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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条中仅剩下的家家有电灯就弥足珍贵了起来。王国军下定决心要快干好省地带领村民尽早告别马灯油灯,用上电灯。
立功心切的他等不及公社派专家来指导架线,就自以为是地任命木匠为架线技术顾问,带领村民们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王国军认为天下手艺是一家,万变不离其宗,都是可以触类旁通的。文革中长期受到冲击打压的木匠,一朝印在手,就身先士卒地把令来行了。
结果,手艺精湛的木匠用触电身亡来告诉王国军,术业是有专攻的,隔行是如隔山的。
好心办坏事的王国军用极其隆重的葬礼及极其厚重的赔偿打发了木匠父母的哭天喊天和木匠媳妇的抓挖打挠。
很多时候,死亡并不能算做是一个生命的结束。
半年后,老猴子的同行,一个叫马大六的村民赶早去挖水晶。当他路过老陵地时,发现一个人正背着双手绕着木匠的坟头在锲而不舍地转圈,好象满怀心事的样子。他看见也就当没看见,秉持明哲保身的原则从旁边绕过。当他过去时,又觉得这个人格外的眼熟,就很眼贱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时那人也恰巧在望着他。这一眼贱,马大六就体会到什么叫汗毛直竖了。那人正是死去已半年多的木匠。
此时此刻,马大六多么希望自己已老眼昏花,可事实上他没有。
好的是,木匠似乎念于多年的乡邻情面,并没有如大戏里那样龇牙咧嘴地吓唬他,而是一副可怜兮兮似有所求的样子。
“大六兄弟啊。”木匠对他说。那声音真实地让马大六象寒霜浸裹的冬瓜,整整皮紧了一圈。
“……”马大六的嘴巴没有自由主义地宽松。
“你帮我看看家吧。”木匠请求道,“我父母老了,孩子还小,家里天天有人惦记着。”
“我,我……”马大六的嘴巴觉得人家有问,自己不答着实没有礼貌,就努力着暂时脱离一下群众。
“答应我吧,大六兄弟。”木匠的语气听了让人心酸。
“木,木匠哥,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实在,实在是帮不了你啊。”马大六关键时刻还没有忘记“只能求鬼神,不应鬼神求”的民间忠告。
“你成家了?”木匠惊奇不已。
“啊,啊,以后会成的。”马大六也知道自己慌不择言了,忙忙地解释着,生怕一不留神惹恼了眼前这个不知是神还是鬼的木匠。
一个凄凄哀哀地请求,一个魂不守舍地拒绝,两下消磨起了时间。
马大六出来时,东方孤芳自赏的启明星已退居阁中,半个天空泛着弱不禁风地淡白。现下两人再客气推让一番,那天色就渐渐明朗硬实了起来。
“你到底帮不帮我看家?”木匠耐着性子走完先礼后兵的程序,一把跳上去掐住马大六的脖子,连拖带拉地把他按到自己的坟头上。
“不,不,救,救命。”马大六露气风厢式地嘶听着。
这时,一阵噼叭的跑步声传来,刚回家没多久的李朝正在早锻五公里。听到外人的声音,木匠的身形心有不甘地渐渐散去,马大六忙急急地爬了起来。
“你晚晚在老陵地睡的?”看见马大六在坟堆里,还从一座从坟头上爬起来,李朝正惊奇地问。
“叔啊,你再晚来一步,就看不到我了,呜呜。”马大六现在才想起哭来。他哽咽连声地把事情给李朝正讲了一遍。
李朝正也知道民间有好多事说不清道不明,就象前几年大舅的“酒壶”,在部队里也有些稀奇古怪的说法,如“鬼墙”之类的。
说归说,好多情况下其实什么也看不见,碰不到最好,碰到了就按章办事,还从来没有人碰到过有鼻子有眼和真人一般无二的鬼魂。
现在看马大六说得唾沫横飞,眼泪乱流的样子,李朝正就很不以为然了起来,天下哪有这么多好事让他给碰上了?
就认定他顶多是惊吓了一下,在胡说八道想搏取人一两声廉价的安慰。没过多久,虽然马大六把这事宣扬得人尽皆知,然而李朝正不是忙着相亲,就是忙着赚钱,很快就把这件事给忘得精光。
木匠用他的死,再借助王国军急功近利做错事怕被追究的心理,成功地给妻子留下了一笔不菲的财产。怀璧其罪,有不少人就打起寡妇的主意来了,正在无法无天年纪的张欢也是其中一个。别的成年人盘算归盘算,多少还顾及欺负孤儿寡母不好听的帽子不好戴,没有敢贸然动手。而尚没有成年人那种两面三刀道德观的张欢就打算捷足先登了。
他于某个风高月黑的夜晚干净利落地爬上了寡妇家的土墙,然后又干净利落地摔了下来。
当时,坐在土墙上的张欢,难掩兴奋地定睛往寡妇屋里一看,寡妇正在用丈夫死亡打前锋通好的电灯下,安静地给孩子老人缝补着衣服,在寡妇身后站着一位壮实的汉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看,赫然就是木匠。
李朝正听到这,还是半信半疑。说假吧,这种玄乎的传说,哪里的乡村都有,说真吧,又哪个乡村都没有这么具体成形的,难道是水晶的原因?
晶都坟墓堆积的地方,都曾经大规模出产过水晶。那种地方常于夜晚时分在地表附近有荧光闪闪的情形,信风水拜鬼神的人们就认为那里也是灵魂出没的地方,所以都争先将祖先的坟茔安放于此,逢年过节的跪拜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