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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以太螺旋（上）
黄昏堆积在云幕彼岸迟迟没有散开。高塔的灰色长影笔直横立在花园里，将地面切割出一片片忽明忽暗的区域。中心巨大的建筑笼罩在薄雾中，影影绰绰中能看见三角形的塔楼以及上方魔导器制成的巨型钟摆。“七色黄昏？哼，黄昏真的有七种色彩吗？”艾肯浅笑着站起。这里和帝国有太多不同，充满了安宁。这种静谧的感觉在多伦戴尔宫是不可能体会到的，在那里只有无穷无尽的争议，只有军靴撞击的威武和鸣。即使到了暮色四合也不可能听见雀鸟的归唱，那是一个太过刚硬的世界。
离去前艾肯只想好好再看看这个建筑。因为他不知道下次再见到时会给这里带来什么。手里的水晶依旧冰冷，仿佛无法被体温同化。
‘禁瞳’，好奇怪的名字。这个东西他细细研究了不下十几遍，可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片普通的水晶而已，不过制作水准比较高，它的边缘被打磨得非常平整，薄得如同一张纸。他记得迦南给自己的密令，要求自己在赫灵顿找到“瓶中物”，并将这东西收回。或许连迦南自己都不知道这东西叫什么，有什么用。但为什么是“收回”呢，这东西真是迦南的吗？不对！不会是迦南公爵的，艾肯隐约感觉到此中的差别。刚才遇到小夏执事时听说马科斯被关进水牢后一直就神智不轻，大小便失常，看来确实疯得很彻底。一些深谙精神类魔法的法师私下议论，说马科斯的突然发病是因为他的精神世界被击穿所致，但那需要压倒性的力量才能做到。艾肯当然不会认为是特瑞做的手脚，他相信特瑞没有这样的能力。虽然这个年轻的好友看起来是比以前怪了很多，特别是几天前见他对待马科斯的举动和之前温文尔雅的性格大相径庭。艾肯明白，那是特瑞在情急之下极力保护自己的表现。
想到这里艾肯收好那片水晶，朝着赫灵顿堡走去，特瑞的房间就在城堡的2楼裙楼处，他知道自己突然离开房间会让特瑞担心，这些天特瑞都在想办法送自己离开，可见盗取‘禁瞳’的事件给他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但是不知不觉中，艾肯居然又来到了莉莉丝塔，他自嘲地笑笑，准备转身离开。但某个声音还是叫醒了自己，仿佛有些事情还没有做完似的。
“恩，应该有人接替我的位置打扫书库了。”他自言自语道。
他突然想起那个奇怪的机关密室，或许这回去可以有全新的发现。
艾肯从口袋中摸索出银蓝徽章带上，匆匆上了三楼。和上回一样，两个巨型画框在移动中交叠，蓝色的水流溢满画框，衬托出金色的竖琴。水流铺满画中，透着些许淡淡的光，仿佛月下池水，幽静而灵动。艾肯静静看着这一切，却不知接下来该怎么继续完成机关运作，他完全相信这个突兀的金色竖琴绝非机关的最终点，应该是最后的一道屏障，隔绝着后面的东西。或许藏在里面的就是竖琴手古老的秘密之源。
他再度试了试拨动其中一根琴弦，琴弦在指间的撩拨下轻微震颤，却没有声音发出。
