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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齐划一的船桨击水声中,飞鱼号缓缓而动,向着这片充满危机的海域边缘驰去。
甲板上的皇家军士俱已下到了船底,返回各自的舱房。剑拔弩张的内讧对于他们而言还是第一次,本就疲累不堪的身心,在风波化解以后变得更为倦怠。不少粗豪的机组士兵在靠着舱壁怔怔**,那一双双曾经透露着坚凝战意的眸子里,黯淡地没有半点光芒。
船尾处,有着一间窄室,这里通常是水手们放置杂物的地方。戈牙图火烧火燎地领着路,口中嘟囔个不休——他还在对那些敢于触犯地行之王虎威的家伙耿耿于怀。
撒迦与阿鲁巴,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缓步而行。半兽人始终在低声说着些什么,撒迦则在安静地聆听,偶尔会插上一言半句。
“咯咯”微响传出,戈牙图打开了储藏室的门,连连向着两人招手:“快过来放了我的朋友,真是活见鬼!你没事罢?”最后那句,却是冲着室内惶声而言。
室内的光线很暗,四处皆被缆绳木桓之类的物事堆满,左侧的角落里,隐约可见一只硕大的铁笼,其内踞着团黑沉沉的物事。
撒迦在门前顿住了脚步,目光自铁笼里一掠而过,瞬时微扬了眉峰:“是谁把他关到笼子里的?布兰登?”
半兽人看着他脸上少有的怒意,小心翼翼地道:“队长只是下令把笼子抬进来,从海里捞起来的时候,它就是锁着的。”
“他还真是谨慎得很!”
撒迦冷笑,大踏步走进室内,俯下身去双手握住笼间铁栏,发力外扯。随着细细簌簌的铁锈剥落,几根拇指粗细的栅栏横向弯成了圆弧,空出个数尺宽阔的大洞来。
“出来吧,没事了。”撒迦淡淡地道。
笼中那团蜷缩的黑影动了动,反而向后退去。
戈牙图快步行近,咧嘴笑道:“喂,快出来,这两个家伙都是朋友,没有人再会为难你了。”毫无反应的短暂沉寂之后,地行侏儒尴尬地转过头来:“撒迦,他很怕生人,你们能不能站得远些?”
撒迦仿若未闻,反问道:“这样的一个铁笼,怎么会没沉到海底?”
“呃,对他来说,水里才是最自在的地方。”侏儒有些得意地答道。
“他和你一样,都是奴隶么?”撒迦又问。
戈牙图勃然大怒,跳着脚咒骂了几句地行族语,见阿鲁巴的浓眉已渐渐拧起,这才悻然抚着额边的奴隶烙痕,道:“早说过了,发生在我身上的是个天大的玩笑......他倒从小就是奴隶,一直被卖来卖去的,也没过几天安定的日子。”
阿鲁巴好奇地插言:“他真的是奴隶?好像不太可能吧......”微瞟了笼中一眼,他小声嘟囔道:“捞你们起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长成这样,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买他?”
铁笼中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大响,整个向后翻去,屋角斜靠在墙上的几根桅节顿时倒下,乒乒乓乓倒了一地。
“他的胆子总是很小。”戈牙图见怪不怪地道。
撒迦漠然点头,一语不发地向外行去。阿鲁巴方自走到门口,忽回身问道:“对了,差点忘了问你,前面骂我们队长的那句话,是个什么意思啊?我没听懂,不过觉得蛮有趣的。”
“什么话?”戈牙图敲了敲大脑袋,渐渐现出恍然神色,“哦!扑你老母啊!”
话音刚出口,他已经意识到不对,咧嘴干笑道:“不不,是扑那个胖子的老母......在我们地行族里,就是干他娘的意思。”
“扑?”阿鲁巴显得有些迷惑。
“嘿嘿,这样才够威势嘛!”侏儒大刺刺地回答,走到铁笼边蹲下,细声嘀咕起什么来。
“扑......老母?”阿鲁巴在脑海里想象着大致的动作,嘴巴慢慢弯成一道弧线,兴高采烈地尾随撒迦去了。
斗室中,戈牙图宽慰的低语仍在继续。直到撒迦两人的脚步声变得微不可闻,一双亮到可怕的眼眸,才自那黑影之中幽然闪现。
古曼达满腹不快的情绪,几乎是在顷刻之间便被撒迦所抚平——三个精巧的小木桶,被他端端正正地放在舵盘旁边。尽管桶口木封的边缘处密实地涂着蜡封,但一股透人心肺的浓郁香气,还是隐隐地散发出来,很快便弥漫了整个操舵室,
“基尼酒?!”疯子船长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目光犹如为磁石所吸引般牢牢地粘附在酒桶上,喉结上下起伏,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
撒迦笑道:“早就听萨姆说过你喜欢喝酒,所以在路过里查登的时候,就顺便带上了一些。出海以后我倒是把这事给忘了,幸好,现在想起来还不算太晚。”
“好东西啊!还有没有?都在这里了么?”古曼达眉开眼笑地触摸着因储存年份久远而变得有些沉暗的桶身,活脱脱像是在爱抚一具衣衫尽褪的美女胴体。
撒迦点点头:“在我的舱室里还有几桶。等你喝完了,我再让人送来。”
“真是的,干嘛不一起带过来?这不存心让我晚上睡不着么?”古曼达立即翻起白眼,抱怨了没几句,他忽然狐疑道:“不对,你小子平时整天板着脸,凶得像要吃人。怎么一下子转了性?”
“今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只是一点歉意。”撒迦注视着浩淼洋面,神色间有着些许落寞:“小时候有个大叔曾经对我说,喜欢酒的男人,或许算不上太好,但也绝对不会太坏。我想,这句话很适合你。”
古曼达大笑:“你那个叔叔肯定也是个酒鬼,说得是半点也不错啊!他现在还喝不喝酒?岁数大了,恐怕老婆得天天跟在后面念叨什么伤身体之类的屁话。哪像我,一个人自由自在,就是整天泡在酒缸里也没人来管。“
“他死了,在我面前被砍掉了头。”撒迦平静地道。
疯子船长张大了嘴,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听说你没什么亲人,除了酒,这条船恐怕是你最宝贵的东西了罢?”撒迦若无其事地问道。
古曼达感慨道:“是啊,飞鱼号就像是我的孩子。难以想象没有了它,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接下来的航程里我们一直都相处得很愉快,那么在到达目的地以后,你会得到一笔足够让它翻新的钱。”撒迦直视着老船长,极缓地道:“如果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完美,那我会让你亲眼看到,一条船是怎样变成木屑的。”
古曼达怔住:“你是在威胁我?”
“彼此间互相了解,对你对我,都是件好事。”撒迦笑了笑,转身行出操舵室。
站在门外等候的阿鲁巴探进头来,怪笑道:“船长,你说的不错,死人的确是没办法从海里游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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