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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有人从线团里扯出个头,上万匹马组成的庞大队伍开始排成纵队慢慢往南方动了起来。
“这几天连着下大雪,叫大家小心。”苏合头人想起了什么,让人往后传话。直到已经看不见传令兵的身影,这才回过头对萨满笑笑:“这几天的事我总觉得古怪,还是小心点好。”
由战士组成的马队前锋已经走出了小半里地,后面拖着的整个部落仍乱哄哄待在原来营地的位置。人实在太多了。像这样规模的迁徙,最后队伍往往会拉长到五六里。光是全体都离开出发地就得花上一个时辰。而这时的部落是最混乱也是抵御攻击最薄弱的。现在族中大多数战士都**去了恩和可汗处,剩下的五百人除有一百跟着头人打前站,其余都在外围警戒。他们个个手持弓箭,只要这颜色单一的雪原上稍有异样,立刻就会一箭射出,再群起而逐之。
这样的警戒圈光是目视的观察范围就能达到两里地,在这个没有大炮也没有飞机更没有导弹的地方应该说是够用了。
但对于李雪鳞一手带起来的游骑兵们来说,虽然不知道这些几百年后才会出现的东西,但在敌人眼皮底下玩些小花样却是一点都不难。
王九郎闭着一只眼,通过一组水晶透镜紧盯着苏合人前锋的动向。没多久,第一个倒霉蛋落进陷坑。一米长的木杆穿透马腹将旗手的屁股扎成蜂窝,一阵小小的惊惶正像水波一样在扩展。
“就是现在,放!”
身边的游骑兵赶紧用火刀火石点着燃烧弹外面的油脂,松开机括,近两米长的木片早就不耐烦被人为弯折到极限,发出一声好听的“嘣嗡”,余音还未消,火流星已经落入了聚在一起的苏合人马队里。
为了确保至少有一个燃烧弹能在半空中碎裂,释放出粉末状的固体燃烧剂,王九郎对陶罐又做了一些改良。先是故意打碎,再拼接起来,用一根细绳绕一圈,外面涂上薄薄的羊油。待油脂冻硬后便能和往常一样运输储存。使用时点上火,个个都能在羊油烧化后破碎,固体燃烧剂在空中爆出一团火球。经过几次试验后,只要配合按照固定规格制作的投弹机,也基本能做到碎裂的高度误差不超过十米。在这个时代算是件使用简便、效果尚可,费效比相当优秀的热兵器了。
这次的效果尤其好。一窝放出去的三个燃烧弹几乎贴着苏合人的头皮炸开。牲畜本性总是怕火,尤其是这种凭空出现的非常识现象。随着几百匹马不顾死活地一路横冲,整个苏合马队都开始骚动起来。
见苏合人的警戒哨也往内圈赶,王九郎当机立断:“再来一次,四发,放!”
又是四团火球贴着天灵盖凌空爆发,为了准备出发而挤作一堆的马群彻底疯了。稍好些的,挣脱缰绳跑了;还有的就这么拖着主人在雪地上一路狂奔。
但所有的惊马并没有跑出多远就摔倒在地。苏合哨兵见马匹倒下的地方异常整齐,排成了一条线,惊觉不妙。等上前一看,雪下不知何时被人钉上木桩后设了三条平行的绊马索,任凭汗血宝马还是草原良驹,总有一条等着你。奔马失蹄的后果无论在平时还是在雪地都很可怕。马腿基本是折定了,骑手如果侥幸没摔死也没被马压死,断一两根骨头已是运气极好了。
“头人,有人在我们边上设了埋伏!”正因为清理出的陷坑数目不断增大而心惊肉跳的头人,听了这话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
敌人是什么时候摸到自己边上的,怎么没有一点征兆?不,有征兆!
“就是他们杀了全营的狗!”想到那些被扭断脖子的、射穿头颅的、吃下毒物的家犬,头人这才意识到对方早就盯上了这个人口三千的部落。对于这些敌人的传闻他知道得非常清楚。不但是因为阿古拉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苏合,而且他表兄的家族在去年冬天被人屠杀,凶手正是那群从不留活口的马贼。
“头人,怎么办?他们会妖法!能让火球在我们头上炸开!”