“水中的竖琴，无声的回响。没有声音，何来共鸣。”他喃喃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推论，感觉有了一些思路。看起来只要能将竖琴弹奏出声音就能开启最后的机关屏障。声音不能在真空中传播，却可以在液体，固体中传输。但人类耳朵的构造，主要是为了适应於听取从空气中传来的声音，在水中可以依靠颅骨的震动来获取声音，而声音在水中的衰减只有空气中的1%，传输速度比在空气中快四倍。如果要让典籍库都能听见这个声音就势必要让整个三楼都灌满水，这明显不可能。转念一想，他又发现自己的狭隘，声音在自己拨动琴弦的时候已经发出，只是在水中而已，空气中无法听见，所以看起来并不只是要竖琴发声，而是要使这个声音出现在空气里，而不仅仅是水中。但如果竖琴一直在水里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他发现所有想法又回到初始，依旧是那个竖琴，依旧是一片安静。被湛蓝之水固化的画框仿佛一块硕大无比的魔镜，虚幻的水纹透过框体真实地反映在典籍库的穹顶之上，宛如盛大的奇观。只是艾肯的余光差点遗落了反射在框体中的某件东西某个人。
他惊恐地回头看去，一袭黑衣的杀手正斜靠在书架上端详自己。
艾肯的额头掠过一片阴云。
“多有意思的画面，要不是跟着你估计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破地方还有那么好玩的东西。”月行者的双手绞于胸前，带着戏谑的口吻说道，他露在外面的一对眼睛闪动着狡黠的光，看得人心底发麻。
艾肯微微低下头，慢慢将目光转回眼前的画框。浑身颤抖如同受到惊吓的小鸟，但下一秒，他的双腿突然发力直朝着楼梯口逃去。他懊恼自己犯下的致命错误，此刻他根本不敢回头看，除了自己凌乱的呼吸声他不愿再听见后方传来的任何声响。
缥缈的人影在书柜间疾奔，熟悉的步调紧紧相随。浓重的杀意化作无形的刀锋切割着他每一寸肌肤。
艾肯对每一个道口都很熟悉，但现在，那些熟悉的道路仿佛在无限延伸，始终抵达不了前方的路口，一排排差不多的书架飞快地飘向后方，被黑暗吞噬。
最后，他无力地扑倒在地上。斑驳的黑色皮靴就在他面前一米不到的地方。
“你究竟是谁？”艾肯气喘吁吁地问。
“吓坏了吧，呵呵，可怜的孩子。看在你就要死的份上，我就好心回答你三个问题，想好哦。”蓝色的水纹环绕着他，使之更显阴冷。艾肯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跑出这个画框的范围，这是怎么回事？
“那好吧，我换个方式。是谁派你来的？”
“信使的指引。”
“他是谁？”
“一个智者。”
“为什么要杀我。”
“你的存在预示着威胁。恩，三个问题结束。放心，我下手很快，在你之前的人都很安详。”杀手切换出危险的表情慢慢靠近自己，无限杀意凝集的黑影填充着杀手身后的空间，在庞大的黑影范围中艾肯只觉得自己如同风暴中的一叶扁舟，等待宿命最终的约定。
但他不甘心，举起匕首防卫。杀手冷哼一声，双刃化作两道弧线，在艾肯的匕首上剪出耀目的火光。只听当一声，艾肯那柄泛起白光的匕首便驾着弧线落向一旁。
匕首没有掉在地上，而是落在杀手宽大的掌心中。
艾肯看见这个奇怪的月行者双目悠然地舒展开，浸染在柔和的白色反光中。他细细品味着这柄奇异武器带来的非凡质感。“不错的战利品。”他回头看着地上的艾肯目光中滑过一丝狡黠，那柄匕首如同玩具一样在杀手的五个指间交替行进，仿佛存在着特异的连接支点。“用前主人纯真的鲜血来开启它的嗜血欲望会是个很好的主意。”他食指轻轻一弹，匕首划出一道笔直的线，直穿艾肯心房的位置。
艾肯只感觉胸口处一股巨大的推力压至，匕首的剑刃完全没入心窝，等他反应过来只看见匕首的末端笔直钉在胸口。他罄劲最后的力量想要坐起，但巨大的后推力带着自己快速向后撞击在书架上，发出一记沉闷的声响。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视线在漫天散落的典籍中渐渐模糊。
