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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暗,苍穹之上铅云密布,一派风雨欲来的沉霾气象。
宽大透敞的落地窗前,普罗里迪斯安静地伫立着,望向那个正走出府邸大门的年轻人。他的背影,就像是他手中倒提的窄剑,孤独而锋锐。
借着屋内的灯火,身前的窗棂玻璃内层清晰映出二皇子的身影。他制服笔挺,军靴铮亮,苍白而瘦削的脸庞上,眼眸幽深如海。
在这个萧索的早晨,普罗里迪斯凝视着虚幻中的另一个自己,直到房门上响起两声扣击,整个人才从沉思中缓缓醒转。
“殿下,马车准备好了。”下人在门外恭敬地道。
“不知不觉,已经是时候了呢......”普罗里迪斯深深地掠了眼墙上的亡妻画像,霍然转身,行出书房。
帝都的大街小巷几乎看不到一个人,马车在空荡荡的石板路上飞驰着,卷起一路劲急的气流。
封城已有数日,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都对岩重城外集结驻扎的军队感到了恐惧。由城墙上直望而出,各个军团所属的部队彼此间阵营分明,旌旗招展,枪戟如林,浩浩茫茫不下十万之众,无边无际地自旷野上铺展开去,仿若永无止境的怒海之潮。
部分突击军团麾下的前锋营部,更是携有大量的攻城器械,千余架投石机犹如擎天巨臂般纷纷被撑立竖起,勺斗所向森然直指帝都城内。所有城墙内外的摩利亚士兵,均已身着全套战事配备,于茫然中遥遥相望,等待着那相残时刻的到来。
全摩利亚十三个军团中,绝大多数的军团长都派出了高级将领赶至帝都,其中部分作为这场军谏的代表入城,与元老会“商酌论议”。其实在某个方面,他们的立场早就坚定得一如出了鞘的战刀,如果不能有所斩获,是断然不会回头的。
帝都国会议事厅的正门前,早就停满了豪华马车,大厅中人满为患。摩利亚宰相,警备、国务、财政等大臣,及元老会内阁悉数到场,军方代表则众星拱月般环侍着大皇子劳南多,暗党大统领穆法萨独自坐在他们的对侧,神情悠然得似在参加一次司空见惯的国务宴会。
普罗里迪斯行进议事厅的时候,所有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了过来。劳南多微微露出一丝冷笑,而抱肩伫于他身后的克雷默却本能地感到了些许异样,不易察觉地后移了半步,环眼中骤然精光大涨。
“殿下,这边还有位子。”穆法萨远远招呼道。
普罗里迪斯微笑着颔首,坐到他身旁:“我原本还以为,你会有同伴。”
“格瑞恩特把这堆烂摊子全部扔给了我,偷偷去追他的部下了。这家伙,直到现在还是喜欢玩不辞而别的把戏,还真是一点没变啊!”穆法萨的低语中满是无奈。
普罗里迪斯笑道:“放不下心来的又岂止他一个......”
“嘿,今天可真是热闹!”戴尔维那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还是一贯的大大咧咧,像是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二皇子与穆法萨相视莞尔,还未等他们开口招呼,矮壮的军机总参长就已经一屁股坐到了旁边:“还是这边舒服!也真是奇怪,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挤在对面?难道有钱捡么?唔,殿下,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看看?这段时间我可是穷得怕了。”
对侧几名听到了他这番胡言乱语的军官俱是面有怒色,而此时大厅高台上响起沉声轻咳,却是一位身着白袍的元老费力地立直身躯,瘪着嘴宣布议程开始。
似乎这最后一日的国会注定了要以混乱而起始,那元老话音未落,只听得锵然脆响四下震起,劳南多周遭的军官已然杀气腾腾地拔出刀剑,余下一干内臣全都开始打起了哆嗦。
“你们......你们这是在造反!”高高端坐的十余名元老愕然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纷纷怒不可遏地咆哮起来。
“就算是吧!”劳南多索然无味地起身,道:“尊敬的诸位元老,这几天以来我们在父皇的死因上浪费了太长的时间,现在我觉得有点厌倦了。”
一名枯瘦如柴的元老会成员低吼道:“陛下去世还不满一个星期,你就已经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皇位?或者,我该理解为你在急于掩饰些什么?”
