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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宁现在是大齐最受宠的姑娘,不缺礼物,她送的东西都不算贵重,但雪翠的信里写了宁宁很喜欢,今年也在期待皇叔祖的生日礼物。
入夜。
复哥儿洗干净小脚脚,钻进娘的被窝里,母子俩一块儿睡觉。
这孩子抱在怀里,小手小脚冰凉,像块小冰坨子似的,就算是如此盛夏,也是如此。
复哥儿在她腹中时受了毒,身子骨极弱,她想了许多办法,找了许多医生,还是医治不好。
复哥儿出生之前,她反复做一场梦,她在梦里见着一个小娃娃,与她十七八岁时没掉的那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
小男孩扑到她怀里,她直想落泪,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不愿撒手。
待孩子出生之后,她给小儿子取名为“复”,失而复得的“复”。
大名秦复,倒是随她的本姓,她老家人都死绝了,正好有个儿子用以承嗣。
月娘搂着复哥儿,给他唱小调子,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的宁宁。
她走的时候,宁宁还那么小……现在也还是个小童,她知道宁宁长得多高,脚脚有多大,但是却不能把她抱入怀中,只能靠想象,去幻想抱女儿的感觉。
不知道宁宁现在在做什么?
月娘想,她使人去老家打听过,萧叡如今皇位坐稳了,不需要天天上朝,每年都会抽出十余日工夫,微服私访,带着女儿去给她扫墓,
到时她就能见到宁宁了吧?
在那之前,宁宁会先收到她的生日礼物,裙子和鞋子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做的,每年都是,不知宁宁穿上以后会有多漂亮。
~~~
京城。
还未到生日,但从各地送过来的庆生礼物已经往宫里送了。
安乐公主今年六岁,她最近开始换乳牙,两颗门牙掉了,说话漏风,但仍爱张嘴笑,整日上蹿下跳,父皇不在就到处玩。
萧叡一回来,就看到她坐在一张波斯毛毯上拆看礼物,已经等不及生日,喜欢的就摆在屋子里,不喜欢的就让人装在箱笼放进她的小内库里。
她是个小财迷,旁人不得她喜欢的,就是怎么巧言令色地哄她,也休想从她手里骗到钱。
倒是与袖袖一模一样。
萧叡想。
她今日在花园里扑蝶,跑了一日,头发都乱了,雪翠坐在她身后,正在给她梳理长发。
安乐公主天生有一头乌黑秀良的长发,愈发衬得她一张小小圆脸,好生姣美。
萧叡见她热火朝天地拆礼物,笑道:“小猴,又在搂钱啦?”
小公主生性好动,萧叡也惯着她,至多亲昵说她一句“小猴”。
安乐公主埋头拆礼物,胆大包天地不搭理父皇,雪翠提醒了她一句,她才敷衍地行礼:“父皇好。”
萧叡问:“在找什么呢?”
小公主头也不抬地说:“我在找皇叔祖送的礼物,他今年没有给我送裙子吗?”
萧叡记起来了,皇叔每年都给小公主送裙子,属他最精明,东西不贵,但小姑娘喜欢啊。那些个奇珍异宝、珠宝首饰,小公主看一眼就完了,还不如九连环好玩,至于名人书画,她也不会欣赏,还没有皮影戏好看。
最后竟然最喜欢皇叔祖送的小裙子,皇叔祖给她送了各种各样的裙子,小姑娘,甭管几岁都爱俏,有些说是从异国买的裙子,还有小靴子小皮鞋,颇有妙思,宁宁爱得不成。
她好期待皇叔祖送的礼物。
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
宁宁把裙子翻出来,要说这布料还是他们国家的丝绸,但是剪裁却不一样,看上去怪模怪样,穿上以后却很可爱。
萧叡连声夸她小美人,把她美的咧嘴笑,露出一口门牙的牙齿,她也不羞,眼眸亮晶晶,神采奕奕。
宁宁美完,说:“可惜我长高了,又不能穿了。”
萧叡道:“爹爹找个画师给你画下来,好吧?”
萧叡说到做到,立即去找了一个画师,给宁宁画人像画。
他宠女之名在外很是响亮,其中就包括他酷爱给小公主画画,记录小公主的模样,一两个月就要画一幅。
晚上。
宁宁依依不舍地让人把裙子收起来,她吩咐说:“要放好啊,过几天我生日,我要穿给秀姐儿、慎姐儿她们看!”
秀姐儿、慎姐儿都是宁宁的手帕交,一个是国公府的大小姐,一个是郡王家的小县主。萧叡不拦着她交朋友,甚至还特地点了几家的小姑娘进宫陪她玩,宁宁偶尔也能出宫去好朋友家做客,但是都不准过夜,当天就得回来。
她每次出门都声势浩大,前拥后簇,麻烦得很,玩也玩不尽兴,她不怎么爱出门去,多是叫人进宫陪她玩,一道念书。
仿佛有几分世子给储君伴读的意味,只是换成了女子。萧叡倒不是没想过让世子给宁宁伴读,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他怕这从小男女在一起读书,宁宁小小年纪会被别人家的臭小子骗走。
他跟袖袖可不就是这样好上的吗?
宁宁解开头发,萧叡没再让人伺候,亲自拿梳子给她梳头,每天都梳满九十九下,祈福他的宁宁无病无灾,健康到老,活至九十九岁。
很多时候,这宫中的女人都比男人要活得久。
现在宁宁稍大了,不好睡一张床。
萧叡在寝殿里再摆了一张床,是怀袖以前睡过的,宁宁知道是她娘以前睡过的,也很喜欢。
哄宁宁睡着,萧叡又看了一会儿政务,才回里屋。
一看,宁宁睡觉不安分,又踢被子,睡得四仰八叉,萧叡觉得好笑,过去给她笼了笼被头。
宁宁翻了个身,呢喃道:“娘……”
萧叡手一僵,怔在原地。
他深吸一口气,将胸口的酸涩压下去,都多少年了,他还是一想起怀袖就觉得心头绞痛。
他在雾蒙蒙的灯光下端详宁宁的小脸蛋,越长大就和袖袖越相像。
应当早就看惯了才是,可他有时还是一看就想哭。
怀袖,怀袖。
他想揣在袖中的美人,却穿着嫁衣,死在了他的怀中。
他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萧叡也去睡了。
睡着了好,睡着了,他就能在梦里去见袖袖了。