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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朝正和老猴子好不容易再找到一块五花地,正信心十足地舞钗动锨时,李朝正敏锐地意识到,这块松软的土地已被人开挖过了。
另起炉灶的时候到了,李朝正长叹一口气拿定主意劝猴子叔也别挖了。而老猴子只是对别人的捷足先登抱怨几句,手上却没有停留,他很自信自己捡挖水晶的功力,更幻想着别人粗心,会有足够的遗漏。
李朝正唉了一声,独自往村子走去。路过铁路时,他看到打谷场上六月新下的麦垛高高的、篷松的,堆砌得方方正正,就折向走了过去。
他三步并两步地爬了上去,面向北坐了下来。弯月照耀下的铁轨发着漆黑冷峻至极才有的白色光芒往东西无限延伸着。
每一个在铁轨边长大的孩子,都对铁轨通向的遥远地方有着一种憧憬,都盼望着自己长大了能坐上奔驰的火车,插上想象的翅膀去那个童话般的地方。很多人不谋而合地认为,远方即是美丽的地方,也许这是因为现实太让人失望。
李朝正十六岁的时候胸带红花、身穿绿衣实现了儿时的憧憬,二十四岁时意气风发、功成名就过上了童话般的生活。然而童话既有白雪公主与王子的浪漫温馨,也有狠毒皇后所制造的悲痛哀伤。也是二十四岁的那一年,李朝正从人上人一朝就变成了阶下囚,尽管几周后又被平调为副场长,但一正一反,童话只能藏在心头。
我这是怎么了?想着想着,朝正的心思就变得和铁轨一样,沉重地压在心房大地上。
怎么会这样?他惊讶起自己的承受能力变得如此之差。在北京三年多的时间,今日不知明日祸福的,不也是有惊无险地熬了过来吗?
刚回家时,近似于一无所有,不也没觉痛痒地过了这么多日吗?现在手头也有了一定积蓄,盖个房那是绰绰有余,除此之外还能再买两辆“永久”牌自行车。
自行车别人别说买了,能借到都算你有能耐,整个村子只有王国军那一辆破自行车,每次出行车架后面都要带着打气桶,要不然走了半路,就是车骑人,而不是人骑车了。
对此,乡亲们不无嫉妒地戏称,背着氧气罐的自行车。就这一辆苟延残喘的破车,还是他亲戚刘副镇长送的。现今自己也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怎么反而多愁善感了起来?就因为别人也挖上水晶,自己不能独享其成?朝正,有点出息,挖捡水晶要不是猴子叔毫无保留地带着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抓瞎呢。朝正,有点出息!
如此一想,李朝正的心情又愉快了起来。
眼前的铁路是唯一一条横贯中国东西的陇海铁路,从江苏海州到甘肃兰州。1920年5月,北洋政府从比利时和荷兰借款修筑了东段从徐州到海州的路线,晶都县是万里陇海铁路第一县。
童年虽然由饥饿陪伴成长,但快乐也是不请自来,因为童年是盛产快乐的。李朝正和小伙伴们要么玩着过家家、捉迷藏这种千古流传下来的智力游戏,要么玩用泥土捏动物、用木头削手枪的这种古今结合的手工操作。孩提时代的李朝正们总是能成功地让自己忘记饥饿。
那时,他们是天真的、无邪的,不过偶尔扮一下深沉也是无伤大雅的。
他们会成群结队地跑到一个小土丘上,远远地看着冒着浓烟的黑色火车缓缓驶来。火车路过的时刻,他们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哪怕是平时再淘气的小子也会毕恭毕敬地站着,眼睛里无一例外地满是朝圣似的虔诚。不能说每个人都在这个时刻诞生出了“走出去,天地宽”的憧憬,但看火车时是他们唯一显得有心事的时候。
火车虽然很近,可以说咫尺,可是感觉又很远,遥远的远。因为憧憬,当面对长长一串火车时就总会油然而生一种向往,或者准确点地说是对未来有一种既不可望更不可及的仰望。
当货车来临的时候,那动辄五十多节编排有序的长列,就会让每一个刚学会数数的孩子嗫嚅着嘴唇。而同一时刻节奏感十足的车轮铁轨撞击声,又由远及近地传来更让孩子们觉得是来自天那边的招唤。
间或有着客车时,那绿绿的车壳总能带来一点惊喜。因为每一个孩子都耳濡目染地知道春天是绿色的,那载着绿色的火车就会带来永远盎然的春天,让他们即使在本该萧索的季节里也有着内心对美丽的温顺。
客车上的旅客们只能在露天电影或年画里看得见,这种看得见却摸不着心理上的遥远,很自然地又让他们燃起了神秘的兴趣,而幼年的神秘又给多年后的成人留下了难能可贵的温馨回忆。
孩子们中胆大的人曾鼓起勇气对过往的火车挥手。令人激动的是,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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