就这样结束或许也该庆幸吧。他疲惫地睁开眼，朦胧中看见靴子缓缓走近，踢开他身旁的书堆。他看见那只代表死神的手正伸向自己……
时间仿佛凝固，那只手始终没有伸过来。艾肯不敢去看胸口，他知道自己的心脏已经被贯穿了，绝无生还可能，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黑色的世界，宁静的安眠。
“好可惜，看起来竖琴手的覆灭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巫妖莱姆踩在一只手上，还不忘体验一下和地面之间的扭动摩擦感。男性的呻吟传来，那人努力想要挣脱这股践踏的力量。
道奇扶着昏迷的贝宁呆呆地看着一脸痛苦的切斯，身旁的克莱耶以及凯拉蒙一筹莫展，都被深深的恐惧压倒。仿佛所有勇气都已被巫妖精妙的咒术榨干一般。
“‘命运跟你有没有机会无关，它与你的选择息息相关，因为它不是被等待的，而是用来被实现的。’多么精彩的言论，我就喜欢这句，看起来你们竖琴手的炼金师才该是正统的顺位人选啊。只可惜，你们的命运，已经再也不能选择了，因为我比你们早一步选择了它们，哈哈哈哈。”巫妖松开那只踩踏的脚，在切斯的脸上蹭了蹭。“导恒师也不过如此，哦对了，你才只有七级，不过你的九级魔法倒也运用的可圈可点。那个叫什么来着，‘奥光反冲’对吗？很有感觉的魔法能量。我几乎都有些疼了。看起来大星颂师对我应该还有点保留呀，不会这么菜吧？安本老头。”他对着天顶方向眨眨眼，向被禁锢的安本送达一份腐朽的歉意。
“这个胖子就是集思会的星象师？能通过星空图侦测到我的俯身躯体着实不简单，只可惜要不是我的某些叛徒相助，你们或许到现在都不会知晓耶赛大人真实的身份。”他继续说着，不忘看看那本黑色的古籍。
看起来一切都成定局了，面前的两个护法师和一个星象师没有还手的力量，更别提只有半条命的切斯和贝宁。
道奇看了一眼身旁的父亲，两人交换了一个诡秘的眼神。事已至此任何保留都是愚昧的，他们必须做出一些改变。
凯拉蒙的魔宠尼克如箭般射出，直撞向巫妖莱姆，莱姆大手一挥，尼克的左边翅膀顿时出现鞭子破空的噼啪声响。小魔物发出一阵悲鸣却没有落下，利爪突进带着冒烟的伤口盘绕在巫妖周围，不断干扰。凯拉蒙念动咒术，金色如丝的线条凭空出现在巫妖四周，盘曲缭绕。
“硬化！”凯拉蒙大喝一声。细柔的线条形体暴增，变得如同手臂般粗细，最后竟化作金色的牢笼将巫妖稳稳笼罩在里面。符文闪着光芒，从下方盘绕而上，每妆点完一根笼柱，金色的光芒便暴增一倍，最后所有三十六根金色笼柱浑然成形。橙红色的流体能量连接其上，巫妖被完全禁锢在里面。
凯拉蒙满头是汗，稳稳维持着魔法的作用。但看起来也有些支持不住，因为巫妖汹涌的能量正以他手里的黑色匕首冥刃奥伯丁为载体从内部腐蚀着光柱，墨绿色的能量化作热辣的气流盘曲在光柱上，两者交集，发出噼啪之声。那些符文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遭受破坏。一开始，凯拉蒙还在暗诵咒语修复被蚀化的符文，可惜越到后面就越感觉吃力，因为修复的速度已经被破坏之力落下一大截，到最后胖子居然感觉自己已经收不了手，奔涌的能量居然自主从思维中涌出，被巫妖的力量落差所吸取。他痛苦地看着一旁的道奇和克莱耶，希冀着约定的奇迹可以出现。
就在这时，魔宠尼克发出最后一声鸣叫，它扑腾翅膀极力想要飞离巫妖周围，但其瘦小的身体显然支撑不住这股力量的轰击，整个身体在半空中硬生生炸裂开。魔宠并不只是星象师的宠物那么简单，它是每个星象师依靠吸收星月之力外加若干图腾而凝集出的生命载体。星象师可以和魔宠共享生命，如果星象师死了，被其制造的魔宠就会跟着毁灭，但如果反过来，魔宠先死，星象师本人就会遭受极大的惩罚，而且永不可逆。