金芒遽然大亮,宛若怒潮的炎气涌至,正面袭上了他的躯体。血肉与木屑当即混杂横飞,整个横陈的元老席位被生生摧塌了小半边,就在这短短的瞬间里,超过六名元老被这次狂飚卷走了生命。当那轮炽烈辉芒归于黯淡后,整个议事厅中已然大乱。
“禁卫!禁卫!!!”有人在哭号,亦有人在无助地呼救。当议事厅大门“咯咯”闭合的声响沉闷地透入耳膜时,那些凄惨的哀嚎便立时又拔高了许多。
会场间负责警戒的禁卫军俱是手按剑柄,目光投向穆法萨,并没有一人动作。而这位向来儒雅的暗党大统领,此刻却在和普罗里迪斯低声交谈,连眼皮都未抬半下,仿若对身边发生的巨变一无所知。
“嘭啪!”
震耳欲聋的爆响中,一朵硕大无朋的魔法焰火于帝都上空绽放开来,映亮了半边阴霾苍穹。
正门墙头,所有手执强弓巡梭警戒的禁卫军齐齐觉得眼前一暗,远方密如蝗群的黑点正铺天盖地呼啸而来,即使是在如此之远的距离,那怒吼的声涛几已震得城墙都在微微颤抖!
而投石吊臂弹动机簧的那阵闷响,直到此时,才隐隐传至。
“奇怪啊,怎么狗与主人之间也会产生矛盾的么?难道是因为没能得到足够的骨头?”劳南多诧异地望向穆法萨,道:“大统领阁下,你向来就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否则也不会敢于站到我的对立面去。能告诉我,在你和这些老不死的家伙之间,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吗?”
穆法萨抬起视线,淡然道:“我只不过是在装聋作哑,就像是您对裁决小队下手时,元老会的表现一样。在他们的眼里,士兵的生命可能微不足道,但对于我和格瑞恩特,部下就是我们的孩子。”
“哦......”劳南多恍然大悟,击掌赞道:“不错,要是换了我的话,恐怕也不再为这种无能的靠山卖命。想要得到回报就必须先付出些什么,这点浅显的道理每个人都懂。问题在于,元老会显然在吝啬手中的骨头,而皇家军团这头恶犬,似乎也找到了新的喂食者。”
“不过,在你身边的,真的就是能够给予皇家军团一切的人选么?虽然我们之间存在过些许摩擦,请注意,我指的是些许,但你应该很清楚,在利益的面前,不会存在永远的敌人。我曾经试图与皇家军团达成某种友好的协议,直到今天,仍然还没有改变这个想法。”
“你死去的那些部下,也不见得全部都是我派人去杀的罢?”大皇子转向旁侧的普罗里迪斯,冷冷地道:“对不对,我的皇弟?”
上千块大似桌面,小如磨盘的巨石在空中翻转激射,黑压压地直扑城墙而去。城下数万名士兵尽皆屏住了呼吸,突击营的云梯已然纷推出列,后方更是有无数魔法师的身影高高飘起,各系元素自四面八方流动汇聚,暗涌如潮。
攻城的号角低沉鸣响,尽管这不是一场士兵们想要的战事,但杀气已无法遏制地从每个人身上迸发出来。
然而,那些习惯于见到血肉与碎石交织画面的老兵,在接下来的这一刻,看到的却是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诡异情形。
并没有任何一块石头能够袭上城墙,它们全都在虚空之中,撞得粉碎。
“既然你早就打算好了发动兵变,又何必等到今天才动手?”普罗里迪斯依旧带着温文的笑容,道:“皇兄,这可不像是你的行事风格啊!”