“妖法?”头人望向萨满。后者缩了缩脖子,还是在愤怒和期待的目光中策马往一片混乱的大部队方向赶去。
“萨满那边你们去照应!”头人对前锋的战士们吼道,“传令,告诉所有人都到河面上去!河面上不会有敌人的埋伏!”
这是个很有逻辑的判断。如果李雪鳞在场一定会击节称赞,但这并不妨碍他向游骑兵们灌输如何利用敌人的思维定势,让他们自己把头套进绞索的方法。
苏合人生长在草原,敌人也都是骑着马来的。因此河流一年四季都是极佳的屏障。他们行动时也习惯沿着河走。像现在这样的冬天,冻上厚厚坚冰的河面反倒是最安全的。至少冰面上没有绊马索更不可能有陷坑。至于天火——如果连萨满都对付不了,那么待在哪儿都没有区别。
“头儿,你真是神了!”见苏合人当真走上了冰面,张翼兴奋地捶了上司一拳,“没人发现你们吧?走,赶紧转移!”
“等等,你们去帮手上游的人,我要留下观察。回去好向军长汇报。”
“头儿……明白,你小心!走,我们不用注意隐蔽了,骑马过去!”
王九郎将眼睛再次贴上镜筒。在三里地之外发生的事他早已在心中预演了无数遍:
三个游骑兵将冰面拦河凿开,另两个借助滑轮放下原木制成的两道水坝。在这个间隙,负责凿冰的继续制造大块浮冰,这些重达几百斤的家伙将帮着他们去砸碎其他冰面。
由于流量减小,苏合人所站的冰面缺少底下水流的浮力,会变得比想象中更脆弱。然后等水位积蓄到一定高度——
“头儿那边完事了!”张翼老远就冲着同伴喊道,“放水,现在放水!”
凿冰小队像兔子一样撤离了冰面,负责水坝的抽出斧子砍断固定绳,几十根原木散做一片,随着奔涌而下的河流向下游冲去。尤其美妙的是,因为水位被抬高,原木是在冰面之上漂流。
下游的苏合头人只觉得心头划过不详的感觉。没等他派人去侦察,已经听到了如同雷鸣的声音。
“大冬天的怎么会打雷?”
这句话成了很多苏合人最后的念头。冰冷的河水瞬间渗透衣服夺去体温。浸水的皮袍像秤砣一样将人拽在水底。运气更好的人会被原木和流冰像砸破鸡蛋一样将**溅上半空。
乌恩其动作慢,大水袭来时他还在岸上。眼前只有传说中才会出现的情景将他惊呆了。一旁的萨满也忘记了作法,跪在地上向着收割生命的河神不住磕头,直到满脸有一缕一缕的水流下,不知是冰雪所化,还是惊恐和绝望的眼泪。
王九郎也被自己的杰作惊呆了。虽然周密的计划明白无误指出苏合人的结局,甚至连遭受水淹的人数都和他与预料的相差无几,但纸面上的数字和一条条生命在自己面前消失,震撼程度当然是截然不同。这种天气不用说沉在水里,只要衣服湿透了,就等于一只脚跨进了阴间。尽管穿着暖和的填绒军服,外头有毡子做的雪地迷彩斗篷,内里还穿着贴身的羊绒衣服,王九郎仍然打了个冷颤。
当然,他不会浪费同情在作战计划所针对的对象身上。这个部落完了。三千人中只有四百多人留在岸上,其他都可以视为死刑已执行。而且用的是苏合人难以想象的可怕刑罚。
“军长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王九郎最后望了眼河边的人间地狱,耸了耸肩,驾着雪橇向大营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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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衣服被0度的水湿透后人会持续失去体温,不到10分钟肯定嗝屁。在书中没有完善医疗条件的情景下基本没有生还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