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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师姐的吗?”
“嗯。不知道她有没有机会看到。”
“我想,会有机会的。”
一行行墨迹流转在空中,招来众人的目光。他们抬头去观望,去惊异,去感叹。
“寄师姐”——
“趋于二月间,每逢夜半人静潜意深处,念五月之初。师姐尝言,命之一事,于弱小者无从抉择之所安。后常思于此,深感修炼一途以苦寒作伴……告闻长言他人之舌,贯于师姐盛名,乃其遥遥不知千何之差,只觉终其一生无处可寻落脚之地……本初以先生,作以‘力挽黎民自焦土烂泥,剑斩妖魔于踉跄褐泽’之心,因无强者万般魄力,至今未能举剑胜之……其后事安,终其觉晓世间本无弱小者,其身发于心而恒弱;世间本处处可以四脚触底,寻而不得乃恒弱之,不寻而得为大运,不寻而不得方为始终……故言于此,但盼相逢之时,举剑可为,表以矢之。”
“起笔落笔”——
“胡兰”。
便又是一阵来自文气碑的文气反馈。这对于读书人来说是莫大的裨益。
胡兰这个名字其实有一定的传播度。前些日子胡兰同秦三月在明安城里游玩时,曾参加过不少民间自发组织的思辩会,她便是在其间以她独特的见解、强大的逻辑能力和充满自信的口才赢得了不少人的追捧,还有了不少的追随者,只是那些追随者在点灵灯的那一晚都散去了,主要便是因为胡兰身边的何依依太过优秀,以至于他们没有勇气再去追随。之后,胡兰便没了声音,
直到现在,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之中。
凭借着一封同门之间的书信,便将那柳长青压了一头,他们已经无法去考量胡兰这个人到底有多么优秀,以至于当众人直到胡兰才十岁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在这个名字上添了一个“天才”的标签。有心人读遍了这封书信,能感受到胡兰在其间很明显地表达了她对她师姐的向往,不禁让人去猜,她的师姐又是何等的优秀。
“原来你们还有个师姐啊。”何依依惊诧地说,“我一直以为先生就你们两个学生。”
胡兰放下笔,也没有多大的喜悦,反而因为那封信被所有人看了去,有些羞涩,“对啊,还有个师姐。”
“她没有和你们一起来吗?”
胡兰望着远处,“先生说了,师姐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且要一直走下去。”
“你应该很想念她吧。”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所以才会去想念。”
“似乎……也挺有道理的。”
秦三月轻轻看了胡兰一眼。她觉得现在的胡兰好像想通了许多事情。
……
“胡兰上榜了。”白薇望着那文气碑说,她瞥了一眼叶抚,“你看上去一点都不惊喜啊。”
叶抚笑了笑,“她给我的惊喜很多,不差这一个。”的确如他说的那般,在胡兰所给予的叶抚的惊喜里,这登上文气碑并不算什么。
“有这么优秀的学生,应该是你的福气吧。”
“那是。”
“你说,学生优秀是学生本来就优秀还是先生教的好?”白薇问。
叶抚回答:“一个好的先生可以把普通的学生教得优秀,一个优秀的学生可以被一个不好的先生耽误。先生同学生之间连接着一层引导关系。学生从先生那里学东西,接受的是先生所给予的。”
“那这么说来,你觉得你是个好先生咯。”
叶抚摇头,“我没法去评判这一点。我只是否认一点,‘朽木不可雕也’这句话用在教书上是不对的。”
说着,叶抚忽地心中有感,顿时知道骆风貌已经完成了。他抬头看了看文气碑,又朝着会场那边儿看了一眼,好似看到了何依依还在埋头斟酌的样子,禁不住在心头一叹,“倒是苦了何依依,明明是最优秀的,却上不了榜。”
远处茶馆里,骆风貌长呼一口气,看着桌上洋洋洒洒上千字,只觉心头一片酣畅,放下笔的瞬间,忽地从窗外吹来一阵风,将桌上十来张纸尽数吹起,汇聚在空中,联结成一片,从开头到结尾依次排好了顺序。
