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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说话,看见老大的脸像坨冰疙瘩,我把话咽回了肚里。

    我睡不着,白亮亮的光从窗户透进来,把窄窄的屋子映得模模糊糊的。脑壳里头像装了一锅糨糊,啥都搅合在一起,捋不清个子丑寅卯来。我想我的老二,出门三年多了,没日没夜在煤洞子里钻,钻出来的那点钱,都如数寄了回来。都说,娘想儿,想断肠;儿想娘,扁担长。我的老二不是这样的,他想着娘呢!明天,老大也要出门了,我在心头多念几遍阿弥陀佛,求菩萨保佑我一对儿子能在年前从远处的雪地里走回来。圈里的鸡开始叫头遍了,我又开始埋怨他们死去的老爹了,四十出头的人,看上去硬实得不行,说没就没了,留下了两个娃娃和数不清的苦日子。等我到了那头,我要好好和他吵一架,扎扎实实骂他一顿。

    天蒙蒙亮,我爬起来,转到厨房撬开火塘,烧了一锅水,得给老大煮碗面,下多一些,油也要多放,得把面汪起才行。老大得先赶到镇上坐车,好长一段路呢!不多放点油,饿得快。

    老大端着面蹲在门槛边吃,他吃两口,就抬头看着我,一脸的不放心,话也多,变得跟我一样啰唆:妈,记得喝药酒,断顿的话,效果就不好了;妈,晚上记得关牢门窗;妈,记得不要去拎重活,等我和老二回来干;妈——

    我就吼:啰唆得很呢!还,你妈又不是傻了,快吃,快吃,趁着热。出门了,万事都要小心,做啥都要思量再三,不要和人争长论短,看好自己的东西,不管能不能寻着老二,过年前一定要转回家,晓得不?

    老大也笑:啰唆得很呢!还,你儿又不是傻了。

    我们彼此就笑一回,我就是觉得脸上的肉被扯得酸酸的。

    老大把旅行袋往肩上一甩,出得门来,又开始落雪了。老天没有一点庇护我们家的意思,不出门吧,她还歇会儿,看见你要出门了,就慌不迭开始纷纷扬扬了。

    老大扯了一些稻草,挽起来,绑在鞋帮上,这地头,冬天人们出门都有这个习惯,主要是防滑。看着老大弯腰绑稻草,我喉咙有些堵,想下到院子里,给他掖掖棉衣,扯扯衣领,嘱咐几句,虽说那些话都说过好多遍了,还是想再说一遍,怕他给忘了。我刚想说话,老大转过头,说的还是那些话,记得喝药酒啊,记得关好门啊。

    比我还啰唆呢!我说。

    我走了,妈。老大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起来了一层凝重,他鼻子抽抽,走了,走到院子边,环顾了一下院子,又折回来,把石磨下的几个老黄瓜搬到石磨上堆放好,才迈开步子走了。这次他没有回头,穿过门口的小路,转上通往外面的大道,雪花开始密集了,他的影儿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在一片白茫茫里,收缩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菩萨,求你保佑,如果我一对娃娃能在年前顺顺当当回家来,我把年猪猪头许给你。

    该给老大掖掖棉衣的。最后我想。

    在路上

    看见他的时候,雪很大,将他搅入了纷纷扬扬的慌乱中。

    走近了,我才发现他的一只脚有点瘸。他先看见了我瘫在路中间的货车,然后看见了我。一看见我,他的眼睛就亮了,像骤然拧开的手电,两道光上下欣喜地打量着我。然后他把肩上的旅行袋一甩,径直朝我走来。

    走了几步,他放缓了脚步,也许他发现,我的脸色不像脚边的那堆火样的热气腾腾。

    其实,我比他还兴奋。五天了,我拢共见到两个活物,一个是昨天傍晚从林子里跑出来的一只野兔,另一个就是他了。五天来,除了车刚陷进深坑时骂了几句脏话,接下来没有说过一句话。渴了咽一捧雪,饿了烧两个馒头啃。每天就盼着有人来。直到第三天也没见着一个人,我才算明白了,这样坏的天气,还敢驾着货车在颠簸的山路上拉煤的,不是穷疯了就是他妈的有病。

