这门庭弄脏喽哟!不怕馊了你娘的面呦!好好的,放着场面上那么多名门公子你不招惹,偏偏去姘个什么戏子!你这是给祖宗脸上抹黑啊!我的小祖宗唉……!”咒骂着,跳着脚,一阵心酸,那憋在眼眶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双双的从脸腮上直挂下来。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骂累了,嗓子眼儿冒烟了,没力气了,遂又朝地上啐了一口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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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欢 第十一回(2)
以后两天,阮母都疲倦得不愿张嘴。对要把莺时关起来这样的命令与指示,也只是哼哼着用手比划。甚至食物都不想吞咽——那喉咙真个是被自个儿诟骂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