骆风貌刚松一口气便被这忽如其来的场面惊到了,好在他见识多,没被吓一跳,倒是那一直在一旁候着,随时准备递纸研墨的小二被吓得惊叫连连。
只见那十数张纸上,共计一千二百三十二字尽数映出金光,勾连在一起,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气势鼎足。
骆风貌顿时知悉,这应当是先生的手段。他忽地想到了什么,连忙冲出门,朝那荷园会会场赶去。他跑得很快,立马就让醒过神来的小二认为他是要溜走,不付这十多张上好纸张和那墨水的钱,连忙想要追出去,却发现那桌上摆着一支银叶子。那是叶抚送来的,他知道骆风貌身无分文。
骆风貌还没有跑到荷园会会场这边儿,遥遥看去,那个方向便已是霞光一片。那霞光好似是从天而来,恢弘了一片,将那一处照得个彻彻底底,隐约之间似乎能听见山鬼唱、阴神叫。
那一声一声贯穿心头的声音不断从会场那边儿传来,愈发响亮、愈发明晰、愈发撼人心魄。
骆风貌侧耳听曲,顿时便知,那响彻这四处之地的声音在吟诵着自己刚才的文章。
霞光愈来愈盛,山鬼恸哭也愈来愈响亮。没过多久,照耀了整个明安城,响彻了整个明安城,依稀看去,好似有彩云在天边,有圣人读书之相立于山头,在将他那篇《倾朝》吟诵一遍又一遍。
激荡的气息盘旋在整个明安城,向四处蔓延而去,一发不可收拾。
一声又一声——
“广安民以千里兮,路崩于洛河间;
指黄天以中正兮,春秋沉之不在;
皇文綬且端安兮,大厦倾之未闻;
涅吾若将事不为兮,煌煌千载旦日终;
嚎山鬼无人听兮,恐皇叠安之不复在。
敢问:
皇之终日发身,周以安命蹉跎嗟嘘?
终年长命以为官兮,芳菲菲不可问。
……
君不行兮幽幽天下,君无奈兮惶惶苍生;
神位将倾兮无人思,罄竹难书兮余太息。
……
贼人窥吾顶上芥蓝兮,却安做嫁衣还抱之;
沉桥弃置身已死兮,横大江以告魂灵。
……
敢问:
朝野横遍何不分明兮,恩止甚谈之嵘愚?
……
敢问:
可睁眼以观天下否!
……
贼人休将引兮大江长河水,波涛涛兮粉身碎骨。
三生惶惶兮吾所不顾,身受离兮吾所心恒,
心之所系不断绝!”
“起笔落笔”——
“南山先生”。
洋洋洒洒一千二百三十二字,《倾朝》是也。
所有人都停下了笔,所有人都将目光汇聚一地。在那文气碑上,一千二百三十二字的文章占据了全部的地方,将其余所有的文字尽数挤退,只剩下那一篇《倾朝》。
山鬼歌、阴神泣,还未停歇,久久盘旋在耳边,叫人震撼于那字字针芒,句句锋利。
如同擂鼓在心,捶打一根根神经,那一千二百三十二字在呼喊他们。
文气碑上闪耀的霞光,让场间其他文字都没了颜色,所有人眼里徒那一曲《倾朝》。他们不再像之前有作品登上文气碑,然后立马去品味去探求作者身份那般,这一次他们感受着这一千二百三十二字要讲给他们的事,感受着文气碑所传达出来的作者无限悲恸决绝的情感。
参加过上一次荷园会的人见着这盛大的场面,不禁回忆起上次柯寿《长气三千里》引得霞光大盛的时候。两相对比下来,“好像上次的柯寿也没有这般场面吧,这一首《倾朝》引得了神鬼哭泣。”
骆风貌呆呆地站着,听着那一声又一声贯彻了情感的吟诵,不自觉已是潸然泪下。这首《倾朝》是他所写,但是山鬼阴神却将他满心的愤慨不甘与誓死同家国在的心气读了个遍。这种感觉就好像沉闷许久无人知后寻觅到了知音。
学府的大先生们相互对视,唏嘘一片;
何依依满心不甘尽数在脸上,但到底只能放弃自己的诗篇,他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也没有希望了;
刚回到学府山头的戈昂然还未来得及同老先生说那佚名一事,便听见明安城那里传来山鬼之唱,折身便返回;
蹲在桥头的娇小少女听着那山鬼唱,一声一声呢喃:“变天了,变天了……”;
众人感叹罢,唏嘘罢,便将目光落在那“南山先生”之上,去猜想这又是哪一位了不得的贤儒;
御书房里正批阅奏章的皇帝李明廷忽地瞧见那玉玺黯淡了几分光泽,心里涌动的气血告诉他,国运不稳;
在叠云国南边边疆镇压魑魅魍魉的李缘听见那一声声的山鬼之唱,心头如寒冰坠落;
远在天边的圣人,睁开了眼,远眺东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