    说来说去,我还是吃亏在自己的强盗性格上。本来想,趁雪停的当口,再拉一趟。我算过账,这个天气,只要胆子大,一趟能抵平时三趟。刚出门时还好,太阳把天地间晒得眼泪滴答的,一进黄昏,老天心肠就变硬了,几趟风过,雪又下来了,最后,在这个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地头,我的货车和黑夜一起被冻住了。

    冻了五天,身体快僵硬了,心却变得软软乎乎的了。每个夜晚,我蜷缩在冰窖样的驾驶室里想,要能见着一个人,我肯定会大哭一场的。

    说实话,当他的影子从远方的风雪里偏偏倒倒过来时,我的喉咙就变得硬邦邦的了,我特别想朝他挥着手大声喊,可恶的矜持让我装得像天气一样有性格,我故意不理会这个乡下人。

    他喂了一声,我嘴唇动了动,声没出来,长时间不说话,上下嘴唇粘在一起了,渡出点唾液润了润,两片嘴唇才不情愿地分开。

    嘴唇分开了,我还是没说话,索性转回火堆边坐了下来。

    “不装你会死啊!”我骂了自己一句。

    还好,他不会装,满脸荡漾着笑,搬块石头放在火堆边,刨掉石头上的雪,屁股移上去,面部紧了一下,应该是太冰了,看着我,笑容很快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咋了?”他看着顶着一头白的货车问。

    我白了他一眼,想继续沉默,没忍住,他妈的,实在太想说话了。

    “陷进去了。”我说出的话像挂在树梢上的冰凝子,连我自己都打了一个寒噤。

    他伸出两只手,平抬着放在火堆上,还不是搓搓,烤了一会儿说快燃尽了,这火。

    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我没瞎,看得见呢!要烤啊!自己钻林子捡柴去。他脸上忽然爬出一层尴尬,也没话,吃力地撑起身子,往林子里去了。等他左摇右晃出来,地上的火堆已经没了苗儿,只剩烟了。重新坐下来,他把柴一根根折断放上火堆,低下头凑过去呼呼吹,直到火苗腾腾了,才直起腰来。看见我一脸的冬瓜灰,他没话找话,照例先笑笑,说:烧这种地躺柴火,中间一定要空,空了,气儿就能进去。他还想说,见我不搭理,才噤声了。

    天空像个被扯破的盐口袋,停不住了,我和他窝在马路边的石窝子里头,守着一堆火,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实在没看的了,就相互看看。可眼神刚一碰头,就弹开了。

    该是正午了,雪稍缓了一些,更远处的天底下,还有橘黄色的光,应该是阳光。按说见着阳光了,该有暖意才对,可我不行,上下牙直打架,衣服掖了又掖,都快掖成皮了,还不行。我知道,是饿了,饥和寒就是一对双胞胎,要不咋说饥寒交迫呢!我驾驶室里还有几个石头样的硬馒头,我不想吃,一是出去的日子见不到头,死活得留点来救命;二是实在咽不下去了,尽管放在火上烤过了,可还是硌得喉咙生疼。

    我朝远处看,他也朝远处看,该是午饭的光景了,我饿得实在有些扛不住了,眼前的景致老晃悠,像驾驶着一辆没有刹车的卡车,心慌得很。我费力爬起来,从驾驶室取出一个干馒头,折根树枝,掐头去尾,把馒头串起来伸到火上烤。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把脑袋歪向一边,我把意图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为啥只烤了一个馒头,吃独食呗。别看只是几个破馒头,可是此刻啊,这就是金宝卵了,是能救命的。

    馒头渐渐焦黄了,有味道在空气中流淌。这味儿,前几次闻着还香,现在不成了,闻起来喉咙就痒痒,再想想咽着它的感受,五脏六腑立刻风雪漫卷。

    我打了一个干呕,想忍,没忍住。

    “吃我这个吧!”他从袋子里取出几个瓦耳糕。

    本想客气两句的,没忍住。

    瓦耳糕还软和着呢!往火上一烤,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吃完柔软的瓦耳糕,我坚硬的面孔也变得软和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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