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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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让,一切宽容。不管谈论什么问题,她所使用的语言总充满至善至美的词句。例如她问孩子:
“你肚子疼好了吗,我的小天使?”
老包法利夫人再也找不到任何可抱怨之处,除非是嫌她热心给孤儿打毛衣,而不修理自家的拖把。
婆婆判事公正,态度严肃,使爱玛的信念更坚定几分。她除了有婆婆陪伴之外,几乎每天还有别的人陪伴。其中有朗格洛瓦太太、卡龙太太、杜布洛意太太、图瓦什太太等;心慈面善的奥梅太太每天两点至五点钟准来看她,而且对外面有关这位邻居的流言飞语,一概不相信。奥梅家几个孩子也常来看望爱玛,总由朱斯丹陪同。
开春之后,爱玛不顾夏尔的劝告,叫人把花园前前后后修整了一遍。夏尔见她终于表现出某种意志,倒也喜在心头。爱玛随着身体日渐康复,自我的意志表现得越来越强烈。她首先想办法撵走了奶妈罗莱大嫂。这女人在她养病期间,经常带着两个喂奶的孩子和一个食量大得惊人的寄宿生,进到厨房里饱食一顿。爱玛撵走了这女人之后,又摆脱了奥梅一家,接着又一个一个谢绝其他经常来访的人,甚至连教堂也去得不那么勤了。
布尔尼贤先生像往常一样,每天上完教理课,就来看爱玛。他喜欢待在室外,在“绿荫丛里”——他这样称呼花棚——呼吸新鲜空气。这正是夏尔回来的时候。他们俩都感到热,女用人给他们拿来甜苹果,他们一道为太太的彻底康复干杯。
本堂神甫的确是个仁厚的人。有一天,药店老板建议夏尔让太太散散心,带她去卢昂剧院,听著名男高音拉嘉尔狄唱歌,他也没有流露出反感。
他一走,奥梅就对医生说:“事不宜迟!拉嘉尔狄只演出一场,英国已经出高薪聘请了他。据说,这家伙十分了得,腰缠万贯呢!他随身总带着三个姘头、一个厨子!哪个大艺术家不是挥金如土!他们需要过金迷纸醉的生活,激发激发想象力,但最终都死在救济院,因为他们年轻的时候没有想到攒钱。好啦,祝你晚餐好胃口。明天见!”
去看戏这个打算很快在包法利头脑里生了根。不一会儿,他就把这打算告诉了妻子。爱玛起初不肯去,理由是累人、麻烦又花钱。但夏尔这回一反常态,坚持非去不可,因为他认为这次散心,对爱玛大有好处。他看不出有什么困难妨碍他们去。他母亲刚给他们寄来三百法郎,这笔钱他本来没指望了的。日常债务数额不算大。勒乐先生的借据为期尚远,用不着考虑。其次,他觉得爱玛不去看戏,是出于体谅他的一番苦心,所以更坚持要去。爱玛经不起他左说右说,最后只好下决心去。第二天早上八点钟,他们就登上了“燕子”。
驿车驶到波瓦辛广场的红十字旅馆前停下。这是省城市郊常见的那种旅店,马厩大,客房小;院子当间停放着流动推销员的轻便马车,上上下下沾满泥巴,一只只母鸡钻在底下,啄食燕麦;客房虽旧,倒还舒适,阳台的木头栏杆,早被虫子蛀空,冬天夜里风一刮,嘎吱直响;店里经常住满人,吵吵闹闹,吃喝不断;餐桌被掺酒的咖啡弄得黑糊糊,黏糊糊;厚厚的窗玻璃给苍蝇叮得发黄;潮湿的餐巾尽是酒渍发霉的斑点。这类客店总带有几分村野情调,临街开个咖啡厅,靠田野那边种片菜园子,活像一个农家雇工打扮成城里人模样。夏尔马上去买戏票。他分不清花楼和楼座、前厅和包厢,问了一遍,还是莫名其妙,票房叫他去问经理,于是他跑回客店,然后又跑到戏院,这样来回几趟,从剧场到林yīn道,跑熟了半座城。
太太买了一顶帽子、一副手套、一束鲜花。先生直怕误了开场戏,连肉汤都没来得及喝,就和太太赶到戏院门前,一看门还没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