十数名大臣早就躲到了议事厅的角落里,与剩余的元老们畏缩在一处,哆嗦得就像是暴风雪中的一群羔羊。
劳南多斜乜了他们一眼,冷笑道:“要不是这帮废物在暗中碍手碍脚,我又怎么会蠢到要依靠这种手段来获取本来就属于我的皇位?!说起来,还真是得感谢你啊!父皇的死,几乎是所有人都表示了对我的信任,然而真正是那么想的又有几个?恐怕在私底下,弑父这个罪名早就已经死死地扣在了我的头上,难道不是么,诸位?”
“我们没有这样想过,从来没有。”一个元老低低地**道。
穆法萨所表现出的冷漠让他彻底丧失了勇气与意志。在这个武力决定一切的时刻,曾经的权威显得是如此苍白可笑,甚至就连普通禁卫们手按的长剑,也远远要比元老那高贵的身份有力坚实的多。因为它,至少还可以隔阻杀戮。
“现在和我说这个,似乎晚了些。”劳南多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元老会,本来就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
先前一拳击塌了高台席位的克雷默再次出手,这次,他指端弹出的几道炎气斩激射纷袭,无声无息地在元老们的咽喉上割出极小伤口。轻柔,然足以致命。
“只要结果一样,现在对我来说任何途径都已经不再重要。”劳南多凝视着身前的普罗里迪斯,眸子渐渐冷下,“我累了,所以,你还是死罢。”
宛如虚无中还存在着一面无形的坚墙,帝都城头哪怕就连指头那么大的石屑也未被溅上半点,攻城方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死寂。
“魔法屏障!!!”后方传来法师惊恐的叫喊。
压抑的喧哗声野火燎原般席卷了城下的军队,半空缓缓扩开的那道透明涟漪是如此强横地证明了它的存在,当魔法不再仅是魔法,而成为了一种难以想象且无法逾越的神迹时,强烈的畏惧感,几乎是同时自每个人心底震颤出来。
漪纹盈盈流动着,逐渐四散。在无数双瞪到极处的眼睛注视下,自高空中扩下并将整个岩重城笼罩其内的庞然屏障,终于现出了全貌。
这一刻,城下的法师俱是面如土色。
炎气斩带着轻微的低啸划过空中,直袭而来。普罗里迪斯如若未见般端坐不动,身边的戴尔维骤然出拳,勉力挡下了这道不起眼的半月弧芒,整个人腾腾向后连退了几步,口角边已是沁出了一缕血丝。
克雷默微微一怔,随即神色变得狰狞起来。正欲动作时,他忽然觉得似乎是有一种无形的吸力在牵扯着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旁侧的普罗里迪斯。
两簇蓝焰,立时渗入了他的灵魂。
“死去的人,都已经死了,活着的却还得活下去。”穆法萨缓缓站起,臂身边缘寂然腾起猎猎炽芒,望向劳南多道:“皇家军团决定拥立二殿下为摩利亚之皇,您一直以来的好意,我只能说心领了。就现在的情形来看,或许杀戮,才是我们之间唯一能够寻获平衡的方式。”
禁卫军此起彼伏的拔剑声中,议事厅大门被轰然撞开,几百名手执劲弩的黑服士兵冲了进来,而厅外更是寒芒耀闪,人影憧憧,一时间竟不知有多少支机组编队赶到,将整座议事厅围得水泄不通。
“你傻了么?除了梅隆那个老家伙以外,又有哪个军团长现在是站在他那边的?其实第七、第九军团这次没回撤帝都,也给大家省了不少事,都是摩利亚人,一旦火拼起来也没多大意思。”劳南多旁侧一名军官冷笑道:“凭着你们皇家军团那点人,帝都又能守得住几天?也许梅隆要比你聪明得多,因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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