看见自己的魔宠活生生爆裂，凯拉蒙立刻感觉内心中某个角落开始变得滚烫，灼烧的痛感连带出一连串的噼啪爆裂，他身体内某种东西仿佛已经碎裂。鲜血顺着鼻子和口腔汩汩流淌，他宽沿帽下的乌黑头发也在这瞬间变得一片花白。
“凯拉蒙！”刚清醒的贝宁关切地大喊。深谙召唤术的贝宁马上看出凯拉蒙被召唤能量反噬，她果断拿起地上的莱茵之杖念动咒术，企图分离凯拉蒙本体和符文牢笼之间的控制连接。莱茵之杖辉光盘集，上方的符文能力开始全力运转，稳固加持着施法者的能量波动将干扰源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牢笼之上，一面替代凯拉蒙控制牢笼的完整，一面将几乎施法残废的胖子分离出连接。
巫妖莱姆仿佛很享受这个过程，细短的冥刃奥伯丁在笼内飞快穿梭，黑色的闪电在牢笼上跳动，每完成一次跳跃，代表能量浓度的色彩就亮丽几分，闪电的形体也同步变得充盈。
整个牢笼都在抖动，周围的一圈笼柱在极力抵抗内部动荡的力量，但细小的裂纹依旧无悬念地出现，如同蜘蛛伸张的足，悄悄延伸。
剧烈的爆炸声轰然响起，凯拉蒙被猛烈的反冲力直接轰到墙壁上。贝宁看见他的一双手掌满是割裂的伤口，血肉在裂开的伤口中涌现，触目惊醒。
“‘生命凋零’！！这回真的亏大了。”胖子凯拉蒙嗫嚅一声，脸孔上皱纹涌现，仿佛瞬间变得苍老不堪。他无力地从墙上滑落下来。墙体上留下一个硕大的人形压痕……
随着轰鸣后的回响，道奇和克莱耶两父子的双眼同时银光闪现。
这是高阶咒术施法成功的标志。
艾肯气若游丝，恍惚间感觉自己身体变得轻快，渐渐从散乱的书堆和粉尘中漂浮而起。人死后，思想就会失去血肉的牵绊从而化作轻盈的灵魂远离。这就是灵魂的重量吗？我的灵魂又会飘去哪呢？艾肯感觉自己平静了许多，死亡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反而给人神定，叫人坦然。可是，这沉稳的心跳，粗重的鼻息又是哪来的。
“小鬼，装死可没有奖品，还不起来！”他听见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
艾肯睁开眼，看见兰斯对着自己笑，他穿着一身釉彩铠甲，容貌锐利，宛如征战归来尚未卸去英勇的战士。“还不起来，我可不喜欢抱着别人，尤其是小孩。”他催促道。
“我还没死？”艾肯看看胸口，无限诧异地问。呼啦一声，兰斯突然松开手，艾肯直接摔了下来，他感觉某个东西从身上掉下来落在一旁的书卷上。艾肯定睛一看赫然就是那把要自己命的匕首，有些奇怪的是匕首的刃端已经没有了，躺着的只有剑柄。他浑然一惊，马上去摸胸口的伤口。没有血，就连衣服也是完整的。怎么回事？
“看起来这个小鬼有个监护人。”杀手冰冷的语调盘旋在耳际。显然在因为某种突变的干预而生气。艾肯这才明白杀手突然停手的原因。
兰斯大踏步上前，面对这个冷酷的月行者。这时艾肯看见细小的光点在身边显现，一粒粒飞向一旁的匕首柄。光辉快速聚集，很快就勾勒出匕首锋利的剑刃。它们用无虞无声的方式将匕首拼接还原。
“这匕首不会伤害你，班德。”兰斯背对着自己轻声说道：“但是恐惧会比利剑更伤人。”
“兰斯……。”看着兰斯强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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